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的夜空。敲過門後踏入房間之後,瑪麗疑惑地扭頭四下看看。房間中一片黑暗。沒有開著燈。而且,房間的窗戶大大地打開著。夜氣從外面的露台涼颼颼地鑽進來。
雖然覺得奇怪,但瑪麗並未將黑暗放在心上,走進了房間,然後注意到了存在於露台那一邊的身影。輪椅上的少女,身處在從別處房間透出的微弱光亮之中。
「娜娜莉?」
聽到了叫聲之後發出了啊的一聲,娜娜莉將臉轉向了走向自己的瑪麗的方向。
「瑪麗姐姐。怎麼了?」
「這句話應該我說才是。」走入寬廣的露台,瑪麗走到了娜娜莉的身邊。「你在幹什麼?」
「沒…沒什麼」含糊地回答之後,娜娜莉罕見地用開玩笑般的口氣繼續說道:「瑪麗姐姐,明天你應該早起是?我記得父皇好像要召見你。不早點去睡覺的話,可是會起不來的呦。「
「正因為這樣,要趁現在與娜娜莉告別。」瑪麗站在娜娜莉的身側。「因為明早似乎會沒有時間…或者說以後可能都沒有時間了。」
這麼說著的同時,瑪麗注意到,與先前會餐時不同,娜娜莉穿上了便裝。她那纖細的右臂就好像是想要包覆住自己的身體一般抱在另一條手臂之上。
「很冷嗎?」
似乎對瑪麗的問話感到十分地意外,娜娜莉的肩頭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她慢慢地垂下頭,微微地搖了搖。如此而已,口中並未說出接下去的話語。
瑪麗沒有俯身窺視她的表情,只是在上方靜靜地注視著她。不知過了多久。
兩人就這麼互相沉默著,過了一段時間,瑪麗問道:「害怕嗎?」
瑪麗的話語,讓娜娜莉那絕對不會睜開的眼臉產生了劇烈的反應。然後說道:「瑪麗姐姐。我,很丟人。但是剛才,和修奈澤爾皇兄談過之後我忽然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能做到可是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不太真實下周就要出發了我卻、卻…」
等待著她的,是因為戰亂而荒棄了的土地,以及一億多人的生命。而她今後將擔負起這一切的責任。或者說這一切都開始成為她的責任。生與死。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左右某個人的生死這是如此沉重。
娜娜莉斷斷續續的聲音愈發地微弱,以至於讓人幾乎聽不到。瑪麗仍然從上方凝視著垂首而坐的她。
又過來很久,瑪麗原本冷漠的眼睛露出一絲溫柔。也許是因為這裡只有她們二人,瑪麗並沒有立刻隱藏這絲溫柔。她彎下了腰去。娜娜莉坐在輪椅上,灰金色長髮遮住了她的表情。瑪麗輕輕地從側面將娜娜莉的頭攬入了自己的懷中。這一次,娜娜莉的臉上浮起了純粹的震驚。
「瑪麗姐姐!?」
多少年了?娜娜莉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從離開本國去了日本之後,當再次見到瑪麗姐姐那一刻。曾經那個溫柔善良的姐姐,或者說這皇嫂,已經變成了令人感到恐懼、冰冷的血腥王妃。
「對於感到害怕的人,這是最有效的。就像小時候一樣,每次你恐懼,而瑪麗安娜殿下和魯魯修不在的時候,我都是這麼抱著你。」瑪麗的語氣很平靜,沒有上次提到魯魯修和瑪麗安娜時的那種憎恨。她也在回憶,回憶那段簡單而單純的日子。
能夠聽得到心臟的跳動。還能感到那並不屬於自己的,溫暖的體溫。感受著這些,娜娜莉的恐懼終於消失了。
瑪麗就這麼抱著娜娜莉,知道聽到那均勻的呼吸後,瑪麗看了看懷裡的少女。
「睡著了嗎?」瑪麗低聲的問道。
在沒有得到回應後,瑪麗將少女輕輕的抱起,放到了床上。在為其蓋上被子,關好窗戶之後,瑪麗輕輕的走到了門口。
在關上門的一剎那,瑪麗輕聲而又自責的說道:
「抱歉。以前、現在、還有未來。」
而在們關上後,原本該睡著的娜娜莉,臉上突然留下了一顆淚滴。
瑪麗出了宮殿之後,看見阿爾托莉雅正站在門口。
「冱子呢?」瑪麗有點奇怪,明明是毒島冱子陪自己來的,現在怎麼換成阿爾托莉雅了。
「我看時間太晚了,有點擔心就過來了。我讓冱子先回去休息了。」
「是嗎?那走。」
看起來阿爾托莉雅還是不放心將守衛自己的工作交給別人呢。瑪麗也不想說什麼,拉著對方的手像停車的位置走去。
「格尼薇兒,你怎麼了?看起來心事重重的。」阿爾托莉雅雖然不會察言觀色,但長期相處的直覺告訴她,瑪麗的心裡很煩躁不安。
「嗯。麻煩很多。」
瑪麗皺了皺眉,想起今天會議的時候,修奈澤爾的種種試探。
「修奈澤爾實在叫人難以應付。他已經對11區和zero的事情起了疑心。」
「疑心?」阿爾托莉雅楞了下,沒有明白是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修奈澤爾開始懷疑起我在11區的種種不正常的舉動。比如當年尼莫·修比爾的死,還有就是我最後支持尤菲的日本特區計劃。以及那死而復生的zero,甚至還有geass。」
從現在的種種跡象表明,修奈澤爾恐怕知道很多事情。原本瑪麗以為,修奈澤爾只是接收了11區前總督克洛維斯的部下,掌握了一些關於code-r計劃的情況。最好的證據就是當初他去神根島的事情。但現在看來,修奈澤爾很明顯不僅僅知道這些,很可能對geass也瞭解一二。但肯定不會太多,否則今天他就不會拆穿瑪麗的偽裝,從而獲得有用的情報。
「那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我去殺了他?」阿爾托莉雅歪著頭問道。
「算了。那位二皇子殿下身邊可有第五圓桌騎士明日香·蘭格雷在。你雖然能贏了對方,但是顯然會拖很久。」瑪麗不是沒想過暗殺之類的手段剷除對手,但明顯現在四大派系都有圓桌騎士,想暗殺基本沒可能。
「假如…」
「不用假如!」
瑪麗打斷了對方的話,停下腳步嚴肅的看著阿爾托莉雅。她很清楚,這個呆毛平時笨呼呼的,但是要是拼全力的話,她完全會以傷換傷的殺死對手。但瑪麗不希望她這樣做。
「暗殺不是最好的辦法。再說對方現在還是我們暗地裡的盟友,暫時沒必要對付他。」
「呃…我知道了。」阿爾托莉雅被瑪麗的嚴肅神情嚇了一跳,然後乖乖的點點頭。
「沒事不要老想著以傷換傷,那樣是最賠本的買賣。」
瑪麗拉著阿爾托莉雅繼續往前走,同時也不停的教訓著對方。
「恩恩恩恩…」
顯然好久沒被教訓的阿爾托莉雅,只能一直點頭,哪怕瑪麗看不見,那個點頭的頻率也沒有降下來。
「感覺和元姬好像,好嘮叨哦…」阿爾托莉雅小聲的嘟囔著。
不過她顯然忘記了,瑪麗就算實力不如她,但不代表聽不見這句話。
「你說什麼??」瑪麗雙手捏著對方的臉,逼近看著對方。
「呃…那個…沒什麼…」阿爾托莉雅開始傻笑。
「算了。反正你這個呆毛的腦子一向除了吃還是吃。」瑪麗白了她一眼,鬆開了手。
「還知道守護你嘛。」阿爾托莉雅鬱悶的揉了揉臉,雖然自己很喜歡吃,但守護瑪麗顯然是第一位的。
「是嗎?」
瑪麗突然停下腳步,跟在後面的阿爾托莉雅一時沒察覺,直接撞到了她身上。
「是啊。怎麼突然停下來了。」在臉蛋之後,阿爾托莉雅又感覺鼻子有點疼。
「那就多謝了。」
「啊?」
揉著鼻子的阿爾托莉雅有點奇怪這句道謝,剛抬起頭就感覺鼻息暖暖得噴到了臉上,然後是兩片薄薄甜甜的唇。
「這算是獎勵。回家。」
瑪麗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把還在面臉通紅的扔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