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尉蘭說:把那些地主老財一槍崩了,然後把土地平均分給佃民,就像在法國那樣,進行一次分田分地的土地改革。
張一平刮了他一眼,罵道:「你也不動動腦子,人家是地主老財,那你家裡呢?你家裡老爺子是不是地主老財?把你家老爺子也一槍崩了?」
石尉蘭分辨道:「咱家雖然買了地,但也就十畝八畝,就算這兩年托總司令的福,掙了一點錢,但是在我們老家,就算有錢也很難買到田地,好田好地都給地主老財們霸佔去了。
我家的十畝八畝地,我家老爺子一個人都能種得過來,老爺子經常說:田要親耕種,子要親生…他這樣老實巴交的人,哪算不得上地主老財呀!更加沒有盤剝佃農,咱們莊稼人出身,幾輩子都是苦命人,如果不是窮苦,也不會飄洋過海到法國去打工,受那份洋氣…
何況,咱都是知恩圖報的人,…我家老爺子更是,去年回家住地出幾天,老爺子每天都要教育我一遍,叫我不要忘了做人的本分,不要忘記總司令的大恩大德,所以,只要是政府的政策,老爺子一定會無條件支持,因為他知道,支持國家的政策就是報答總司令您的大恩大德…」
石尉蘭眼眶裡有點紅潤了,「我們中**團的十五萬兄弟和他們的家屬受總司令的大恩,絕對不會抹黑政府…因為抹黑政府就等於打自己的嘴巴呀…」
「你家老爺子沒有,保不準十五萬兄弟的家裡沒有這樣的人。」張一平說道,「別說自己的兄弟。這天底下的地主老財。哪個不貪心的?誰不擔心自己的佃戶流失。佃戶流失必定造成田租減少,嚴重的沒有人願意給他們耕種,他們最後要不自己動手,要不就破產…」張一平說道。
「這些地主老財,就是靠壓搾佃農的血汗過腐爛的生活,置佃農於水深火熱之中不顧。這些人就應該像在法國一樣,將他們通通打倒」石尉蘭咬牙切齒道。
張一平反而非常平靜,「我在回國的時候就已經說過。我們在法國搞的那一套不會弄到中國來。地主老財剝削是正常的,要是你家老爺子家裡有幾百畝好田,也一樣…別跟我說那些什麼屁話,這是人的本性使然…在我們十五萬兄弟之中,我相信也有不少人回到家鄉後,橫行霸道的事也不會少干…」
「這個…」石尉蘭不知所措地說道:「我們兄弟每年的收入已經不少了,槍王集團也有他們的股份,如果再這樣的話,如果對得起總司令?我建議下一個內部條例,讓兄弟們約束一下自己的親屬。不得為作非為…若是有違背的,嚴懲不貸!」
石尉蘭說道:「乾脆就成立一個槍手俱樂部。就像歐美等**隊的軍官俱樂部一樣,讓所有的兄弟都成為會員,這樣方便管理,也便於約束他們…你看怎麼樣?總司令?」
「好是好,只是我擔心這個俱樂部的勢力太大,尾大不掉…」張一平皺著眉頭說道,中**隊由槍手組成,而最初從歐洲回來的十五萬槍手,基本了構成了整個國防軍的架構,軍隊中班長以上的絕大部分軍官都由他們擔任,而且隨著新生的槍手成長起來,他們也會加入這個槍手俱樂部。這樣的一群人組成的一個龐大的組織,對這個社會的影響力絕對比任何政黨都大。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一個組織帶給整個國家的是禍還是福。
不過,事實上這個組織已經存在,整個槍王集團將這些人的利益整合在一起,而一整套的槍手等級制度,也把整個軍隊的槍手緊緊團結在以槍王為首的槍手集團當中。
石尉蘭的這個建議,只不過將這個組織更加明朗化,更加制度化而已。
「這事體太大,回京以後再慢慢討論,我們現在先解決這個劉老財的事情再說,這件事情既然被我們碰到了,就不能不管。」張一平說道。
「咱們來一個殺雞儆猴,給全國那些無良的地主們看一下,什麼是雷霆萬鈞的手段,讓他們不知道感恩戴德…」石尉蘭森嚴地說道。
張一平微笑了一下,他是非常清醒的,並沒有像石尉蘭那樣激動,說道:「事歸一事,地主剝削佃農這事在法律上很難說得清,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建立在你情我願的契約上面,契約是受法律保護的,從這點上來說,地主剝削佃農是受法律保護的。
另外,地主的田產是私人的財產,私人財產受到法律的保護,這也是我們國家的立法的基本精神,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就是我們自己也不行…」
「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地主老財,法律還保護他們?這還有沒有天理了!」石尉蘭叫道。
「法律保護每一個,今天保護劉老財,下一個需要保護的可能就是你,或者是我…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維護法律的尊嚴的原因,推翻一個法律很容易,但是要重新建立起來就很困難了…」張一平說道。
石尉蘭連忙把這句話記在心裡,雖然他還不是太過懂,但是憑感覺知道這是一句很有道理的話,接著又問,「那麼我們應該如何懲治這個劉老財呢?」
「先去看看再說…」張一平說道,「起碼給他安一個造謠惑眾的罪名,讓他身敗名裂…」
那邊,放牛老頭子已經將企圖施暴的公牛趕走,把小母牛完好地救出來,張一平才走過去,說道:「老大爺,你主家劉老財現在哪裡,我想見一見他。」
「你們找主家幹什麼?」老頭子警惕地說道。
「劉老財是這一帶有名的老財,慕名而已,想見識見識。都新社會了嘛。部隊要和老百姓親近親近…」張一平說道。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站在旁邊的一頭漂亮的小牛,小牛不住地搖晃著寬腦門兒的大腦袋。它頸下的垂肉一直耷拉到膝蓋,強健有力的細長身體繃得筆直,像琴弦一樣,四條小短腿象柱子一樣插到鬆軟的土地裡。
張一平不由自主地欣賞著這頭漂亮的小牛,用目光撫摸著它那帶絳黃斑點的紅色毛皮,由衷地讚著:「這牛犢子真不賴,老大爺真會養牛呀。記得咱家裡也養過牛,但是比起這頭牛來,真是差得太遠了,我們那兒的種牛個兒太小啦。」
「這個自然,這牛犢子長大後是用來配種的種牛,你看,媳婦都給它找好了,就是這頭小母牛…」放牛的老頭子,開心地說道,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滿臉的皺紋活絡了起來.
「劉老財當然就住在劉家莊裡了…離這裡不遠,一問人就知道…」放牛的老頭子笑著說道。
張一平告辭了這個放牛的老人。向劉家莊走去,路邊走一支部隊,唱著歌曲: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我們是人民的子弟,我們是人民的武裝,從無畏懼,絕不屈服,英勇戰鬥…」
待這批部隊走過之後,身後的石尉蘭的警衛都不約而同地哼了起來,大家心情愉快地向劉家莊走去。
走了幾里路,在路上遇見了一個從劉家莊出來的農民,他和婆娘趕著一輛牛車到鎮裡去,張一平探問了他一番,開始是正常地回答,但是當問到劉老財在沒在家的時候,他的臉色變得有一點不自然了。
「我們這位兄弟是劉老財的遠房親戚,來看看他!「張一平指著石尉蘭說道。
那人的眼光裡現出了一些矛盾的神情,說道:「在家呢,昨天才剛剛回來,開著一輛洋車,可氣派了…」
這人剛剛說幾句,他的婆娘連忙拉他的衣角,兩個用當地的土話爭吵了起來,於是這人連忙趕車走了。
張一平走到劉家莊外面的時候,天下起了濛濛細雨來了。天色陰暗。只是從東方的黑雲縫裡露出一線陽光斜照的青色的山峰。
雨不是很大,大家都急忙走了兩步,在劉家莊的門樓下面避雨,石尉蘭憋到現在才埋怨地說道:「咱們什麼時候成了劉老財的遠房親戚了,這樣為富不仁的老財主,鬼才做他的親戚呢?」
「剛才是你是劉老財的親戚,不是我們。」張一平說道。
「要是在法國,那劉老財就是反革命,反革命的親戚也是反革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石尉蘭嘟囔著說道。
「咱們中國從此沒有革命,更加沒有反革命,要革就革洋人的命,美國人的命,日本人的命、英國人法國人俄國人的命,就是不能夠革自己人的命…」
風大了一點,雨也大了起來,風夾著細細的雨點在狹窄、無人的小巷子上盤旋飛舞。
張一平只好藉著屋簷向村裡走去,村子有幾十戶人家,在山村最後面的地方,有一座相對宏偉的青磚碧瓦的大院,不用說也是劉老財的院子了。
路過一個農家小院的時候,一個老大娘把頭伸出門外,叫了一通,一個老頭光著腳,沒戴帽子,**著上身從小巷的那邊跑過來,見到張一平一行人,不由地一愣,叫道:「各位長官,山野粗鄙,你們來這裡作甚?」
話剛剛說完,那個老婆子一手把他扯了進去,罵道:「關你甚事,要你多嘴,豈不知禍從口出嗎?」
張一平正在奇怪,不過也沒有在意,怎麼也會會跟農村婦女一般見識,不過路過幾個屋子的門前,屋裡的老百姓好像得到預先的警告似的,一看到張一平的警衛戰士走近,立刻就把門差得嚴嚴實實的,都躲藏起來,或四散逃走了。
天空繼續下著煩人的、沒完沒了的小雨。雖然在屋簷下面,但是身上也漸漸濕了,很多戰士都披上了雨衣,這個村子的老百姓有一點反常,讓他們提高了警惕,圍走在張一平的旁邊。大家端著步槍。時刻準備射擊。
走過一條彎彎的小巷子。進入了一片平坦的用磚石鋪成的地面,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是那座氣派的房子,負責殿後的王一民前來說道:「剛剛來到這村子的,變有兩三個鬼鬼崇崇的人老是跟在我們身後忽隱忽現。他們跟蹤我們,恐怕跟這劉家莊有關係!」
「我也覺得有一點不妥!「張一平敏感地說道,他抽了一下鼻子,雖然沒有什麼危險的氣息,但是為了穩重起見。他揮了揮手,說道:「準備戰鬥!」
說著,他把自己的步槍拿在手裡,鬆開步槍上的保險機。
劉家大院的旁邊有一個池塘一片藍藍的春水。小池邊潮濕的泥土上印滿了來飲水的牲口的蹄印。水邊有一片綠油油的香蒲,和一排柳樹,細細的葉子和長長的枝條在雨中沙沙作響。
西天烏雲密佈,遠處,電光閃閃,橙黃色的閃電象只受了重傷在垂死掙扎的大鳥顫抖的翅膀。那裡的天邊,從烏雲下透出夕陽的餘輝。遠處的山崗象只巨大的酒杯。斟滿了寂靜,就在這寂靜之中。忽然響起了一個響雷,轟隆隆的一聲滾了過來。
響雷過後,在劉家大院的圍牆上面忽然伸出幾枝槍桿出來,接著冒出幾個帶著斗簽的漢子,其中一個大聲叫道:」你們是哪部分的,來劉家莊何干…「
槍是真槍,是德國產的毛瑟步槍,是舊軍隊淘汰下來的,除了民兵會裝備之外,民間也有很多,一般的土匪也會有。
這幾支槍,隨便一個警衛戰士一下子就能夠把他們全部幹掉,而且這些人竟懾用步槍對準張一平的警衛連,如果對方的敵軍軍隊,他們早就已經被打爆頭了。」打嗎?總司令!「石尉蘭問道。
張一平皺著眉頭,說道:「我們的著裝非常明顯,他們應該知道我們是國防軍才是,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還敢用槍指著我們,依我看來一定人貓膩…」
「管他有沒有貓膩,他們竟敢用槍指著我們,這就該死!」石尉蘭說道,「趁機一槍打死算了,然後趨勢抄了劉老財的家反正劉老財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派一個班的人繞到後邊去,包圍監視住,然後喊話,讓他們投降。」張一平說道。
「麻煩…光光他們用槍對準我們,打死他們也不會有人說半個字」石尉蘭說道。
「快去!」張一平說道。他不是心軟,而是這些拿槍的人可能是村子裡的民兵,如果不由分說地打死他們,對他們的家屬難以交代,這裡是國內,不是外國,處理這些事的時候,顧慮要多一些。
一個班的戰士悄悄地繞過去,這裡前面的戰士喊話了,說道:「我們是國防軍,你們趕快放下武器,你們知道不知道,這樣子拿槍對準國防軍,等同於造反,我們隨時可以射殺你們…」
這麼一喊,圍牆站的人馬上把腦袋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也沒有聲音,也不有開門。石尉蘭就生氣地說道:」乾脆用迫擊炮給他們幾發炮彈,讓他們瞧瞧厲害…「」稍安勿躁!「張一平說道,」繼續喊話!「
前面的戰士又喊叫道:」裡面的人聽著,我命令你們馬上開門,把武器丟出來,舉手出來投降,否則我們就發起進攻了…「
裡面一付雞公嗓子的聲音叫道:」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國防軍,說不定是日本人兵假扮的呢?「
石尉蘭說道:「你聽,這樣荒唐的理由也想得出來,他們明明是有鬼,咱們怎麼可能對是日本兵呢?日本兵怎麼可能說中國話呢,劉老財肯定在搞什麼鬼,被我們撞破,在拖延時間,可能對在毀滅證據…總司令,咱們應該趁早攻進去,要不然就晚了…「
張一平手一揮,命令道:」破門!「
一枚火箭彈拖著白煙向圍牆上飛去,「崩」的一聲把圍牆炸得四分五裂,倒了一大截,飛上天空的瓦礫還沒有完全落下來,十幾個戰士躍起來,衝入劉家大院裡…
裡面傳來幾下槍響,幾下尖叫,之後就寂靜無聲了。警衛連戰士進去了大約一個排的人,把局面控制住,張一平和石尉蘭才走進劉家大院裡,張一平歎道:「咱們這一個排,足以讓一個營的敵軍聞風喪膽,今天卻用來進攻一個土財主的住宅,真是大財小用,殺雞用牛刀呀!「
石尉蘭恨恨地說道:」對付這些地主老財,就要用雷霆萬鈞的手段…「」石尉蘭,你這麼恨地主,你是不是被地主家虐待過,給地主家做過童工、放過牛羊、還是拉過犁鏵?「張一平問道。」我十歲就給地主家做重活,和我的老父一起替地主家拉過犁鏵,地主老財拿著皮鞭,不停地抽在我的後背上,傷痕纍纍…所以我對天底下的那些地主老財,恨得入骨…凡是地主老財沒有一個是東西。「
「原來是苦大仇深!「張一平說道。
門口的台階上倒下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護院,已經被迫打死了,血從他們的身上汩汩地流了出來,和雨水混在一起到處流淌,把院子都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