吳安青的眸子失焦放大起來的那一霎那,無影彪深深地得意起來,他曉得吳安青是被自己所逼迫半條腿已經跨進棺材裡了,但是,無影彪那笑容還沒有顯露出來,一陣穿心刺骨的疼痛已經從肋下傳來,緊接著便是一口鹹鹹的液體猶如反胃一般翻江倒海地湧了上來,溢出嘴角的之後,留下一道慘淡而醒目的血紅。
無影彪趕緊一把抓住了那把刀刃,阻止著吳安青繼續向他身體裡用力捅進的彎刀。無影彪的手握在彎刀鋒利的刀刃上,抹出了更深更痛的傷,那鮮艷醒目的血成股成串地沿著無影彪的手指關節滴淌下來。他死死的抓住了吳安青的刀刃,但是吳安青也緊緊握著彎刀的刀柄,用盡全力來要無影彪的命。
無影彪一手握著刀鋒,一手死死抓住了吳安青的手,但是,在身子裡面的那半截刀刃已經劃傷刺破了他的內臟,一陣緊似一陣的絞痛傳上心頭,傳遍了全身,他感覺的到那刀刃的冰冷,冰冷的就像是閻王派來的那勾魂小鬼的枯爪,隨著血液的流逝,無影彪感到自己的底氣越來越單薄起來,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彷彿四肢都開始僵硬不停了使喚,就連自己的意識都開始有些離散起來。
不可以,不可以,老子無影彪怎麼能栽在他這黃毛小子的手裡,以後傳到江湖上,還不掃了老子的威名……無影彪那因為絞痛而極度扭曲的臉面上此刻多了一份不可捉摸的堅毅。
吳安青一招得手,不但呼吸得意通暢,而且還佔了上風,只是方纔已經用了太多的力氣,一時間被無影彪這般抵擋住弄得進退不能。但是,吳安青深深地明白,無影彪這樣下去,是會被自己給拖死的,只要自己拼下去,無影彪沒有不死的道理。
吳安青想到這裡,又作威作福起來,嘴角撩起一個小人得勢的弧度,衝著無影彪狂吼:「你不是很能耐麼!不是能生猛麼!你來呀!來呀!」
無影彪看著吳安青這個猖狂的樣子,心裡恨的牙根癢,頓時在萬急之時心生一計。無影彪用盡全力將吳安青的彎刀刀刃輕微地偏了一點方向,避開了腹內的要害之處後,當下將心一橫,那只握著刀刃的手突然鬆開,在那一瞬之間,彎刀刺穿了無影彪的側身,無影彪強忍著陣痛,轉眸看著此刻吐血出來的吳安青。
吳安青滿口的鮮血不住地湧了出來,就連他的眸子都被一瞬間染的血紅,吳安青怔怔地鬆開了握著彎刀的手,低頭看著自己的前胸,一把飛刀斜著從下刺入,已經沒根插在心口的位置上,隨著那僅留下來的一點來飛刀柄,血液滴答滴答落了一地。吳安青不相信地看著自己的前胸,退後了兩步,怔怔地看著同樣受了重創的無影彪,嘴角慘淡的笑了,艱難地開口道:「你……你好……毒……」
吳安青說罷便跌坐在一旁的圓凳上,嘴裡斷斷續續地吐著鮮血,有氣無力地喘息著道:「壁虎張,快……快殺了他!」
壁虎張聞聲立刻站起身來,那只早已摸著刀柄的手此刻好不遲疑立刻將匕首抽了出來,倒持在手裡,緩緩地邁開步子來到了吳安青的面前。
「快……殺了他,李府的……分你一半……月朦朧……都……歸你……」吳安青雙手按住了那個不斷用血的創傷,一面艱難地說著,一面伴著湧出的鮮血時有時無地咳嗽著。
壁虎張面無表情,依舊一點臉色都沒有,他抬頭看了看此刻那臉色猶如金紙的吳安青,又看了看此刻抱著傷口,滿臉血跡斑斑的無影彪。彷彿心裡再抉擇著什麼,也彷彿是在欣賞著什麼。
無影彪是個混跡江湖的老油條,這種時候,壁虎張所表現出來的猶豫可不是真正的抉擇,而是有他更深遠的含義。無影彪已經嗅到了更加血腥的味道,正在壁虎張的心裡醞釀著。無影彪一手按住傷口,一手已經暗中扣住了三枚飛刀。
而此刻已經危若累卵的吳安青卻沒有無影彪這般的覺悟,他並不知道壁虎張已經在盤算著什麼,反而還催促著壁虎張,道:「壁虎張,快……動手啊!你……你這是怎……麼了!」吳安青看壁虎張垂著的眼簾,不曉得為什麼平日裡直來直往的壁虎張此刻為何變得這般猶豫。
「砝碼……還給你的……不夠多麼!」吳安青劇烈地喘息著,狠狠地看了壁虎張一眼,低聲道:「算了……算了……算……了……」吳安青看壁虎張的這個樣子,靠他是不行了。吳安青此刻的心裡覺得這天地間除了姐姐什麼人都靠不住,再也沒有什麼可以信賴,再也沒有誰是同伴,自己彷彿就是一片在汪洋大海上孤苦伶仃的浮萍,沒有誰可以依靠,也沒有誰可以值得依靠。
為什麼會這樣……最難的地方都度過了,為什麼……為什麼在距離最後勝利的這一步之遙,會有這般的摧殘!是我不該計較無影彪的那一句挑釁麼,那麼多都已經隱忍了,為什麼就不能多忍下這一點呢……是不是,如果我忍受了,那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呢,是不是現在瀕臨死亡的就不是我吳安青,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回到李府,將那個李字徹底抹掉,而換上吳府的牌匾,是不是從那時起,我們姐弟兩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是不是那樣就可以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吳安青微微地慘笑了起來,自顧自地微微地搖頭,似乎在否定著什麼,似乎在自嘲著什麼。就在眾人都被吳安青這又癡又傻的模樣弄得不知所措的時候,吳安青突然大喝一聲,從靴子裡抽出一把袖珍短劍來,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以著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無影彪撲殺了過去。
這一下是無影彪所沒有想到的,就在他還沒來得及抽出飛刀的時候,吳安青已經生生地頓住了身子,接著口中湧出了更多粘稠的血來,但是,吳安青的手依然緊緊地抓著那把袖珍的短劍,接著身子一軟,緩緩地倒在了地上的血泊中。
吳安青倒下之後,顯露出了此刻站在吳安青背後的壁虎張,他手裡緊緊攥這他那把猶如壁虎長舌似的匕首,觸目驚心的血紅沿著匕首一滴一滴落了下來。壁虎張看著倒地的吳安青,接著轉眸移向無影彪,壁虎張那像極死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意。
但是這抹笑意卻並非讓人看著那麼輕鬆,落在無影彪的眼裡,反而有這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和恐怖。無影彪心裡頓時肯定了自己方纔的揣測,這壁虎張本來就是和自己一樣的貨色,恐怕是有之過而無不及。壁虎張在兩年前開始的時候,恐怕就和自己一樣已經打算好了自己的算盤,並不是真心實意地跟隨吳安青。吳安青在壁虎張的眼裡,恐怕和自己的感覺是一樣的,只是個傀儡,只是個利用的踏板。他想要的恐怕不是這個紅姨,也不是這個月朦朧,他所表現出來的好色,恐怕都是一場假象,只是為了迷糊吳安青,迷糊所有的人。壁虎張所想要的,是整個李府的家業。這就是為什麼吳安青分出了再多的砝碼,他都不為所動的原因所在。
壁虎張方纔已經出手除掉了吳安青,已經掃開了他前進道路上的一大阻礙,那麼現在剩下的阻礙……無影彪想到這裡,迎著壁虎張的笑臉,也歡笑顏開地露出了一抹笑意。這抹笑意,顯露的那麼輕鬆,顯得那麼友善,彷彿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達到了理想的彼岸。
壁虎張看著無影彪這副放鬆警惕的樣子,心裡不由地冷笑起來。
可是不等壁虎張笑完,無影彪的笑意頓時變得更在燦爛起來,而這一瞬間,無影彪手腳並用,嗖嗖嗖地三把飛刀朝著壁虎張的三處要害爆射過來,無影彪這一招用罷,腳下也沒有半刻遲疑,已經奔到了門口。
壁虎張不知什麼時候又多出了一支匕首,雙手持著兩把匕首急忙在面前七手八腳,好不容易將那三把飛刀截下,但是,還不容他再緩息片刻,無影彪再在門口回身的那一霎便又閃電般地一口氣射出了七八柄飛刀。壁虎張將身旁的桌子一腳踢了起來,再加上手中的兩把匕首,好不容易才將那些要命的飛刀擋下來。可是,等壁虎張在朝門口去尋無影彪影子的時候,早就只剩下兩扇來回開合的門扇,而無影彪知道自己深受重創現在不是壁虎張的對手,在方才用盡最後一招的時候便腳底抹油迅速開溜了。
壁虎張追到門外,看著空無一人的院子,沒有再去追,因為他曉得,無影彪此刻身上還插著吳安青捅的那把彎刀,這般劇烈的飛速移動,只會給自己重創的傷口上加上更大的傷害,這般重傷即便是不死也恐怕一時難以再來攪局,這最後的甜頭還是落在了壁虎張一個人的手裡。
壁虎張想著,不由地露出了笑意,嗖地耍了個花式,將兩把匕首收回了身上。壁虎張拍了拍雙手,負著雙手,像是逛自家後院似的抬腳往回走。可是,就在壁虎張抬腳進了門來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壁虎張生生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