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29
「諸位來的倒是快……」
普普通通一句話，從盧一仁的嘴裡說出來，卻偏偏顯得特別諷刺。
「盧家主這是哪裡話，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您老人家耐得住性子，紋絲不動，難道我等還要陪著乾等，什麼都不做嗎？」
說話的這人面白無鬚，笑起來陰慘慘的，正是升聯號的東家。
此人姓畢，因為經常耍心眼，玩弄陰謀詭計，為人性格怪癖，大家都喜歡叫他畢老妖。
「畢老闆，這話說的可是不對。盧家集不是我盧家的，也不是諸人老闆的，這裡可是一個自由的地方，人家願意來這地方做生意，是看得起咱們，難不成，每來一戶，咱們都要把人往外趕不成？」
盧一仁撇了撇嘴，頗為不屑的說道。
這三個人來此，無疑是想利用他們盧家出面去試探試探那聯合商號到底是什麼背景。這借刀殺人用的是好，可他盧一仁也不是傻子，哪裡就肯上當。
「哎呀，盧家主著什麼急，我們只是擔心對方勢大，萬一是條強龍，非要壓一壓咱們這些地頭蛇怎麼辦？」
寶生號的老闆姓朱，名字挺俗，叫朱大福。不過，他本人倒是很滿意，看看他現在那圓滾滾的身體，確實是大有福氣，是也不是。
「朱老闆，大家都是生意人，說這話不讓人笑掉大牙嘛！」盧一仁像看著白癡一樣看著朱大福，搖了搖頭，表情看上去十分擔心朱大福的智商，「他們聯合商號再是強龍，初來乍到也要盤著，難不成沒有理由就會欺負咱們這些地頭蛇，朱老闆，你有腦子沒？」
盧一仁這話說的可是極不客氣，等於是指著朱大福的的鼻子罵他是「豬」，登時氣得朱大福哼哼唧唧的癱倒在椅子上，一副隨時就要嚥氣的樣子。
「行了，老朱，你也做戲了，老妖，你嘴巴也給我把著點兒門，咱們是來找盧家主商議事情的，可不是來吵架的……」說完，說話之人頓了頓，接著說，「盧家主，您也不必裝腔作勢，聯合商號這般不客氣的直接殺進盧家集的市場，攪渾了一池子水，你怕是比我們還緊張，又何必死撐，還是早點擺明態度，大家商量一下為好。」
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倏然響起，各拍五十大板後，壓得整個偌大的一個客廳登時一點聲息也無。
這人正是祥和號的老闆，名字不知道，他只是讓所有人都叫他的小沛，關於他的來歷，身世，盧家集上沒有一個人知道。
但大家都知道的是，小沛的背景很深，這一點毋庸置疑。很多人懷疑他是宗老會的人，也有人說他是某個超級大宗的代表，還有人說他來自海外仙山，總之是公有公說，婆有婆說，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小沛的長相沒有一般商人的油滑，反而相當的正氣。國字臉，面容肅穆，一雙劍眉，鼻樑挺直，雙唇緊緊抿住，剛毅的下巴，囧囧的眼神，整潔乾淨沒有任何刺繡花樣的衣服，一絲不苟的配飾鞋襪……
這些無不說明，小沛不僅嚴肅認真，不苟言笑，而且對待自己也像對待別人般，苛刻的近乎是不近人情。
說起小沛，也著實令人佩服。
大約四十年前，小沛和他的祥和號一如眼下的聯合商號一樣，闖進了盧家集。只是相比聯合商號的高調，祥和號卻是低調的近乎透明，十年的時間裡，盧一仁竟然不知道盧家集裡多了一家名叫「祥和號」的商號。
直到三十年前，積蓄了十餘年力量的祥和號突然爆發起來，一舉吞併了五家小規模的商號，使得祥和號一躍成為了一家中等規模的商號。
就在所有人以為小沛會氣勢如虹的大展拳腳時，他卻停下了擴張的腳步，選擇一步一個腳印，穩紮穩打的方式發展祥和號。
事實證明，小沛的選擇是正確的，在之後的二十年，祥和號已經完全突破了中等商號的規模，在盧家集的頂端市場開始嶄露頭角了。
而也是這個時候，祥和號背後的勢力可是展現其強大的實力，為祥和號南征北討，立下了赫赫功勞，若不然，祥和號的發展絕不會這麼一帆風順。畢竟，在祥和號突然發力之後，同樣遭到了老牌商號的阻擊和遏制，可惜，他們的那些小動作在祥和號背後勢力的強大武力下，蕩然無存了。
如今，祥和號也坐實了它應有的位置，並且隱約成為了盧家集內眾多中小商號的首領。一些中小商號圍攏在祥和號的周圍，與那些大商號抗衡，很有幾分兩分天下的氣勢。
小沛說話了，朱大福和畢老妖立即就蔫了下去，至於盧一仁，同樣不敢說什麼。
惹惱了小沛沒什麼，要是惹惱了他背後的勢力，那可是要吃不完兜著走的。
「盧某不是只想做壁上觀，只是，眼下對方連開業都沒有，我們又能做什麼？」
盧一仁攤了攤手，一臉無奈的說道。
這話說的並沒有錯，不知道對方的來歷，不知道對方的實力，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他們能做的確實有限。
「老爺，老爺，盧四回來了！」
正說著，一個管家打扮的老者闖了進來，行了一禮後，朗聲說道。
眾人聞言，眼神一變，轉頭看向盧一仁，嘴角各自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盧四是誰？
常年住在盧家集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的。
盧四是個「包打聽」，盧家集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他想知道的就沒有不知道的，說白了，他就是盧家安排在盧家集的眼線，還是御用的。
平時，盧四是一直住在盧家集的，這次突然回來盧家，想來一定是什麼重要的事。至於到底這重要的事是什麼，用腳後跟想也知道。
盧一仁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若是平時，盧四回來，他會很高興，因為盧四帶回來的消息，總是那麼重要，可是現在，盧四出現的實在不是時候。
看這三位東家的眼神，盧一仁就知道他們誤會了，以為盧四是他派去打聽消息的，這與剛才他所說的話可是大大相反，這不是自打耳光還能是什麼。
想要避重就輕的遮掩過去已經不可能了，盧一仁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讓盧四進來，當著三人的面，將打聽到的消息全部說出來。
盧四是個長相頗為清秀的年輕人，只是那雙總是不停的四下游移的眼睛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好似心中有什麼秘密被他偷窺去了一般。
畢老妖，朱大福，一見到盧四，就毫不掩飾的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小沛則是神色如常，依然一臉嚴肅，盧四對他來說彷彿就是透明人一般。
「老爺！」
盧四對著盧一仁行了一禮，恭敬的喚道。
看得出來，對於盧一仁，盧四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有什麼事就說吧……」
盧一仁點了點頭，不想再多說什麼廢話了，直接吩咐說道。
盧四嘴皮子很快，話也說得特別利索，沒多久，他所打探到的消息，就一五一十的說清楚了。
然而，他說完以後，其他人卻是個個面面相覷。
盧四所帶來的消失，等於是什麼都沒說。對方的來歷，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不知道；對方的實力，不知道；對方的領頭人是誰，不知道……
一個接一個的不知道，讓眾人是越聽越心驚。
盧四的本事他們知道。
這小子好像是有某種魔力，只要他跟對方聊上幾句，對方就會不知不覺間掏心掏費的將心中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可是盧四竟然一點都沒打聽到，這實在太奇怪了。
「聯合商號有個高手，十分厲害，小的一接近聯合商號的人，說不了兩句，他就會忽然出現，幾句話就將小的趕走，小的根本沒有辦法問什麼消息。」
盧四苦著一張臉，攤了攤手，唉聲歎氣的說道。
「那你到底有什麼發現？」盧一仁微微點了點頭，又問道。
「他們似乎不是一家……」盧四聞言，遲疑了一下，說道。
「不是一家？」
這話是什麼意思？
眾人不明白。
「是，小的發現他們店裡的掌櫃、賬房、夥計，彼此都很陌生，說話極為客氣，似乎不是屬於一個東家。」盧四解釋。
「也許他們只是被新僱傭的……」
朱大福這話卻是說了一半，就住了嘴。
夥計要說是新僱傭的還有可能，但是掌櫃、賬房，這可是直接關係到商號的生意和銀錢，哪一個東家也不會放心僱傭新人的，特別是這種初來乍到的商號，掌櫃和賬房必然會是東家信任的用熟的老人，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聯合商號……」小沛雙手攏袖，抱在胸前，低頭沉吟了片刻，忽然抬頭說道，「也許，這就是這個名字的由來……」
「沛老闆的意思是，這商號其實是幾家聯合的？」盧一仁瞬間明白了小沛的意思，有些恍然的說道。
「很有可能！」小沛重重點了點頭，「在下一直奇怪，為什麼要叫聯合商號，現在卻是忽然明朗了，要是這個商號屬於數家聯合，倒是說得通了。」
「這麼說來，聯合商號其實沒有什麼大背景了，之所以能夠財大氣粗的盤下匯仁街的鋪子，應該是靈晶充足的原因了……」盧一仁皺眉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這很難說……」
「這不一定……」
異口同聲的，小沛和盧四同時說道。
「沛東家是何意見？」盧一仁問。
「在下看來，還有一個可能是一個有背景有實力的大商號吞併了幾個小商號後，用這個小商號為殼，來試試咱們盧家集的水到底有多深……」小沛回道。
「沛東家是說，這聯合商號是前鋒，後面很可能有更加龐大的商號對盧家集的市場虎視眈眈？」盧一仁聞言一驚，有些擔心的說道。
「是有這個可能……」小沛點了點頭，給了個肯定的答案。
「小的同意沛東家的看法！」這個時候，盧四忽然插口說道，「小的在路上就聽人說，聯合商號用來拉貨的並不是畜力，而是一種飛車……」
「飛車？」
眾人聞言一驚。
飛車可是屬於飛行類寶物，十分貴重，這個聯合商號居然用這個來拉貨，真是一個大手筆。
只是對於這樣的大手筆，實在不知應該說是奢侈，還是說浪費。
「嗯，但這並不是傳統意義上飛車……」盧四不顧幾人聽了這句話後的怪異眼神，繼續說道，「這是一種凡人都可以駕駛的飛車……」
「這不可能……」
盧四話沒說完，畢老妖已經大聲叫了起來。
其他人並沒有怪畢老妖關鍵時刻突然插嘴，他們雖然反應沒有這麼激烈，但內心深處的激盪並不比畢老妖少多少。
「這是真的！」盧四重重的說道，「小的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是，盧家集上萬餘人，信誓旦旦的說，駕駛那些飛車的都是凡人，一兩個看錯還有可能，萬餘人都看錯，這怕是沒可能的。」
此話一出，再也容不得盧一仁等人懷疑了。
確實，一個人看錯，總不可能上萬人一起看錯，他們只是接受這個顛覆傳統認知的消息。
而這個消息，也讓盧一仁等人更加認為，聯合商號後面有大魚。
凡人能夠駕駛的飛車……
這是一種劃時代的東西，足以引起一場大地震。
不管是凡人還是修真者，肯定打破頭的都想弄到一架，體驗一下飛天的滋味。特別是那些未達結丹期的低階修真者，再也不用羨慕別人從天上飛來飛去了，只要擁有這樣一件東西，飛天就不是夢想。
製造這東西的初衷，肯定是想籠絡這些低階修真者，若說對方沒有背景，誰信？
「小的還聽說，他們來的時候，押了一百多個俘虜送去了宗老會那邊的分舵……」
盧四似乎還嫌不夠驚人，繼續說道。
「那些俘虜是什麼人？」盧一仁問。
「聽說是一群盜匪，路上想打劫聯合商號的商隊，結果卻被他們給擊敗了。」盧四回答道。
「知道那些盜匪來自何處嗎？」小沛倏然出聲問道。
「惡虎寨，好像是這個名字。」盧四繼續說道，「從那些夥計的隻字片言中，小的聽說惡虎寨出動了五百多人，到最後只有這一百多人活著了，但也是各個帶傷，有的甚至修為都被廢掉了。」
這話一出，盧一仁等人登時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五百多盜匪這個數目並不是很多，不值得驚訝，可是能夠殲滅四百多，還俘虜了一百多，這個戰績就有些恐怖了。
不是有能征善戰的護衛隊為商隊保駕護航，就是商隊中藏匿著一名元嬰期以上的絕頂高手，不然根本不能做到這一點。
「他們的護衛隊如何？」盧一仁問道。
「有一百多人，全是凡人。倒是也有一些修真者護衛，三十來個，不過，據說那些修真者護衛是商隊僱傭的，並不是他們自身組建的。」盧四答道。
「你有沒有打聽到他們有什麼高手？」小沛問道。
「有一個，結丹期巔峰修為……」盧四回答。
「只有一個結丹期？」小沛皺了好走眉頭，不信的提高了幾聲。
這樣的戰果，絕不是一個結丹期修真者能夠辦到的，至少也要是元嬰期才行。
「沒錯，這一點小的可以肯定，只有一個結丹期……」小沛重重點了點頭，肯定回答，「不過，小的覺得，那些盜匪不是此人出手剿滅的。」
「為什麼這麼說？」盧一仁詫異問道。
「小的特地去宗老會的分舵打聽過了，那些俘虜大部分都是被劍修擊傷的，還有些是被各種五行法術打傷的，並不像是一個人出手的結果。而且，那人週身一絲劍氣繚繞的跡象都沒有，也不像是一名劍修。」盧四回答道。
「看來，這聯合商號還有其他的高。」朱大福插嘴說道。
其他人聞言點了點頭，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小的倒是不這麼看。」盧四的一句話，再次讓幾人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小的有個更加大膽的猜測，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盧一仁一揮手，說道。
「小的猜測，那些盜匪很可能是那些凡人護衛打傷的……」盧四猶豫了一下，一咬牙，豁出去一般說道。
一時間，滿場寂靜。
這個想法可是太大膽了！
那些盜匪可都是修真者，修真者不是不可能被凡人擊傷甚至擊殺，但是在大規模的交戰中，這完全不可能。
因為一個凡人同一時間頂多殺死一個人，但是修真者有法術相助，一擊之下殺死數十乃至上百都不是問題，甚至還可能直接一招毀掉一座城，就算盜匪們的修為再低，掌握不了這些手段，可是在大規模戰鬥中凡人依然不可能戰勝他們，更不要說還是五百對一百，這樣的相差懸殊的人數了。
但萬一這要是真的，那可就太可怕了……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小沛目光灼灼的望著盧四，沉聲問道。
「諸位東家難道忘了『靈寶』這種東西嗎？」盧四聲音壓低，慢條斯理的說道。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噤聲！」
朱大福更是急切的直接出言提醒。
靈寶，這種東西可是犯忌諱的玩意，宗老會甚至明令禁止公開討論，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各項規定已經是形同虛設，但是，萬一被有心人利用，難免又是一場風波。
宗老會到底為什麼這麼害怕流入凡人之手他們不得而知，但他們知道，有些話題，最好還是不要說起來的好。
可是，轉念一想，幾人有覺得盧四的說法很有道理。
飛車都能造出來給凡人用的，弄些靈寶給凡人，似乎也不值得奇怪，唯一值得奇怪的是，聯合商號武裝起這麼多凡人到底要做什麼，難道就不怕宗老會找事嗎？
可，要是他們真的不怕宗老會呢？
想到這一點，幾人心中驟然一沉。
要是那聯合商號真的不怕宗老會，那他們的背景絕對稱得上是：深不可測！
幾人面面相覷，苦苦一笑。
有了消息，還不如沒有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