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玄武山的時候,筵席已經結束,時間也不早了,賓客們大部分都因為沒有洞房可鬧,已經離開了,眾女的父母因為規矩,也都離開了,還有徐老劉老等留下來和四象家族幾個老人敘舊。蕭翎和一身狼狽的林海雯回到屋裡,新娘們都回房去了,只有落雪媽媽、蕭家奶奶、紫衣飛燕和張芷瑩在大廳裡聊著。看見他們進來,落雪媽媽對他們招手:「總算回來了,快點過來,快點過來。嗯?小海雯你怎麼弄成這樣?龍兒呢?」
「我們都沒事,媽媽你就不用擔心了,龍兒有些累了,所以現在已經歇著了。」林海雯笑容溫馨地對落雪媽媽交代一句,目光帶著愕然和狐疑地看看一頭霜發的紫衣女子,腦海中冒出疑問若干。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冰美人的老媽?
「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啊,好好一套婚紗,讓你弄成這樣,這大喜之日,你把自己弄得邋裡邋遢的,這多不吉利啊,快回去梳洗梳洗,換套衣服再出來。」尹落雪連連揮手把她往屋裡趕,林海雯只得剛剛坐下又站起來了:「哦,那奶奶媽媽,我先回房梳洗去了。」微微躬身之後,小狐狸輕輕不著痕跡地掐了蕭翎一下,然後跑了出去。
「臭小子,過來,給小冷雪的媽媽請安。」尹落雪對坐在對面的寶貝兒子招手道。
「啊?」蕭翎驚悚了,請安?這……這是演的清宮爭鬥戲麼?
「啊什麼?還不快點過來?」尹女士板著臉佯裝不悅道。
「哦。」蕭翎硬著頭皮走過去,其實別說冷雪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個身份忽然轉變的媽媽,就是他一時也對她叫不出「媽媽」這個稱呼來,只是在奶奶和媽媽的雙重壓力之下,他不適應也只能硬著頭皮叫了聲媽媽,問了聲好了。
紫衣飛燕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果然氣宇不凡,不愧是四象家族出來地麟兒。」
尹落雪也趕緊乘機幫兒子一把:「這臭小子大事做不了,不過疼老婆這一點上,那是一點也不含糊,小雪交給他,你就放心吧。」
「他這麼花心,叫我怎麼放心,要不是小雪自己心甘情願,一切都已經既成事實,我是一百個不願意把小雪交給他這麼一個花心大蘿蔔。」紫衣飛燕直言不諱,不給蕭奶奶和尹落雪的面子。
「呃……這個,是臭小子不對,他很不對,不過今天是大喜之日,實在不宜過多責怪他,回頭我再好好訓他一頓,這個倒霉孩子,怎麼也得為自己的花心付出代價。」尹女士數落了寶貝兒子一句,應付式地作出承諾,紫衣飛燕點點頭:「嗯。」然後尹女士繼續說道:「小雪只是一時沒辦法接受,人心都是肉長的,過段時間她就會想通了的。紫衣妹妹你以後就在山上住下了吧,奔波了半輩子也累了,留下來跟小雪跟我們多多溝通溝通,在這裡享受天倫之樂,豈不美哉?」
「好。」為了女兒,紫衣飛燕想都沒想就應允了。
「瑩瑩這丫頭醫術高明,即使是那些享譽杏林的老國手都不一定及得上她,再加上翎兒也在研究長生藥,一定能夠把你這白髮之症和脾氣失控的病症治好的。」尹女士委婉地把間歇性失心瘋說成脾氣失控,免得紫衣飛燕聽了不悅。
「真的?」紫衣飛燕平靜如一潭死水的臉終於多了一絲喜色。
「我和蕭翎一起研究一下,應該能治好。」張芷瑩聲音空靈,嘴帶淺淺笑,很討大家的歡喜,紫衣飛燕都對她有點額外的喜愛。
「媽,小雪呢?怎麼不見她?回房了嗎?」蕭翎早就想問,等她們提到冷雪之後,見風使舵問。
紫衣飛燕眼色一下黯然,好不容易找回了失去了二十一年的女兒,可是女兒卻不肯認她,讓她心酸失望不已。
「那孩子一時接受不了,說心裡悶,想出去走走,你出去找找她吧。」尹落雪早就知道他心不在焉,準是在牽掛著冷雪那丫頭了,順著他的心意道。
「哦好,那我去了。」
「去吧,好好勸勸她,開解開解她,這是你的義務啊,知道沒有。」
蕭翎出了大廳,憑著感應在外面轉了一會,終於在玄武山東邊的溪邊找了她。冰美人正坐在溪邊的一棵高大的柳樹的橫枝上,看著前面的清澈細流匯流如湖,該是出了神了,沒有察覺到蕭翎的到來,一動不動。
忽然,自己所坐的枝椏輕輕搖晃了一下,冷雪愕然偏頭,蕭翎已經坐在她身邊。雖然心事重重,她還是給了他一個溫暖的笑容:「回來了,事情都解決了吧。」說話間,自然而然地枕著他的肩膀,挽著他的手臂,親暱得彷彿這不是冷冰冰的冷雪。蕭翎順勢把她擁在身邊,柔聲道:「都解決了。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坐著發呆?」
「心裡悶得慌,想出來走走,走到這裡,覺得景色不錯,所以想在這坐坐。」冷雪平靜地說著,但是有著心靈的感應,蕭翎知道,她現在心裡已經亂成一團。
「在哪坐不好?非要跑到這裡坐,讓大家擔心。再說,這裡風大,要坐我們回屋裡坐好不好?回去我陪你好好坐回?」她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婚紗,冰肌若隱若現的,現在已經是初冬季節了,蕭翎把她盡可能地往胸前摟,給予冷雪他所能給的溫暖。
「沒事,又不冷,我暫時不想回去,心裡有些煩,有些亂,想好好靜一靜。」冷雪枕著他的肩頭,輕輕閉上了眼睛,聲若夢囈地說。
「那好,我陪你好好靜一靜,什麼時候你靜夠了,就更我說一聲,我們再回去,好不?」蕭翎的聲音極盡溫柔和憐愛地說。
冷雪沉默不語,就是枕著他的肩頭靠在他胸前,好像進入了睡眠之中一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淡然開口:「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嗎?落雪媽媽都告訴你了?」
蕭翎微微搖頭:「我不問,等你願意告訴我了,再說。」
冷雪又一語不發地坐了好一段時間,這才睜開眼睛並開口:「你幫我看看,我左耳後面真的有一顆紅痣嗎?」
蕭翎挽起她的長髮,仔細看了一眼她的左耳後根,的確有一顆豆大的紅痣,於是頷首:「的確有。」
「這麼說,我的而且確是她的女兒了?」冷雪幽幽地一歎。
「你心裡排斥嗎?」她對紫衣飛燕這個忽然由仇人變成母親的師叔抱著什麼想法和心態,這一點很重要。
「我給你說個故事吧。」冷雪的語氣五味雜陳,把她剛剛知道的當年發生在一對同門師姐妹身上的事悠悠道來。
當年,碧眼銀狐姚碧婷和紫衣飛燕沐紫衣一起被幽谷客收入門下,十六歲一起藝成出谷,憑藉著奧妙的手法和出色的輕功,在江湖上闖出了偷門雙璧的美譽。師姐妹兩人感情一直很好,紫衣飛燕不同人情世故,對師姐的依賴性很強,所以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行動的時候互相照應,一開始都是用碧眼銀狐的綽號。沐紫衣也沒有對此表示不滿,反正一個綽號是用,兩個綽號也是用,師姐妹之間,還用得著分彼此嗎?於是,自然而然也就一直沒有人知道紫衣飛燕這個偷門高手的存在了。
本來,一切都按照她們出谷之前的想法在進行著,一直相安無事,師姐妹兩的感情也一直很好,幾乎沒有過爭執和分歧。直到三年後,姐妹兩個逐漸開始分開行動,姚碧婷在一次單獨行動中,邂逅了一個叫洛非凡的男人,一切,就開始變了。
那是一個對那情竇初開的女孩有著致命吸引力的男人,那是一個連大名鼎鼎的碧眼銀狐都在他那裡失手了的男人。
那是碧眼銀狐第一次失手,洛非凡也沒有為難她,只是笑瞇瞇地警告她,下次要伸出第三隻手也別伸到他的口袋裡,否則,她這第三隻手就別想要了。但是,碧眼銀狐一向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怎麼可能受得了這麼狂傲的警告,這麼輕蔑的輕視?她當著洛非凡的面就跟他說,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之內,她一定會把她想要的東西從他身上偷到手,讓他收緊點,打醒十二分精神,別自打嘴巴。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但是意氣風化的洛非凡,根本就沒把姚碧婷這個神偷放在眼裡,笑著說,「你儘管施為,要是能把我身上的東西偷走,就算你贏了,我就對天下人說,你碧眼銀狐是天下第一神偷,以後我洛非凡見到你乖乖繞著走。不過,要是你輸了,一個星期過來,你還沒偷到我身上的東西,那時候,你說我又該怎麼處置你?」
姚碧婷就不信了,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她鼎鼎大名的碧眼銀狐,還沒辦法從他這個名不經傳的洛非凡手裡偷走區區一塊玉珮,於是一拍胸口,她豪邁地說:「要是我輸了,任你處置,大不了以身相許。」
「那好,我們一言為定。」她自信,洛非凡更加自信,自信到對她這個鼎鼎大名的未曾失手的神偷壓根就沒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