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凌希跑出去幾步,又回頭看了凌泥兒一眼,「呸!」沖地上吐了一口痰。
「弟弟。」凌泥兒難過之極的看著怨恨的弟弟跑開,極慢的朝家走去,身後是劉龍等人放肆的譏笑。
轉過那株大榕樹,那間熟悉的歪斜灰褐色石屋顯現在眼前,父親沮喪的倚門而站,左手狠狠的揪著頭髮。
「咳!咳!」屋裡傳來母親劇烈的咳嗽聲。
「父親···」凌泥兒怯生生的叫了一聲。
父親看了面前的凌泥兒一眼,冷歎一聲,失望的轉進屋內。
「咳!咳!」一串急促的咳嗽聲響起,凌泥兒快步進了屋,就見母親手握一塊毛巾正趴在床邊,弟弟端著木盆站在一旁。
「泥兒···咳!」母親喊了一聲,接著便是一串咳嗽。
「母親。」凌泥兒趕緊走了過去,就見母親用毛巾捂著嘴,悶聲咳嗽了一會,又像往常一樣軟軟的昏倒在床上。
「母親···」凌泥兒扶住母親剛叫了一聲。
弟弟凌希斜眼看著凌泥兒:「哼!膽小鬼!」一雙稚嫩的小手撿起母親昏倒後掉在床邊的毛巾,那毛巾上已經染上一大片鮮血。
「讓開了!」弟弟將毛巾放進木盆裡,端著盆往外走,故意用盆撞了一下凌泥兒:「讓開了!膽小鬼!」
看著個子小小的弟弟端著大大的木盆,凌泥兒伸手拉住木盆:「讓我來吧。」
「滾開!」弟弟稚嫩的吼了一聲,搖搖晃晃的端著木盆走出門去:「我沒你這樣的哥哥!」
凌泥兒愣站在屋裡,過了好一會,父親冷著臉拄著木棍走到床邊,小心的將昏迷的母親扶躺到枕頭上。
「我···我···我去再採點『赤冠花』。」凌泥兒有些失神的說。
「不用了,『赤冠花』只能暫緩你母親的病情。」父親冷冷的回應了一句,又自言自語一般說:「你從明天開始也不用再鍛煉了。」
「為什麼?」從三歲開始,在父親的嚴格要求下,凌泥兒一直進行了十一年近乎摧殘的鍛煉,猛然聽見不用再鍛煉,凌泥兒不禁有些慌亂。
「本來寄希望於今年你通過預選後,可以稍稍改善我們的家境。現在看來,哎···這幾天收拾東西吧,我們要離開這裡了。」父親坐到床邊,注視著母親,聲音十分疲憊。
看著平日裡嚴厲的父親,此時憔悴不堪;環顧石屋內破敗的家境;若是通過了黔國預選,獲得那一百兩銀錢,這些情形都會改善。想到這裡,凌泥兒自責不已。
失魂落魄的走出石屋,沿著家門前的青石板道茫然的往前走,腦海裡一片空白。
「哎,小子,你的表現很令我失望啊。」身側就傳來一個長吁短歎的聲音。
「血骨!」凌泥兒叫了一聲,四下環顧,就見路旁探過的一根樹枝上,赫然掛著那條灰色的手繩。
伸手一把拿下那條手繩,凌泥兒舉起手,狠狠的一口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到了手繩之上:「血骨,你出來殺了我吧!」
鮮血剛滴到手繩上,就見那塊黑色石子猛的一閃,血骨淡淡的黑色身影就出現在凌泥兒身前。
「小子,這麼想死?」血骨靠近凌泥兒,冷森森的問。
「嗯。」凌泥兒往前走了一步,血骨半邊慘白的骷髏面孔已經清晰的顯現在眼中。
「那好吧!」血骨淒厲的喝叫了一聲,黑袍揚起,猛的撲向凌泥兒。
看著迎面撲來的血骨,凌泥兒淡然的閉上了眼:「慈愛的母親;對自己失望的父親;徹底轉變鄙視自己的弟弟···」
靜靜的等了一會。
「小子,你還真想死啊。」耳邊響起血骨的聲音:「你為什麼想死?」
睜開眼,就見血骨淡淡的黑色身影背朝自己而立。
「我沒能通過黔國預選。」凌泥兒沮喪的回答。
「哈,通過那預選又能怎麼樣;通過預選,後面還有大測;就算通過大測,成為修仙士,還不是被更強者誅殺。這便值得你去死!」血骨輕蔑回頭瞄了凌泥兒一眼,口裡反問:「知道你為什麼沒能通過證仙台預選?」
「因為我去遲了。」
「錯!這只是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你心中的**還不夠強烈。當你有足夠強烈的**要做到一件事情,是沒有任何條件可以阻止的。」血骨湊身到近前:「聽清楚,是任何條件!」那張一半白骨的臉對著凌泥兒,讓少年心中一怔。
「我已經十分刻苦的鍛煉了,甚至還大膽的去攔總管大人的馬車···」凌泥兒嘴裡辯解。
「那算什麼,哈哈,那算什麼。真正強烈的**升起在心裡的時候,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記住,是任何東西!」血骨語調有些怕人,隨即補充一般的問:「你在確定你的**是否強烈之前,首先應該明白,你的**是什麼?」
「我就是想通過黔國預選,獲得那一百兩銀錢的獎勵,醫治好我母親的病。」凌泥兒雖然覺得血骨將自己的心願說成是**很露骨,還是將心中時時所想的事說了出來。
「按照你的話來說,其實你就只是一個**,不過你走了太多的彎路。」血骨另一半蒼老的臉微微一笑:「你就是想治好你的母親,那根本不用獲得什麼一百兩銀錢,自然也就不用參加那什麼黔國預選。」
血骨停了停,用一種陰冷的語氣問:「能醫治你母親的醫者有子女嗎?」
「有啊,有一個還不會走路的小孩。」凌泥兒滿臉疑惑的看著血骨。
「這便簡單了,一個醫者家,應該還談不上守衛什麼的,我若是你,直接抓出那個小孩,用這小孩的安危威脅那醫者,讓他給你母親治病,相信那醫者一定會盡心盡力的,哈哈。」血骨得意的笑起來,那一半蒼老的臉扭曲得怕人。
思量著瞎子的話,凌泥兒心中激烈的爭鬥起來:「是啊,這法子果然簡單直接。」隨即又搖頭:「不行不行,還是得到一百兩銀錢後,再去醫治母親的病,才讓人心安。」
聽見凌泥兒這樣的話,血骨笑意稍稍變淡:「那也不難,你們這附近誰家最富?」
「當然是孟沖家了。」凌泥兒心中猜疑著血骨問這話的意義,口裡回答。
「你現在的**已經轉變,變成了獲得一百兩銀錢。等下趁夜黑,你偷偷潛入他家,偷出一百兩銀錢,就行了。」血骨說完,歎一口氣:「不過這樣的小偷小摸實在是最沒骨氣的人幹的,不過**若是足夠強,就必然會不計較什麼骨氣、尊嚴、廉恥了。」
「那怎麼行,若是被人發現了可就慘了!」凌泥兒不住的搖頭。
「哈哈,被人發現就好了,這樣就符合我的風格了,去偷銀錢的時候,你再帶上一把刀子,若是遇到發現的人,直接殺掉,無聲無息的偷最沒骨氣,殺了人再拿走錢財,這才是有氣概的做法。」血骨嘴裡說著殺字,神情變得甚是欣喜。
「啊!那更不行了,孟沖可是我唯一的好友,我怎可偷他家的錢財,更不能傷害他的家人。」凌泥兒聽到這樣大膽的方法,叫著跳了起來。
「呀!這樣的話,問題就出來了,既然你的好朋友家這麼富,卻看著你被這區區一百兩銀錢逼死?這樣的好朋友是比仇人還應該殺的傢伙。」血骨憤恨的說。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今天一早,孟沖還告訴我山中有能暫緩我母親病症的『赤冠花』,我便是因為去採藥才來不及參加證仙台預選的。」凌泥兒替好友辯解。
「哈哈!」血骨大笑一聲,用一種怪異的腔調問:「你母親病了多久了?你和那孟沖認識多久?」
「在我記憶之中,母親一直是身患重病。我認識孟沖是在三年前。」
「那在這三年裡,他為什麼不告訴你,偏偏挑在預選今天才告訴你?」
「這···或許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凌泥兒很沒有底氣的回答。
血骨就冷笑起來:「這樣簡單的小伎倆,小子,你還不明白嗎?」
「凌泥兒,你既然說了只需一百兩就能治好你的母親,你那好朋友若真的相幫你,早就出錢給你母親治病了;何以三年都沒管,突然在今天告訴你山中有『赤冠花』?」
血骨伸出一隻白骨手爪在猶自迷惑的凌泥兒頭上敲了敲:「真是蠢材,你那好友分明就是故意不想讓你參加此次黔國預選。」
「啊。」凌泥兒被血骨這麼一點,心裡也明白了些,但是還是不願意相信。
「小子,你的心中**再轉折一下就是通過黔國預選,然後獲得一百兩銀錢獎勵用來醫治你母親。若是你這個**足夠強,你自然會想到各種辦法排除那些會在預選中對你構成威脅的人。」
「所以說,你心中**還不夠強,才導致你的心願未能實現。」血骨說完,停頓了一下:「你那叫孟沖的好朋友**就比你強啊。小子,這些預選是通過體格對斗來進行,你的體格應該比你那好友要強吧。」
凌泥兒實在不願相信血骨的話,緊咬著嘴唇;心裡反覆的想著,終於在這肯定是事實的情況下,心中一陣酸痛。
認識孟沖的那一次,凌泥兒冒著漫天的大雪,**著上身,迎著苦寒在山間鍛煉體格。山間風雪是那樣的大,英俊的少年看著不畏懼嚴寒鍛練的自己,提出了體格比試的要求。經過一番較量後,被數次摔到雪地上的孟沖,心悅誠服的承認了看上乾瘦的自己體格比他要勝上一籌。
至那以後,山間的風雪中,凌泥兒的近乎摧殘的鍛煉就不再孤單一人。
迎著風雪,孟沖大吼著他的心願:「通過預選!成為修仙士!」
迎著風雪,凌泥兒在心裡暗暗起誓:「一定要通過黔國預選,獲得獎勵的銀錢醫治好母親,改變家境!」
冷厲的風雪中,兩個少年用不斷的比試最大程度的鍛煉著體格,從孤獨中脫離出來的凌泥兒已經把孟沖視為最好的朋友。
在心中,凌泥兒深深的為能認識孟沖這樣優秀的人而自豪,儘管每次較量中,那個英俊的少年都會被自己打倒在雪地上。
血骨側耳一聽,凌泥兒因為心中的某些東西徹底被打破,而身體微微顫抖的聲音聽在耳中,血骨半邊皮肉的嘴角浮起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