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侯接見的是北園,莫謙用了一刻時間,在主道穿過,到了北園,就見兩個僕人望著園門。
莫謙疾步上前,問著:「侯爺現在在哪裡?」
「在裡面,快進!」
莫謙聽了,急急行去,沿途全無阻攔,顯是被魏侯吩咐過了,不得阻攔,進了大殿,裡面數個銅盆中燃燒的木炭,一陣暖意襲來,莫謙不由一陣舒坦。
但是這時魏侯就在前面,莫謙不敢享受,快步走過去,慌忙跪倒在前面,叩拜了,張口就是驚雷一下的話語:「侯爺,文先生已遭不測!」
「你說什麼?」原本還在喝茶的魏侯,豁然自椅子上站了起來,聲音震動大殿,卻是將莫謙嚇的一驚,一時沒有來得及回話。
只是轉眼,魏侯卻已平靜了下來,收斂了怒態,眼中看不出表情,臉色有些僵硬和鐵青。
「你細細說清楚。」魏侯說著,把茶杯擱在桌子上,茶水潑了出去,他本養氣甚深,這種情況就是心中大怒,無法控制的表現。
「是!」莫謙卻不知道,連忙應著。
「是我們見得王存業回觀,才發了山鷹……」莫謙口齒流利,把前因後果,連同王存業回觀時間,拖著老虎,以及小山鷹抓回的血色碎衣,和自己猜測都一股腦說給了魏侯聽。
莫謙覺得身子漸漸暖和,卻越說越流利,卻沒有注意周圍侍從憐憫的表情。
高台上魏侯又驚又氣,卻差點暈了過去,一下子跌在椅子上喘著粗氣,半響見莫謙還在滔滔不絕,不由一陣憤怒自心底燃起,跨步下來,一腳踢在鼻樑之上:「豎子!安敢聒噪!」
只聽得莫謙一聲慘叫,就跌了出去,暈在地上,血液蔓延出來,生死不知。
魏侯見了,不由一陣厭煩,「抬下去!」
話音剛落,就有人抬了下去,血液落在大殿中,魏侯全不在意,只是想著文先生的事,靠在椅子上臉色蒼白,一下子萎頓著。
宗師級別武者並不好尋,一直以來,文先生配合著甲兵重弩,不知殺了多少刺客和政敵,現在卻隕落在這時,這如何是好?
過了許久,魏侯才清醒過來,喝著:「來人!」
頓時四個持刀親兵依次魚貫而入,立在殿前等候命令,魏侯目光幽幽閃動,顯是平靜了下來:「傳我命令,立刻派遣內衛趕去雲崖後山查看。」
說到這裡,語氣變得嚴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得了消息,立刻稟告於孤!」
「是!」侍衛立刻應命,出去傳令。
侯令如山,只是一刻時間,就有三十匹馬帶著親兵,自侯府中奔了出去,消失在寒風大雪之中。
這時莫謙被抬了出去,到了醫館時,就已不活了,身子都冷了。
醫館老者無奈,還是上去檢查了下,片刻說著:「鼻樑骨斷了,骨刺刺進了內腦,早來片刻還能勉強活著,現在身子都冷了。」
兩個親兵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由一陣黯然,他們不是沒殺過人,但這種因主上心情不好就被殺掉的……伴君如伴虎……
兩個親兵都禁止自己想下去,再想下去就非常危險了。
「他是青衣閣的番子,交給青衣閣處理後事吧!」一個親兵說著,聲音有些嘶啞,顯是心情有些不平靜。
「嗯。」還有一個親兵同意了,藉著一塊木板,就抬著莫謙僵硬的屍體,進了青衣閣一處堂口。
這時,一個青衣人走了出來,卻是青衣閣執事李波。
話說李波這時正翻閱著各閣獻上來的卷案,細細讀著,就在這時,一個番子氣喘吁吁跑來說著:「魏府親兵抬了一個死人過來了。」
李波微微一驚,問:「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魏府親兵抬了一個死人過來了!」這人再說了一次,李波登時一陣不快,不過臉色還保持著平靜,說著:「我這就去看看。」
心中暗想:「當青衣閣是挺屍場?」,就陰沉著臉,快步上去。
上前一看,見得一死人全身僵冷,鼻樑塌陷,並不在意,但仔細一看,不由腦海中「轟」的一聲。
只見這人面目中還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卻正是自己表弟莫謙!
親兵見此,顯是認識,就說著:「執事大人,您就好好葬了他吧!」
說著,就想退了出去。
這時李波緩過神來,說著:「慢!」
李波臉色有些蒼白,卻有著一些凜然的官威,這時就問著:「不知此人因何而死?也好記錄在案。」
兩個親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相對無言。
李波見此,擺手讓周圍的人退下,用細長的手指伸入懷中,取出一張銀票:「兩位,這是十兩銀票,給你們喝點酒,還請告訴我,他是怎麼死了,本官感激不盡!」
兩位親兵見了,對視一會,一個親兵順手接過銀票,就壓低了聲音說著:「文先生被王存業殺了,他來上報,就被氣急了的主上一腳踢死了,大人處理時,可以當成殉職來處理。」
這話說完,兩人再不言語,疾步出了去。
「大人,還請節哀!」這時,就有番子上前說了一句,李波這時卻心知不能有絲毫不滿表露,苦笑了一下,說:「哎,我表弟死了,我心裡很難過,只是總算是因公殉職,卻是不幸裡大幸。」
說罷起身,說著:「你們按照殉職的待遇把他洗洗身子,換上新衣,這些事慢慢來,不必急,我去去棺材店訂口棺材!」
說罷就去了,出了堂口,這時大雪飄落,已下了兩天兩夜,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北風呼嘯著,想來明年是一場豐年……
李波仰天任由雪花飄落在臉上,讓呼嘯北風灌進衣襟,不由想起兩人一同進了青衣閣的時光,還約定過,要是富貴會怎麼樣。
不過隨著時間發展,自己投靠著范府,而莫謙一心想著為魏侯效忠,以爬上去。
身為內奸的自己,有著范府暗裡支持,卻爬上了執事的位置,而一心效忠的莫謙卻僅僅是個番子,本還想著以後吸取表弟,不想轉眼之間,莫謙音容相貌還在腦中,人卻已經成了屍體。
深深呼吸幾下,李波跨著沉重步子,的確就去了棺材店,尋了幾家棺材店,找了一口上品棺材買了,回去照常處理。
轉眼就到了夜裡,衙門緊閉,一間房中生著炭火,二個番子正在案前整理文書,小桌上放著一壺酒,幾碟小菜。
事情辦完了,兩人就在火炭前烤了烤手,各自斟一杯飲了,頓覺一股暖流,一人就說著:「不想表弟死了,還能不動聲色,跟著幾條街了,都沒見異常。」
還有一個番子夾了花生米吃了,焦香崩脆,滿口濃香,又飲一口,說著:「你這就是妄想,李大人是什麼人,哪能因個表弟就給你抓著把柄,好好幹吧,別給李大人反過來抓住你的把柄,這樣就慘了。」
這個番子一嚇,瞄了一眼外面,外面白茫茫一片,雪還在下,沒有見著人影,放心的又「吱」一聲飲了一口,說著:「——我還不是想升職……哎!」
兩人幾杯酒下肚,全身暖洋洋,來了談興,就在小屋中扯著話。
范府
就在這時,一處側廳中,裡面沒有人,只點了一個燈,在昏暗的燈光下,范世榮仰天大笑,聲音雖壓著很低,卻帶著難以遮掩的快意。
魏侯一直壓著范家,此刻魏侯一而再,再而三的斷掉左膀右臂,他焉能不痛快。
通過暗道趕過來的李波卻跪在下面,默默不語,靜靜等著二公子安排,只是聽了上面笑聲,心中浮現出悲哀。
二公子聽了消息,根本就沒有理會莫謙的死,只想著文先生斃命帶來的喜信,這天下上位者,莫非都是一樣?
這樣想著,心中就浮現出濃濃的悲哀。
范世榮半響後,笑聲停歇:「你傳來的消息不錯,很是及時。」
說著,范世榮突轉了話題問:「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啊,回二少爺!」李波被范世榮這問話弄得有點迷惘,怔了一下才回話:「十五了!」
「十五年了啊!」范世榮沉默了一下,又問著:「你現在在青衣閣也是執事了,能控制幾個人?」
范世榮突提及這個,李波心裡一沉,忙說著:「青衣閣控制的很嚴格,如果是表面不背叛,我可以控制十來個心腹,但要是明明背叛魏侯,只怕一個都拉不出來……」
范世榮聽了,皺眉說著:「雖青衣閣控制的很嚴格,但是你也不能一個真正心腹都沒有,到時有著大變,你怎麼應對呢?」
范世榮言辭雖平和,但話說的很重,李波身子一震,頓時覺得背後沁出冷汗,忙謝罪說著:「屬下無能,還請二公子責罰。」
范世榮又露笑意,說著:「現在事情緊著,我才這樣要求你,只要辦成大事,你就可以以我范家功臣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來,到時我們不會虧待你。」
「是!」李波聽了,立刻應著,心裡卻浮現出一絲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