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六個緊追不捨的官兵一邊狂奔,一面發聲叫喊。拖著史進的那匹戰馬似乎也覺察到什麼似的,更是瘋了似的撒開四蹄一路飛馳。
史進兀自在心裡罵個不停的空,那馬也因為慌不擇路而四處亂闖,逢彎便拐。這一口氣,拐了七八個彎下來,那幾個官軍終於消失在街角的某處了。史進瞧著心裡大大舒了口氣,就這當下,艱難地伸起手,還歡喜地摸了摸這戰馬烏黑發亮的體毛。史進喜形於色地朝那馬肚子道:「真是匹乖巧靈異的——啊!」
史進還沒誇完這馬,便有劇痛從脊背開始,猶如覆水一般,迅速擴散到全身。原來,也不知道是這馬聽得懂人話而驕傲自大了,還是本來就是一傻馬,見著彎著還拐,這次要進的巷子太小,這彎拐的太急,史進經不住便被甩蕩起來。之前的幾次史進也被蕩起來過,這樣順著方向甩起腿來,除了手上更酸痛些,全身倒還舒服,史進也樂得所為。但這的一甩,直接把史進蕩起來攔腰撞在了巷子的拐角上。
史進痛的甩落在地,順著地面又被這去勢帶出幾個跟頭,跌的全身是痛,遍體鱗傷。這下甩的可慘了,方才就已經手臂酸痛,腿腳麻木,此刻這麼磨著石板地面癱在街上,真的是動一動都難。
此刻的史進,不但四肢百骸源源不斷地傳遞上難忍的劇痛來,而且又隱隱聽到一躥急促的腳步聲響,往這邊奔來。
史進知道,那些個混蛋不死心,又追來了。史進想掙扎著爬起來,但動一下就是更烈的劇痛。史進此刻只覺得全身軟的沒了絲毫的力氣,可是那叫喊的聲音越來越近,一時心急的只不過是喘著粗氣,卻沒辦法。
史進就這麼看著天,心裡覺得還不如就那麼硬挺在西城門下,即便戰死沙場,也能在流盡最後一滴血而倒下的時候,號上那麼一嗓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日後人們談論起我史進來,也得抱拳拱手朝天上說一句,死的壯烈,是個硬漢!
史進那樣遐想著,心裡覺得都美。可是轉念一想到現在這處境,嘴角就撇了。這樣直直地癱瘓在這裡,被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殺了,真是陰溝裡反船,丟人的很。且不說日後別人說起,就是朱武說起他那大哥史進來,估計都沒臉開口。那會在心裡怎麼個說法啊,史進撐不住場子逃了,不但被個黑毛畜生拖癱了,還讓幾個小兵給剁了……
史進想到這裡就氣的不行了,聽著那夥人約莫著都到上一個街角了,再轉過來,那一切可就真的遲了。史進不服這命,緊緊咬著牙關,就是疼死也掙扎著想要起來。他心裡不知怎的又想起那天師來,心底不由地憤憤不平。「吉人,天相!」,我呸。
這一口鳥氣還沒吐出來,那伙官兵的腳步聲就更近了,但此刻的史進卻還沒掙扎起來,他心裡的著急難於言表,一雙眸子緊緊盯著那不遠處的另一個拐角,已經有火把的火光越照越亮了,顯然是朝這邊來了。果不其然,就在那一瞬間人還沒轉出來,一柄刀尖已經從牆角顯了出來。史進看著,雙眼一閉,心道:「慘了……」
緊接著便是幾個軍官的身影快步奔過轉角,沿著史進拖出來的點點血跡,往那邊奔來,眼尖的官軍一眼就瞧出了史進的方向,看著牆角有被新撞擊過的痕跡。
一定是撞在牆角上了,撞的這麼狠,估計摔下來,也得死在那了。那官兵揣測著便十分欣喜,心裡轉念想著這撿來的功勳,心裡迫不及待就喊起來。
「他在那裡!」那官兵喊了一嗓子,便第一個戳了刀直奔過來了。
等奔到那小巷的街角,一轉過來的時候。那官兵就傻了眼,緊跟上來的幾個將火把四下一照,除了幾滴血,哪裡還有個人。
官兵拿火把在轉角一照,只見剝落的土灰散了一地。
「真見鬼!那賊死鳥,真是命硬」那人一看沒抓到,心裡的歡喜立刻落空,不由地跳腳怒罵。
「少廢話,還不快追!」眾人追得心切,只當是史進還被掛在那馬上,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嘴,便一起沿著那巷子慌忙追了下去。
此刻的史進後背貼著這小巷中一戶人家的大門,隔著木板將那些官軍的話,字字句句都聽到了耳朵裡去。
雖然全身是痛,但史進還是裂開嘴,笑了。在這黑乎乎的院落裡,他朝著身邊那貼著門板還在細細去聽的人,悄聲道:「多謝義士相救。」
「沒這話,應該的!」那人似乎怕那官兵還沒走遠,強壓著聲音,輕輕地回答。
史進靠在門板上,仰頭望著那沒有一點星光的夜幕,說道:「官兵走了,可是……你卻完了!」說著便朝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聽了卻長長地舒了口氣,顯然是一副稍稍放寬心得樣子。他也沒搭理史進,只是在黑暗裡,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膀子上,架著渾身是傷的史進,一瘸一拐地往屋裡挪去。
等進了偏房裡,史進也瞧不清處這是怎樣一個所在,眼前一抹黑,只能隨著那人在黑暗裡小小心心的挪。但那人顯然自己的地方熟的很,一路走進去,卻不曾磕碰道什麼。
在這房裡,約莫著也走到頭了,那人也停下腳來,史進累的全身急需要倒在床上,好好歇上口氣。雙手急著直往床邊上探,可是摸到的卻東西,卻超乎了史進的相像。
立在史進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床,那觸手感到得冰涼,絕不是床榻應有的木質。就在史進心裡感覺有異,正要發問的空,卻突然聽見,那前面的黑暗中透出卡嚓卡嚓,一陣金屬齒輪的轉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