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就不能改改你的臭毛病嗎?」
「你以前總吹噓你認識什麼有關部門的人嗎?現在到時候了,怎麼不見你去找啊?」
「我早就說過地契你要拿在手裡,現在好了吧,沒有地契人家憑什麼給你補償啊?這回真讓老二老三他們佔了個天大的便宜了。」
陳春嬌本來只是臨時回家拿點東西,沒想到剛回到家門口,還沒拿出鑰匙開門,便聽到她媽媽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屋裡大聲地傳了出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母親這樣怒斥父親,趕忙拿出鑰匙,打算開門進去阻止兩人的爭吵,可是她爸爸的話卻讓她停住了動作。
「你嚷嚷那麼大聲做什麼,你也不怕給旁人聽了去,回頭在女兒面前亂說一通。」
說話的是陳春嬌的父親李成,顯然他不想今天兩人說話的內容讓陳春嬌聽了去,而這也正是陳春嬌疑惑的地方,似乎父母有些事情瞞著她。
緩了一會兒,李成才繼續說道:「當初把地契拿出來,還不為了給媽治病嗎,你當時也沒反對啊,這個時候怎麼翻起舊賬來了?」
「我從來都不反對為你媽治病的事情,但是你也不看看老二老三那德行,像是拿不出錢來的樣子嗎?
手術費我們家全出的我也就不說了,那住院費呢,都是一個媽生的,難道他們就這樣袖手旁觀?
媽住院的那段時間都是我們白天黑夜地照顧著,他們不捨得出錢也就算了,連去醫院看望一下都沒有過,你覺得他們跟你像是一家人的樣子嗎?
咱媽那會兒還沒走呢,他們就在後面惦記著財產分配的事情了。你倒好,二話不說就將地契給拿了出來作為他們分擔住院費和照顧咱媽的責任。
我倒是想說,可是你有給過我機會說嗎?他們唯一一次去醫院還是媽臨走前的事情,難道你就不寒心嗎?」
陳春嬌的母親陳小玲猶如加了消聲器的機關鎗掃射一般,聲量是降下來了,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如連珠炮彈般擲地有聲。
「好啦!不拿也拿出來了,還說它做什麼?」李成擺擺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陳小玲緩了緩氣,這才繼續說道:「要不是沒地契,居委會開會會不叫上你,要不是我發現不對打聽了兩句,我們家現在還蒙在鼓裡呢!
不說?不說能行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拆,到時候我們去哪住,你又沒本事賺到錢把那些空地都蓋起來,就我們家這點地方,現在外面的房那麼貴!得到的補償還不夠一居室的!
我說你就不能放下你那點自以為是的臉面,去找你認識的有關部門相關負責人,打聽一下到底什麼時候拆,補償方案是怎麼樣的嗎?」
「好!我明天就去總行了吧!」
李成聽到妻子無休止的話有些心煩意燥的,站起身來敷衍道。
「你上個星期就說明天,現在都明天的明天了,人找到了沒,問到了沒?」
陳小玲顯然非常瞭解李成的脾性,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而瞭解李成的還有站在門外的陳春嬌,她知道要是兩人再這樣下去,非要鬧得人盡皆知不可,趕快打開門走進屋去。
屋裡的李成和陳小玲都被這突然起來的開門聲嚇了一跳,同時轉身看向門口。
「春嬌,你怎麼回來了?」
李成看到是陳春嬌後,那張似火山即將爆發的臉上浮現出滿臉的笑意,急走幾步幫陳春嬌拿過包包,然後扶著她換鞋。
「你回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爸也好去接你啊!」
李成趁著陳春嬌換鞋的空隙試探性十足地問道,想知道她有沒有將剛才他跟妻子兩人爭吵的話都聽了去。
「哦,我也是臨時想起有個筆記本拉在家裡了,才臨時決定回來一趟的。」
陳春嬌只當沒聽出父親話裡的意思,輕描淡寫地說道。
事實上也確實如陳春嬌說的那樣,今天全市統考的試卷發了下去,陳春嬌打算在晚自修把做錯的題目總結下的時候卻發現她的錯題本落在家裡,所以才會有這次臨時回家的事情發生。
不過,要不是陳春嬌的這次臨時回家,她還不知道家裡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情,而父母卻都在故意瞞著她。
陳春嬌只不過是打算阻止父母有些愈演愈烈的爭吵罷了,所以進屋之後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說今晚會在家裡住。
洗完澡後,陳春嬌坐在床上理著有些煩亂的心緒。
她之所以不問父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是因為她站在門外聽了大半天,已經基本上將事情聽明白了,二是她知道即使她問了,父母也不會告訴她的,所以她就沒多此一問。
陳春嬌從父母剛才的爭吵中很巧妙地聽出了一個詞來,那就是拆遷。
陳春嬌家這一塊是一個村子,這個村子裡面的幾乎都姓李,而不像她一樣,隨母親姓。
地理位置算不上多好,屬於市區的邊緣,旁邊還有化肥廠以及水泥廠,空氣也壓根談不上清新。
這幾年來,房地產的熱潮炒得一波比一波高,市區裡的土地基本上已經被炒得所剩無幾了。可是熱潮卻沒絲毫退卻的痕跡,即使房價連月地下降。
本來對於這一個多月來,附近化肥廠以及水泥廠的大動作,陳春嬌並不是很在意,畢竟她只是一個即將參加高考的孩子罷了,這些事情不應該是她關心的。
但是聯想起剛才父母爭吵的內容,陳春嬌很快便想明白過來了,恐怕市裡是打算將這一帶也開發出去了。
最前面的化肥廠正在拆,而靠後的水泥廠也已經人去樓空了,怪不得母親會驟然緊張起來,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陳春嬌躺在床上,突然想起外婆總是因為父親窮而不待見父親,想起外婆總是在她面前說你看表姐嫁得多好你姨母一家都住上新房子了。
在陳春嬌心目中,不吸煙不喝酒從不出去應酬時常關心她身體健康的父親,是她的偶像。
陳春嬌本來打算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一個好的大學,拿到全額獎學金,不再做家裡的負擔,然後在大學半工半讀地賺點積蓄,畢業後再奮鬥幾年就可以讓一家人住上好房子過上好日子了。
可是,眼前突如其來的拆遷,頓時讓她有一種時間不等人的無力感,她知道,憑藉著父母本就算不上豐厚的工資,還要供她讀書,家裡的積蓄相當地有限,即使再加上拆遷費等的補償,最多也就夠一套廉租房。
可是這年頭,廉租房不是說你家裡困難就能住進去的,裡面住的人照樣可以開豪車!
想著想著,陳春嬌又想起了葉少龍,想起今天她因為害羞而沒有主動跟葉少龍說話,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