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的屍首剛一落地,其周邊的軍官便當即心下空了大半。還不及勒住戰馬,再做打算。一聽得身後爆出轟天般的喊殺,隆隆的奔走之聲借地傳來,驚得這支官軍各個面色如土。
將軍一死,頓時群龍無首,不知何去何從,心下只是驚恐。其中幾個膽小的見勢不對,離了陣位拍馬便逃。這下好似當頭棒喝,一下點醒了嚇傻的官軍。頓時陣型破散,兵敗有如山倒。逃得父子不得相顧,兄弟各奔東西。
史進見這官軍陣形不攻自破,望風而逃。心下怒火未盡,哪裡肯讓他們活過。此時也不顧了傷勢,迎著官兵便殺。一下子在身邊殺出一個渾圓來,再哪有人敢近他周圍。不待官兵潰散而去,那喊殺之聲已然掩蓋過來。
當首的是三個好漢,一個掄著碧血白蛇刀,另一個舞著一對妖刀,衝在最前面面色更是凶狠,猶如凶神的一個使著丈八虎矛槍。
三人駕著箭矢之陣掩殺過來,氣勢猶如翻江倒海,三人之後緊隨數百兄弟,各個著了瘋魔似的,見著官軍上前便殺。洪水一般將遁逃地官軍漸漸湮沒,刀刀入肉,血骨橫飛。
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呼爹喚娘嚎哭之狀更難描摹。那官軍被殺得心膽具碎,各個只恨入地無門。不過多時,小半軍官便慘死刀下。
史進本就耗盡了功力,一見是少華山三位好漢帶著眾兄弟來救,心下便不由地鬆了勁來。眾好漢衝過他的身邊將官軍一併往南趕殺。陳達一把丈八虎矛槍使得順手,直往那逃軍的後心窩裡一槍一個,盡數戳倒。
當即死的,週身骨骼皆被人流踏斷,只受傷的,也被隨後的兄弟亂刀剁死。
陳達如此這般,後來追出後莊數里方才收心停步,一來官兵潰不成軍,死傷慘重,不追也罷,二來也恐打得性起,節外生枝。
殺戮官兵的慘狀,將東、西兩莊的莊丁看的也心下頗泛寒,聽得前莊邦聲響起,而那後莊火工的邦聲驟停,如此反差分明。這才頓時覺醒過來,壞了,那賊人來救他們頭目,大郎命不保已,等他殺了大郎,我們還不若板上魚肉。
此刻東莊的莊丁們攥緊手裡的兵器再也安奈不住,一個輩分稍大的族長,在房上亦將梆子打起,振臂大呼:「愣著做啥,都扯了紅布裹頭,殺將出去!」
瞬時東莊裡由近及遠,在房上一波一波將話傳了開去,不稍多時,莊中百十號人,拿著棍棒犁槍一股紅流般從東莊殺了出來。
前莊、西莊一看,心下也就更按捺不住,紛紛效仿,各個搶出家門,村巷街下奔走之人漸漸匯聚,好似血色溪流匯聚成河,奔騰之河彙集成江。悄然無息,在各自莊口,集結壯大,一同藉著夜色無聲息地圍剿過來。
此時神機軍師朱武殺退官軍,收了妖刀,一個箭步衝到史進面前,此時的史進面如金紙,渾身血污,右腿的箭傷之處,兀自還有細細的血流。朱武看著心裡頗不是個滋味,道了聲:「兄弟,可苦了你……」心中便有千言萬語,怎奈一時百般感慨,塞口難言,哽咽著就說不出話來。
史進將棍撮在地上撐住自己,勉強打起精神報以一笑,本不想讓朱武太過自責難受。可他不知,這一笑在朱武眼中,卻慘淡的怎一個痛心了得。
當即,朱武褪下自己的衣甲,將裡面的小褂披在史進身上。等朱武撕了布條將傷口簡單包紮好,才低頭瞅見史進腰裡被血水浸透,包裹著的什麼東西,看著那半凝固的血漿,心裡生出許些疑惑。
史進見他目光片刻停在腰際,這才揪心地想起了什麼。顫抖著將包裹解開,再次露出史太公面無血色的人頭來。朱武一瞧,心道終究來的遲了,心下怒焰無處可消,激的他一聲重歎,直把那雙妖刀狠狠捅入身下那官兵的屍首裡。
史進此刻將包裹的首級捧在手中,仔細端詳,還是爹爹的臉,那張早上還說道著:「王進此去老種經略相公處,必然會得個好差事……」的慈愛的臉。
最後一點自欺的僥倖落空。爹爹是真的沒了。頓時這喪父之痛,又翻江倒海,捲土重來。史進內心天本地裂,更有千斤之重的痛苦轟然落下,教他再也無力撐了下去。最後一絲精力在此刻耗盡,身子一軟便倒在了朱武的身上。
這一變故朱武始料未及,心下一顫,急忙扶住史進,一探鼻息還有餘氣,只是暈了過去,方才安下心來。緊著叫身旁護哨的兵丁,將屍首搬走,空出一片血漿浸透的地面來。朱武扶史進躺好,吩咐人找盒子將太公首級裝了,便要立刻集結人馬反回少華山去。
這時,楊春在遠處突然厲聲叫喊起來,聲音傳來,冷不丁唬了朱武一跳。楊春的聲音吼來:「風緊!風緊!」
朱武隨即站起身來,上馬一望,只見數百黑物,影影綽綽,悉悉索索往這邊三面圍來。
三莊丁壯聽得賊人嘶聲叫喊,顯然已被察覺,偷襲不成,便索性豁了性命,拽住兵器衝殺上前。一時間,仗著人多,士氣頗壯。喊殺沖天地往賊人這邊打來。
此刻藏身小棗林裡的劉縣令做賊心虛,頓時被這怒氣衝天的莊丁,嚇得雙腿癱軟,屁滾尿流。心急如焚卻手腳哆嗦不停使喚,腳下步子更邁不開。好在兩個縣尉在打鬥場上有些歷練,不至太過狼狽,此刻慌忙架了縣令,便流星飛步,只望莊外逃躥。
陳達追了官兵南去多時,朱武召喚不及,眼看敵暗我明,馬上要衝殺過來,心下甚急,提起雙刀在手,急急命幾個貼身的兄弟護了史進的身子抬入史家後莊院內,自己帶著眾兄弟,下了死心護在院門之前,準備殺他個你死我活。此刻在楊春那邊,已有刀劍擊鳴之聲,廝殺震耳,顯然已經鬥在一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