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撅起嘴,轉過臉去,像是有些不太高興的模樣。
溫南秦笑了笑,也不理她,用手牽過她的腰帶,喝一聲:「疾!」一道劍光飛起,便將他們帶向琅琊山正中的大殿之處。
劍光落地,林楠與顧夕朝,兩個人正站在那裡等候,他們的臉上都有些焦急之色,林楠看到林竹落下地來,頓時便衝過去,一把將她抓在了懷裡,緊緊的擁住,想要說些什麼,喉頭卻有些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模樣。
顧夕朝站在遠處,輕輕的搓著手,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在這段時間內,都說了些什麼。
林竹本來心中也有些不氣惱,想著要不理這兩個人,一個人飛走的了事。
但是當林楠擁她入懷的那一刻,她心中那築起來的一片心防,像是忽然間便坍塌了,淚如泉湧,抱住林楠大哭起來。
母女兩人抱頭痛哭,過了良久,顧夕朝只是站在遠處,想要上來,又有些不大敢的模樣。這位曾名震天下的劍修,在這一刻,患得患失的神情,便像個孩子一般。
過了良久,林竹終於收住了眼淚,她站起身來,表情還有些僵硬,向著顧夕朝拜了三拜,算是承認了他這個父親。
隨後,她便向林楠說道:「母親,女兒方才遇到溫島主,已經打算拜他為師,在他門下學道,現在,就是來和母親告別的。」
林楠愣了一下,說道:「今天的事情,其實你只當做一場夢便好了。本來我都已經將這些事忘了。日後,我們母女兩個,還是安靜的過日子不好麼?」
林竹搖了搖頭,拉著林楠的手:「其實我已經沒有生氣啦。只是我也不想在琅琊山上過一輩子,不管怎樣,也要放我出去闖一闖的,不是麼?」
顧夕朝有些不滿的說道:「小溫。我們多年不見,你一來,就要拐走我的女兒,也太不像話了吧?」
溫南秦笑而不答,岔開話題道:「我聽說你從顧家帶了一個孩子過來,也算得上頗有天資,我們不如打個賭,看看我們教出來的徒弟,哪一個更厲害一些?」他把林竹拉到懷裡來。說道:「再過一百二十年。是碧霞宗在蒙頂山立宗千年的大會。到時候,我會帶著她去出席,你也去如何?」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等顧夕朝回答,便扯了林竹的手。一道劍光破空而去,轉眼間便已不見蹤影。
自此以後,林竹便拜在溫南秦的門下,一心跟著他學藝。
溫南秦自回到歸墟海之後,便一直在當年珠離宮的舊址,原來散修聯盟的駐地修行。那裡曾是歸元子的別府,是歸墟海中,難得一見的洞天福地,後來顧夕朝等人搬到琅琊山,但這裡並沒有荒廢,他稍加修整,作為洞府,在這裡修行已有數百年之久。林竹雖然在琅琊山住了許久,但來到這裡,也同樣為此地的盛況為之讚歎。
她在這裡跟著溫南秦一心苦修,轉眼間,便已是百餘年過去。
林竹的天資本來就極佳,只是當年在未出娘胎時,於經脈中受了暗傷,雖然後來被顧顏治好,但也影響她的根基,這些年來,在林楠的一意護持之下,只是到達築基後期,便再無寸進。
但溫南秦所用的法子,又與常人不同,她當年跟著林楠學劍,學得是一往無前的劍意,凌厲無匹的氣勢,但溫南秦所傳授她的劍道,卻是不帶一絲煙火氣的自然之道,與尋常的劍道迥然不同。
林竹曾經為此而頗感困惑,還特地向溫南秦請教過,溫南秦曾答她道:「劍之一道,為百兵之祖,其源自古,不知有千萬載。大道而下,自成機杼者,不可勝數。我所修之劍道,是當年在大非川之下,聽她講道時所悟,應天地間自然之道而生,最為順應你體內原本的經脈。若是跟著你那便宜老爹學劍,他向來是直性子,有去無回的,怎麼適合你這個女孩子?」
他見林竹還有些不懂,便說道:「劍道之宗,千變萬化,你將來若到了蒼梧,才能見到真正厲害的人物。蒼梧有一位姓葉的劍尊,他所修的無形劍氣,已頗得上古劍道的真傳,將來,我自會帶著你一一拜訪。」
林竹有些好奇的說道:「我也聽過他的名字,聽說當年,他們都曾與顧仙子一起並肩作戰。只是飛昇的時候,他們都沒有那樣的機會。我聽說,在塵世之中,已經沒有通天之路的存在。將來,我們是否還有這樣的機會呢?」
這句話,似乎觸動到了溫南秦的心事,他悠悠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人天分野,塵世間的最後一條通天之路,已經用盡。不過,她當年曾經為後人,留下了一條能夠通天的途徑。只是不知道什麼人,才有這樣的機緣了。」他笑著摸了摸林竹的頭髮,「我們這一代人,終會老去,後面,要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
林竹從他的眼睛中,似乎看出了某些深意,沒有說話,悄悄的退了下去,心中想著:師父這些年,終究還是有些不甘呀。
百餘年的時間,於凡人已是幾生幾滅,但對於修士來說,無非是白駒過隙,彈指一揮間而已。在這些年中,她也回過幾次琅琊山,探望自己的母親,只是面對著顧夕朝,終究不能真正把他當成父親相處。而在林楠的堅持之下,顧夕朝也並沒有將這件事情公佈於眾。似乎一切仍像往常一般。以前的日子,現在的日子,似乎都是這樣過,並沒有什麼不同。
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林楠在珠離宮中,為顧正珉安排了一間宮捨。
他拜在顧夕朝的門下,卻並不止於專修劍道,他的天資,讓珠離宮中的眾人,都讚歎不已。本來他的靈根並不算如何突出,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稀奇,但勤奮與堅毅,卻遠超出於眾人之上。
這本來也不算什麼,但顧正珉的氣運,似乎也超出常人,這些年,他在歸墟海中隨著顧夕朝行走,遇到了不少的機緣,讓他在短短百餘年之中,便一躍至結丹中期的頂鋒,離後期也只差一步而已。大家都說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他那位祖姑的影子。這些年,顧正珉已成為在歸墟海中,聲名鵲起的少年英傑。
只有林竹對他顯得有些不忿,她並不知道在顧正珉身上,所隱藏著的,那個混沌空間的大秘密。她只是覺得這個少年,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可是偏偏就能夠趕過自己一大截,自己笨一些倒沒什麼,但這不是要丟師父的臉了麼?所以每一次在珠離宮見到顧正珉,她都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讓顧正珉感到十分奇怪。
直到當年溫南秦與顧夕朝的約定時間到了,溫南秦再一次帶著她回到琅琊山,而顧夕朝這時也帶著顧正珉等候在大殿之中。在數年之前,顧正珉閉關十載,破關而出,已經成功晉階結丹後期。算是創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就連當初顧顏晉階後期,速度也沒比他要快。
而林竹雖然也在數十年前結成金丹,但她現在,仍然不過勉強摸到結丹中期的邊兒,離晉階還要有上一陣子,想要趕上顧正珉,更是不知道要何日之功了。
因此,她站在溫南秦身邊的時候,便一直耷拉著腦袋,一副很是沮喪的模樣。
倒是溫南秦,十分的不以為意,而顧夕朝顯然也不會在自己女兒的面前,去提當初的那個約定。他們在會合了之後,便與林楠告別,一起離開了歸墟海,前往蒼梧。
他們前往蒼梧,並不會去穿越那十萬里流沙,而是另有捷徑,這還是顧顏當年所留下來的傳送陣,他們以元後的修為,可以通過傳送陣,直接抵達藏劍山莊前的鳳凰台。
林竹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傳送陣,她不禁的有些緊張,屏住呼吸,感覺到自身像是處在汪洋大海內的一葉小舟一般,飄浮不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身形定住,聽到溫南秦柔和的聲音道:「睜開眼來。」
她睜開眼,便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她的眼前,無盡的山川順著大地延展開去,一條大江如玉帶一般,長流而下,在中途又是生生的一個轉折,一座巨大無比的建築,就在她的眼前傲然而立。一隻金色的巨鳥,張揚雙翼,站在高台之上,幾欲破空飛去一般。
林竹雖然身為宮主之女,在歸墟海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但現在也不禁被驚呆住了。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這時她才發現,站在她身邊的顧正珉,像是有些失魂了的模樣,只是呆呆的看著那只巨鳥,臉上漲得通紅,似乎全身都在顫抖一般。
林竹不禁嚇了一跳,伸手扯了他一下,叫道:「喂,你怎麼啦?」
她的手剛一碰到顧正珉的手臂,就覺得從他身上傳來一股無比古怪的力道,一下子便將她的手彈開,而顧正珉這時才像如夢初醒一般,臉有些紅的說道:「啊,我沒什麼!」
在他的心中,這時已像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