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二郎一聽就知道史進佔絕了他的便宜,心裡噌的一下就火了,指著史進便怒道:「你他麼的算什麼東西!」
史進一見黃二郎火了,便更不給他喘息的機會。非但不讓他把這火消了,而且還要往上添把柴!於是史進斯斯文文地對著黃二郎道:「東西可不敢當。這華陰縣裡也只有您才配得上,是個東西!」
史進這話說得極地道,不但讓自己從東不東西的話頭裡全身而退,而且還打了一招太極拳,反將那黃二郎陷到這兩面不是人的境地去。
黃二郎也是個聰明人,這樣的話,別人聽著偷笑,他心底也清楚的很。氣的只喘粗氣,鼻子猛地一哼算是反駁。
史進瞧他的樣子就更樂呵了,故意放低了姿態,誠慌誠恐地陪著笑臉道:「黃老爺莫氣,莫氣~我說錯了,算我說錯了還不成!呵呵」
黃二郎在大家面前丟了臉面,正想一腳踢翻史進,殺了了事。卻沒想到,史進立刻擺出一副知錯就改的謙卑模樣。
就在黃二郎被他這句話說得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史進一拍大腿,接著說道:「黃老爺這麼嬌貴的人,就不是東西嘛!」說著史進將燈籠往黃二郎的臉上照著,接著道:「黃老爺,你說是不是?」
黃二郎被史進弄的左右都不是人,一時氣急,爆吼一聲:「你才不是東西!」
史進不等他發作,搶先一步說道:「那好,黃老爺是個東西,錢在這兒,我買了!」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頓時讓在場的人都傻了眼,都不知道史進這壺裡是撒的什麼尿。
那孔家的帳房算了一輩子的賬,天天和錢打交道。平日裡布匹生意好,他只往那錢櫃一站,客人把挑好的布匹往懷裡一架,說一句「我買了」,他便打著算盤伸手借錢。而此刻這帳房本來就被這裡的氣氛搞得緊張,如今一聽史進說「我買了」,腦子裡便是一哆嗦,不知怎的張口就來了句:「好勒!」說著便操起了算盤。
就在帳房伸出那只要錢的手時,他才迎著黃二郎惡毒的眼神,一下警醒過來。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話已出口,真當尷尬的要死。帳房心裡更緊張了,想打個圓場把這氣氛糊弄過去,於是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買……買水麼?」
史進唇角掛起一絲嘲諷,指著黃二郎說道:「對!買這個水貨!」說著把右手準備好的錢,華麗麗地拋給了帳房先生。
那帳房先生眼瞅著那錢過來,趕忙雙手去接,那狼狽樣子暫且不說,就他再展開手掌的時候,那臉對著黃二郎就綠了。那帳房先生見黃二郎死死地盯著他,心裡更是繚亂如麻,順著他的目光,低聲下氣地說道:「……一文?」
黃二郎本來就蓄力要大打出手,此刻一聽他所言,心裡的火氣就再也壓不住了。
其實話說回來,鬥嘴這事,可是個技術活。不但要鬥智,還要鬥心機。城府越深,就越能屹立不倒。而且,在鬥嘴這方面,心裡火不得,這是道紅線,誰急誰輸!
剛才黃二郎在大家眼前的面子被史進刮去了三層,現在又讓這孔家的帳房給往上給抹了把黑。他心裡的暴脾氣哪裡還忍得住,大喝一聲,抬腿便是一腳。朝著那帳房先生,連桌帶人一併踹出老遠。
黃二郎這一發作,就像吹響了一個衝鋒號似得。背後那些平日猖狂慣了的潑皮便一窩蜂似得舉刀朝史進砍來。
史進心裡早就料到他們會突然發難,將燈籠往那衝來的潑皮臉上一丟,趁著那些人被燈火晃著雙眼的時候,雙腳接著地力,猛然超前躍起,一招連環鴛鴦腿,將那面前三人盡數踹飛。
本來黃二郎就在史進三步之內,再加上他踢翻帳房先生,前招使盡,後招接連不上,史進本來可以一招將他制住。但那樣豈不是很沒趣,史進耍鬧的性子又被鉤了起來,還要好好鬧他一鬧,讓他們第一次就得深刻曉得,史進這位爺是真惹不起。
史進一招耍罷,餘光便瞧見了左前方有個潑皮揮刀上到跟前。史進故意裝做沒瞧見的樣子,回頭向黃二郎道:「我這一腳,踢得比你爽快!」他這是在故意氣黃二郎,一句話剛說罷,腦後就掠起了刀風。
史進頭也不用回,猛地半側旋了身子就是一腳,那刀鋒還沒落在史進身上,就已經被他踹了出去。史進這一腳用了七分的功力,不但踢碎了那潑皮的五臟六腑,而且踹得那廝去勢不止,又連番撞倒三四個潑皮。
眾潑皮一瞧,他麼的,在華陰縣還從來沒人敢動黃家的人,這小王八蛋,反了!於是那院裡持刀的那二三十個打手直接揮刀,一起向史進劈來。
黃二郎一看自家殺氣騰騰,不由得又張狂起來,看著史進嘴角邊一陣冷笑。旁邊侯著的小廝趕緊搬了把交椅來,放在房簷下的高階上,請了黃二郎大刺刺地坐在了上面。
此刻在院裡的史進正遊走在這二三十人的刀光劍影中,好像那凶神惡煞的一夥人在陪史進跳著一隻極為詭異而又有趣的舞。
如果說換了半年前的史進,或許還有可能會被黃二郎這亂刀砍來的陣勢唬住,但現在,經歷了金戈鐵馬的殘酷,哪裡還在乎這樣的一群烏合之眾。在史進眼裡這就是小打小鬧,要是太當真了,反而自己還覺得丟人!
史進此刻就是在娛樂這些打手潑皮,將自己悟到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在他騰挪之間,便借力打力,借刀出刀,彷彿史進就是一股旋風,但凡近了他身,無論是拳腳還是刀刃,都會在他一撥一送之間弄得不聽使喚,不是幫他架住同夥的殺招,就是被他把殺招斗轉星移到同夥的身上。
那群潑皮不曉得史進耍的什麼把戲,無論他們下如何猛烈的殺招,都是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斗了半晌,別說亂刀砍翻史進,就是想沾沾史進的衣角都愣是沒做到。
這下可讓坐在上面的黃二郎著急了,但他瞪大了雙眼,再怎麼瞧也瞧不出史進在這人堆裡是怎麼個打法。方纔那三個人死的就蹊蹺,讓黃二郎不禁多留了個心眼,顧而在鬥嘴的時候,就是再生氣自己也努力忍著,沒和史進發生拳腳的來往。不是這黃二郎客氣,而是這黃二郎很鬼精,他搞不明白的事情要先讓手下去搞,這樣他才在華陰縣裡很少有過丟面子的時候。
但這次,黃二郎眼瞅著他那幫子打手就是再打下去也拿史進沒辦法,搞不好最後要出事。別瞧此時的黃二郎一屁股穩當當地坐在交椅上,其實他這心裡頭早空噹噹的沒了底。
黃二郎朝旁邊一擺手,立刻一個侯在一旁的小斯就快步上前,俯首貼耳。
黃二郎與他一陣耳語後才重新挺起腰聲,底氣沖沖地道:「聽明白了沒有!」
那小斯在面前一抱拳道:「明白,小的這就去!」說罷便快步朝門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