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其下是一片沉悶的哭泣聲。
千湖爆成的血霧,隨風而散,被那些暴雨挾帶著,灑落到每一個人的頭上;素湖言爆成的血霧,正凝結一團,落到了一側的爛泥中。
凌樞撐起身來,狠狠的一拳擊到地上,整個身子便緩緩的軟癱在地。
暴雨這樣的傾灑而下,那蔓延天邊的薰衣草田,都全部被沖刷而去;小小的河流漲滿了渾濁的河水,沖毀了架在其上的石橋;那高大的風車也轟然倒下,磨坊則被澆淋成稀爛;這片構建的如畫天地,都那樣如同一副被掉入水中的畫,色彩褪盡,再無半點顏色。
暴雨也不知道下了多久。
不是逐漸的變小,卻是嘎然的一下停住,沒有一絲風,但漫天的烏雲一下散盡;一輪炫目的太陽便高懸在碧藍如洗的天空;那太陽如此大如此圓,斜斜的懸停在遠遠的天邊;灑下的是一片血色的光芒。
很寂靜,沒有哭聲,只有一條泛黃的河流在咆哮一般的流淌。
跪伏在地的各島島主和湖民軍,身著的各色衣衫,已經被暴雨洗淨,沒有一個人還是一臉風塵,更沒有一個人還顯得狼狽。
暴雨沖刷過的大地,除了這些跪伏著的人,再沒有其它東西。
一道銀光四溢的身影緩緩的站了起來,他的身後,是一輪血色的太陽。
羅勇佇立在那,環看著身前的一眾島主和銀甲軍。
這些被暴雨洗刷乾淨的人,隨著他眼光的注目,便一片片緩緩的站了起來。
凌樞一身黑衣臨風,旁側是一塊大石;當羅勇的目光和凌樞一對接,兩人都是神情緊繃,緊緊的一下咬住了嘴唇。
「我的目光越不過那塊大石了。」
半響,羅勇的有些乾澀的話,就響起在耳邊。
朝羅勇看去,那個興義城中和自己相識的少年;一改平日的嬉笑,臉上板著一個嚴肅呆板的神情。
「轟!」
凌樞手一揮,一道赤芒劃過,頓時將身側的大石,一下轟成粉碎,石沫橫飛中;凌樞朝羅勇強撐出一個苦澀的笑意:「可以的。」
「嗯。」羅勇朝凌樞,堅定的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那瀰漫的石沫,漸漸消散,身前便是挺身站立的數十萬湖民軍。
沒有了烈巫等人在身後站立矚目,沒有了聖獸千湖的可做依憑;羅勇便有些無措起來;偷偷的回頭瞄了凌樞一眼,口裡低聲的說:「烈巫、千湖,都不在了;我還是銀王麼?我只是一個興義城中的無賴,這些人,還會服我麼?」
「永遠不要輕視自己。一個人曾與我說:記住,當所有人都輕視你之時,你唯一要記住的就是---一定不要自己輕視自己!」凌樞拍了拍羅勇的肩膀:「今天,我把這句話也送給你。」
「嗯!」
羅勇點了點頭,邁步走了過去,被擊成粉碎的大石,正處在一片高崗上;羅勇站了過去,恰如站在一個渲染成白色的石台上。
其下,是密密麻麻,一言不發,靜靜注視著羅勇的島主和湖民軍。
「暴雨停了!」羅勇狠狠的吼了一聲,那些悲切的湖民,在這一天裡,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德高望重的獸巫被爆成血霧,看著聖獸逝去;猛然的聽見這個銀王吼出這樣一句,都愕然的呆呆注視著羅勇。
「既然暴雨已經過去,那麼就讓銀湖千島由此獲得新生!血流淚淌,為的終是自由和歡笑!」
羅勇口裡說完,身前所立的風行等人口中喃喃低語,矚目於這個一身銀鱗甲的少年身上。
「銀王!」
英九叫了一聲,此起彼伏的聲音便響徹整個荒蕪的大地。
那一輪夕陽如血,掛在天邊;映照之下,為大地鍍上了一層飽含希望的赤色。
夜裡的銀島銀湖,波光粼粼;繁星密佈在黑色天鵝絨一般的夜空上,炫目閃動。
「撲通!」
銀魚不斷跳起落下,濺起一片片水花。讓寂靜的銀島顯得仿若空無一人一般。
悠悠的笛音響起在月下銀湖上,順著笛音尋了過去,便見那個一身紫衣的少女,緩緩的踏步粼粼的銀波上。
笛音悲切而寂寞,經過喧囂紛爭的湖面還是一往如昔,只是那踩著竹筏的紫衣女子,卻再也不見。
凌樞倚靠著一棵銀葉拂動的銀桫欏,看著那在湖面上沐浴夜光的紫色身影,聽著那寂寞悲切的笛音,心中一片空曠。
「便是由此開始了。」一個陰寒的聲音響起在耳邊。
睜開眼,戒備的取出雕火匕首握在手中,運轉靈勁往前看了過去,身前卻一個人影也沒有。
四下環視一圈,一股陰森森的味道便瀰漫過來。
「呼!」
凌樞雕火匕首朝身側一劃。
「啪!」
那赤紅的靈勁嘎然消失,鋒利的雕火匕首便被握在一個乾枯慘白的手掌中。
「鬼長老!」
儘管看不見身形,那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卻已經呈現在眼前,凌樞低聲喊了一聲。
身前的鬼長老一身黑衣,渾身透露出徹骨的陰寒。
「很好,銀湖洲現在已經完全脫離修仙士的控制;依照這情勢的發展,中洲大亂即將開始。」鬼長老口裡有些欣然激動。
「還請長老懲戒,我未能保護聖獸!」凌樞一下拜倒在地。
鬼長老伸手一劃,一道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黑氣便將兩人籠罩其中。
「你起來吧,保護聖獸,只是為讓銀湖洲擺脫修仙士的控制;目的既然已經達到,那些台階消失,也就無關緊要了。」鬼長老欣喜的看向凌樞:「銀湖洲暴亂已經成功,必然驚動中洲仙盟,這藏匿南疆密林中的煉魔者肯定會有所作為,借此良機,我鬼族當可復起!」
「台階?」凌樞聽到鬼長老這樣的言論,心中想起千湖的模樣,十分心疼。
「太平出狗人,亂世生英雄。凌樞,你沒有辜負我對你的囑托!」鬼長老拍了拍凌樞的肩膀,陰森森的一笑,隨即自言自語一般說:「三宗四斗,即將開啟;這樣的時機之下,可將更加有趣!凌樞,你將這次銀湖洲之行,和我講一講。」
「三宗四斗。」凌樞心裡也現出這個詞來,此次南疆歷練,為的便是讓三宗的倖存的精英參與三宗四斗,此時聽到鬼長老的話語;卻又想到紫支若流凝對同支薄紫的痛下殺手,心中便升起寒意,口裡小心翼翼的將銀湖洲之行,向鬼長老說了一遍。
這個陰森森的老者,冷冷一笑:「同支相殘,這在修仙士中算不得什麼。但是好歹那是薄玄的女兒,竟然也敢這樣;看來門中的那些長老,已經有了對付薄玄的十足準備。嘿嘿,這樣看來,三宗四斗,將要翻起的波浪,比我預計的還要大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