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殿,一陣風裹著幾片葉子下來,王原打了一個激靈,才意識到自己出來時怔住了神了。
這樣的麗質,誰不能受懾呢?
轉身一看,卻看見了妻子憂愁的眼神,他一下子清醒過來,定了定神,握住了妻子的手,看了看下面,說著:「我們下去吧,你雖才懷著,還要小心才是……不過到了山腳下,就有牛車了!」
惠子這才安心不少,只要丈夫還記得她和她的孩子就好,說著:「不要緊,我的手腳還利索,能下去……」
見著妻子回了顏色,王原才透出一口氣,卻覺得心裡有點空空,回首看了一眼,下一個念頭卻是離開這地。
夫妻恩愛,孩子就要出世,他不能破壞這一切,而且,她也不是自己能妄想。
片刻,大殿中清靜,只有王存業與白素素,王存業收回了目光,伸手朝殿內紅銅大鐘上一指,頓時正殿泛起一陣光華隔絕了內外。
「素素,你的玄陰重水煉化完成了?」
「幸不辱命,哥哥,不僅僅這樣,連五行之精已全然收到。」白素素臉上帶著深深的喜悅,說著:「哥哥你請看。」
話語間,白素素單手一翻,頓時五個玉盒飛騰出來,落在案上。
「這是玄陰重水、青木之心、離火之精、生生息壤、西方庚金,我已經看過了,品質都很高。」
王存業見著,也是大喜,只是心中一動,卻問著:「這樣快就獲得,大出預料,卻是為什麼?」
按正常情況來說,白素素雖可提煉玄陰重水,但別的就無能為力,要接觸水伯級的別屬神靈。慢慢換取五行之精。
就算時間再短。也要花費一年時間,現在這樣快速,有些反常。
「哥哥,昨日我正神之慶,一個寧清道人前來,要我的每年提供三份玄陰重水,說是可以交換,我當時想著哥哥需要五行之精,就直接要來了。」白素素極聰明的人。頓時微蹙眉,問著:「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或許吧,這個寧清道人我也看不透,他的身上有一種力量干擾了!」王存業聞言,沉吟片刻,說著:「似吉非吉,似凶非凶,還真是讓人摸不清。道不明。」
雖是這樣說。實際上這種情況本身就非常反常,白素素若有所思。
「不過不管他什麼用心,這五行之精我是要了,而且這是你交換而來,算不得大因果,素素你回去吧!」王存業淡淡言著。
「好,我且先回去了。」白素素聽了,少許作禮。就化作一道水光,透殿轉眼間不見的蹤影。
見她離去,王存業取過一個玉盒,靜靜看著,又取出了明珠,若有所思。
這五行之精,來歷不明。也許有著手腳,就算沒有手腳,王存業也沒有準備和普通道人一樣吞了。
話說藥都有三分毒,何況五行之精?
一凝神,心神就沉入了明珠中,明珠中就一個孤零零的草頭神,下一個念頭,這空空的空間,突出現了一塊塊石土落了下來,這卻是生生息壤,轉眼之間,空泛的地面上出現了泥土和石塊,組成了丘陵和平原。
土生金,再下一刻,白色的庚金之氣出現,沉入泥土中變成了金屬。
再接著,濃重的黑雲出現,接著下一刻,陷入一片黑暗裡,只有傾盆大雨直瀉而下,頓時使大地出現了溪流和湖泊……
這就是玄陰重水終入空間的演化。
見著雨水下了一半,王存業取出了木盒,頓時一陣生機瀰漫開來,青色寶光帶著生發的生機,彷彿春天的小草抽芽,大地解凍時所煥發的生機。
王存業見著,只是伸手一點,頓時又開始了演化,一個閃把空間照得雪亮,爆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
陣陣生機發出隆隆雷聲,如同驚雨暴雷。
雷霆生滅之間是一點生機。
電者,陰陽之激耀也,雷者,一陽來復,生機也。
雷者,非閃電,為震,是玄黃,造化之樞機,這是青木的本意,造化者,生機也!
地面上就迅速長出了各種各樣植物,而王存業淡淡看著。
片刻之後,又朝離火之精一點,頓時烈陽一樣照耀開來,將整個明珠上空化作一團火海。
王存業看著這團離火之精,若有所思,再一點,頓時移到了明珠裡。
五行都有,明珠中的空間變動,沃土、礦山、溪流、青林、太陽,這世界就開始運轉起來。
王存業默默看著,知五行之精運轉起來,待得運轉一段時間,化生為熟後,就可取五行之精來煉化身體。
其實這五行之精構成世界,並不高明,不過卻很切合這個世界,因此王存業也沒有別出心裁的想法。
此時距離數百里之遙,一處道觀中,兩個道人端坐。
兩人枯坐許久,寧清道人突眼一亮,不禁失笑起來:「哈哈,善緣卻已結下了,卻正好用法!」
說著長笑一聲,勾連這絲善緣,毫不猶豫引動了身上一個道符。
整個空間內產生一種幽暗,映照出了一輪虛幻太極,玄之又玄,說不清道不明,一看上去,就隱含無數道韻。
這就是道君的大道啊,黎光真人立刻抓住機會靜心閉目體悟,而寧清道人卻沒有這樣的機會,他誠心一拜,心念一動,伸手一抓,放到裡面,就見著這太極一動,一絲若有若無的細線,卻在其中。
天接近黃昏了,晚霞燦紅而橘黃、漸漸又灰紅,愈來愈黯淡,終變成了灰黑,昏黑的天穹下,河水遠觀茫茫,近聽江浪拍舟。
黎光真人遠看著河水,突說話,聲音在夜裡顯得清晰:「吾友,作這事風險很大啊,雖有道君賜下的道符,但是……」
「吾友,你不必說了。」寧清道人表情略帶疲倦,剛才簡單的一抓,卻耗盡了法力一樣,眼睛眺望道觀不遠處一望無際的河水,歎息一聲:「……道君的心高深莫測,我也猜不出,但是我之所以答應,卻有別的原因。」
「三百年來,每隔二十年,我們道門地仙以上的修士,就要出征,這一戰就是二十年,多少天賦傑出前途廣大的修士戰死。」
「我脈每代有七名入室弟子,響應道門命令都全部參與,十七支道脈卻有二百七十個地仙前去埋骨之地,先是大勝,隨之邪神軍團投入,至二十年後,僅餘七人得歸,余皆戰死,其中就有我的父親,我的師兄!」
聽到這裡,黎光真人不由無語,每戰都是刻骨銘心,父母、兄弟、師徒,多少血海深仇。
「當時我還是鬼仙顛峰,父親不許我服食五氣,我臨行前一定要見他一面,他卻一句也沒說,只是摸著我的頭……」
寧清道人目光平靜,卻帶著哀痛,片刻後嘴角掛著一絲苦笑,目光望著天穹:「……後來我才明白,這是我們的責任,如果不是戰爭,我們連存活的可能都微乎其微,這道門之中,總要有人犧牲。」
「也許有怨言,但卻還是一代代上了沙場……這樣多人都犧牲了,前赴後繼,憑什麼有人卻不肯犧牲?」
「王存業此子我承認他是驚才絕艷,但越是這樣,我越發厭惡,他使道門蒙羞,使先輩犧牲蒙羞!」
「最可恨的是,成平道身為道門大宗,卻出於私心,還在庇護此子……我又豈能容它?」
寧清道人說到這裡,冷笑:「道君的用意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這些鮮血、魂魄、犧牲,不能開這個先例,不能被此子踐踏!」
黎光真人聽了這言語,知道寧清道人已存了必死之心,頓時肅然起敬,沉默半響才說著:「你說的沒有錯,這就是大節問題,以後到了埋骨之地,我卻會配合你。」
聽了這話,寧清道人卻反而擺了擺手:「別,吾友,就算在埋骨之地,與邪神征戰還是受到天意庇護,陣亡的地仙保持不了元神,卻還能有一絲真靈轉世,因此後輩之中人才輩出,雖記不起前世,卻還是受了前世餘蔭的緣故,總算有一個指望。」
「我雖深惡此子,卻也承認此子大有氣數,深受氣運所鍾,我行此詭策,是迫不得已,不能由這道賊踐踏犧牲。」
「就算算計再多,此子折損,天意必會反噬,怕也隱瞞不住,真有萬一,有我一人擔當就足夠了,萬不可牽連到你了。」
「而且,這不但是就算戰死,你還能保得一絲真靈,日後道門還會多了一個人傑,更主要的是,天意反噬向來凶狠,要是我一人,還算是個人,道門牽涉不大,要是多人參與,怕是要反噬到整個宗門甚至道門。」
「道門本來艱難,我豈能因此而壞了大事?」
說著,就此一揖,說:「我作這事,卻不能和你多牽連了,你如果真愛我,還請從此視我陌路,告辭了!」
黎光真人看著他起身離去,頓時知道怕是事成,他也不會回來給著天意引路反噬,已存了一去不回之心,至於道君厚賞云云,更是小看了這個道人!
心中悲涼,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有這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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