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不禁啞然失笑起來,"我倒是忘了,梓潼你如今元嬰已成,與我境界相同,我的氣息,卻瞞不過你."
她握起林梓潼的手,上下看了一番,便知道,她確實服用了自己的那粒培嬰丹,兩人眼神一個交流,她已從林梓潼的眼神中看出,那粒培嬰丹,必是對她的助益頗大.這也讓顧顏極為欣慰,上古丹方,果然不凡,將來碧霞宗的衝擊元嬰,又可多了幾分把握.
當年曾在棲雲山下,幾個煉氣小修士,所類似囈語一般的夢想,如今卻真的有實現的那一天.林梓潼想及此處,亦不禁動容.
隨即,顧顏便向張大?慈?張大?蓯翹谷壞乃檔?"顧師,弟子想再於靈園之中,潛修數載,再想結嬰之事."
顧顏微微點頭,張大牛是碧靈仙子唯一的丹道傳人,想必也聽說了自己在法會之上,坐而論道的事情,對於丹道,應又有更深的一層體悟,他所修的自然丹道,講究天運道理,法以自然,時候不至,強求也是枉然.她便說道:"從今以後,你便在這八極混沌元陣之中修行,借此護持,何時能夠結嬰,全看你的緣法."
隨即,她便說道,"碧霞宗諸長老,與我入靈園之中,共商其事."
她將林梓潼,張大牛,以及如畢真真,甘碧梧等眾長老,全都召入靈園之中,向他們說了法會之上的事情,然後又說道:"我碧霞宗,跡於東南,崛起於雲澤,不過百十年功夫,雖然有幸,能夠名列蒼梧第十宗,但論及底蘊,與九派相比.尚遠遠不足,與藏劍山莊交割之後,應盡力守拙,自行展,百年之內,碧霞宗不得與人爭鬥!"
她此語一出,全場皆是肅然,顧顏緩緩說道:"這也是我最後一次料理碧霞宗之事務.作為本門太上長老,從今之後,我將靜心潛修,不再過問碧霞宗外事,悉事皆由掌門人,與諸位長老決之!"
她說出了這句話.眾人均默然不語.顧顏所說,也是常情.以她的年紀與境界,將來是極有希望修到元後的,到了那個境界的修士,除非真正的長生大道,已經沒有什麼,能夠撩動他們的心弦,凡塵俗務,確實已不再適合來打擾她了.
顧顏環視四周.緩緩道:"當年我機緣巧合,來到蒼梧,入了碧霞宗,受碧靈祖師之丹道所傳,在溶老墳前立誓,要將碧霞宗揚光大,今日顧顏,終可在此繳令!"
她站起身來,向著遠方.遙遙的揖了三躬.那是碧霞宗詭歷代祖師的靈位之所.
所有人的心神.都不禁激盪起來.當年碧霞宗困於東南,在衛國之內.還要受當時的6家壓制,頭上還有衛家這樣掌控東南,在眼中如同巨孽一般的人物,那時候他們何曾想過,短短不到兩百年,他們已經能夠跨越了無數層級,將原來的敵人都踩在了腳下,成為真正的蒼梧第十宗?
以林梓潼為的眾人,全都站起身來,說道:"吾等必不辱使命!"
眾人離去之後,只有張大牛與林梓潼留了下來,她向顧顏說了自己結嬰之事.
在顧顏離開,不過十幾日之後,她便心有感應,於是服下培嬰丹,靜待天劫來臨.而抵禦過了四十九道劫雷之後,元嬰便應勢而成.這一次,居然並沒有什麼凶險,顯然她在上一次,強行衝擊結嬰,也並不是沒有益處的.
顧顏沉吟道:"你覺得培嬰丹的功效如何?"
林梓潼道:"我並未見過旁人結嬰,難以盡述,但總覺得,培嬰丹在我抵禦天劫之時,不單凝心定神,而且對於抵禦劫雷,也有極大的妙處.只是此丹用時,不過只一粒,若再多,怕要收事倍功半之效."
顧顏微歎了一聲,"煉製那爐丹藥之時,是我平生之中,煉丹狀態最好的一次,只怕以後,不一定能夠煉成此丹了."想到當日在煉丹的那一刻,像是真的觸動了天機一樣,如果不是華嚴的元神,自萬里之外,神遊而來,她險些就結成了丹嬰,那樣的話,她修至元後,便真的不再是夢想了.
詳細問了林梓潼結嬰之事,又對張大牛了叮囑了一番,顧顏便讓他們自去.
自此次決議之後,顧顏便真的隱入了雲離洞天之中,再不問碧霞宗的外事,林梓潼也不拿這些事來煩她.只是每隔一段時間,默言會來見她,向她說一些碧霞宗的事情,顧顏也只聽著而已,從不表任何的意見.
數十年時間,轉瞬即過,白雲蒼狗,世態變遷,歲月流逝,無非如此.
在這數十年中,碧霞宗真的如當年顧顏所定下的方針,一心守拙,自行展,與蒼梧九派,並無衝突.而張大牛,在最後一次閉關十九年之後,終於開始衝擊元嬰.
他並沒有請顧顏或者林梓潼前來護持,只是獨自一人度劫.碧霞宗眾弟子中,只有他一人得傳顧顏的全部丹道,而所度的天劫,也與常人不同.數十道天雷降臨,俱是烈火,就如同顧顏當年在萬法銅爐中一般,生生的將張大牛的元嬰淬煉出來.他這一次度劫,便足足用了數十日之久.等出關之後,碧霞宗的第三位元嬰修士,便已大成.
而這時,離顧顏從南海回轉蒼梧,已過去了足足有一百多年.
在這百餘年中,除了碧霞宗崛起,成為蒼梧第十宗之外,蒼梧大地之上,一片平靜,並沒有生什麼事情,似乎就如這萬年以來,一直所擁有的平靜一般.而碧霞宗,則只不過是一個異類而已.
但顧顏總覺得,在這平靜之下,似乎仍隱藏著什麼.畢竟,當年她去東南之時,所遇到的那些事情,以及那個莫名的敵人,似乎仍沒什麼答案.
在張大牛結嬰之後,林梓潼與諸長老會商,便決定舉行一次結嬰大典.請各大派都前來觀禮,碧霞宗各地分舵弟子,只要到了結丹期之上,便俱都來賀.
這時的碧霞宗,已足夠成為蒼梧第十宗的資格,門中結丹期的修士,便有數百人之多,結丹圓滿的便不下十幾位.
當年在玄都秘境修行過的四人.顧顏與林梓潼都已經結嬰,畢真真限於天資與年紀,最終還是在結丹後期困?p荒茉儆寫緗?但諸鶯卻已經到了結丹圓滿之境,顧顏覺得她在百年之內,可以試著衝擊一下元嬰.雖然成功的幾率不大.
在碧霞宗佔了三州之地後,南浦被一分為二,劃出來的天南州,便由畢真真與諸鶯執守,林梓潼坐鎮丹霞山,張大年潛修,而東南六國的荒僻之地,雖然地域廣闊,可以比得上雲澤與天南兩地的面積.卻實在並不放在林梓潼與諸長老的心上.
究其原因,還是由於東南六國,是修士真正的蠻荒之地,無論是靈氣地域,以及天材地寶,都遠遠不如中原的廣闊,因此,這裡只是派人鎮守而已.前數十年是鏡澄,在衛昭儀晉級結丹後期之後.便由她與衛青兩人.輪流值守東南.
碧霞宗在東南的總舵,便立在衛都城中.衛氏一族的府邸.衛青在數月之前,已回了丹霞山,這一次,他就要閉關衝擊結丹圓滿之境,東南的事情,皆由衛昭儀掌管.
這時的衛昭儀,剛剛在數年之前,晉身結丹後期,由初期而至後期,這個過程,她足足花了百年以上,比起林梓潼來,相差頗遠,不過於此,她已經頗為滿足.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只怕也沒有想到,今生能夠有如此的境地吧?
她的父母,已在數十年前,也就是顧顏由蒙頂山回來不久,便即逝去,修士的壽元,終有天命,無論人力再強,終究不能以力抗天.作為修士,生離死別,也是常見,她在大哭了一場之後,心境反而有所頓悟,自那次之後,修為便有些突飛猛進的意思,已經漸漸能夠趕得上衛青了.
她現在,身為碧霞宗在東南的代表,執掌六國,數萬修士,其威風,更勝過當年的衛東陽.而曾經在東南六國,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衛氏家族,則早就已經灰飛煙滅,被掃到故紙堆中去了.
但這時,衛昭儀的臉色卻算不上好看,她看著身邊的一位女修,冷冷的說道:"你的意思是,小七與衛斐一起,遠入天極去了?"
那位女修名叫黃瓔,也是碧霞宗的舊弟子,當年要管她叫一聲師姐的,同樣出身於東南,是結丹中期的修為.她與另外的三人,平時便在分舵中料理俗務.
這時她看到衛昭儀有敘氣,便小心的說道:"七公子本來是不去的,但是被他們鼓動了一番,也覺得就算不能親自回去,參加此次的結嬰大典,那麼也要自己尋一件禮物帶回去,以表示弟子的敬肅之情才好."
衛昭儀愣了一下,說道:"他們?你是說,許檸那個小丫頭也來了麼?"
黃瓔點了點頭,衛昭儀用手指敲了下額頭,"這兩個傢伙,不是平時在丹霞山,慣會鬥嘴的麼,怎麼這次也聯起手來了,小七被他們兩個哄騙著,難怪這次會這樣的莽撞."
黃瓔笑道:"衛師姐,你不免多慮了,七公子好歹也是築基圓滿,快要結丹的人物,你還擔心他會出什麼岔子麼,而且他這也是一片愛師之情,難道不能通融麼."
衛昭儀長歎了一聲,"我倒不是擔心小七,只是怕那兩個孩子湊在一起,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亂子呢."
衛昭儀的親弟,排行第七的衛幽,在百餘年之前,被她帶到了丹霞山去,隨即便放在張大牛的門下教導,與被顧顏從天極救出來的衛斐,同出一門.而衛斐的資質雖然算不上絕佳,但他心志堅毅,悟性又高,後來便慢慢顯出了長處來,與天生單靈根的許檸,兩人成為了碧霞宗新一輩弟子中,最為出類拔萃的兩人.他們幾乎是在同時結丹,又同時再度晉階到中期.一直都有些暗暗別苗頭的意思,彼此之間,暗中的爭鬥,也不知道有了多少,只都是不分上下而已.
這一次,衛斐與衛幽,都被派駐到東南.為時三載,剛剛過了一年之久,這時便傳來張大牛結嬰的消息,按道理衛幽應該回去,只是碧霞宗的規矩很嚴,凡派出之弟子,不到時候,不得北返.而衛斐因為有掌門人的特令.凡結丹以上均可來賀,便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去,而衛幽卻限於門規,不能親自為師父來賀,只能困在天極之中.
衛幽雖然修為平常,但他卻在陣法之學上.別有一功,還曾經得到過顧顏的指點,論起手段並不算差,因此,他便想了法子,要在天極之中,親自尋找一件配得上師父的禮物,托衛斐帶回去相贈.
衛斐聽了他的想法,自然大喜.他本來就是好事的性子,正好許檸因為辦事,也來到東南,這兩個人湊在一起,便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意思了.有他們兩個護持,三人聯手,衛幽自然也放心進了天極.
天極山脈,連綿萬里,凶險之地無數.只是衛斐這些年.已不知在裡面走了多少遭,輕車熟路的很.而他們,也早就有了目標.就是要去獵殺一隻,以前衛斐曾現過的六階分光獸.
分光獸是一種極為奇特的妖獸,它們有著吞噬星光月華的異能,尤其是頭頂上的那只角,是佈陣的無上利器,衛幽得張大牛指點陣法之學,便也想尋找一件厲害的陣器,送給師父.
只是這分光獸其如電,遁逃的度飛快無比,凡有光華之處,皆可在瞬間遁去,因此極難捕捉,這些年,在天極已經沒人現它的蹤跡,衛斐也是上次無意中見了一次,事後再尋,已經無蹤.
但衛幽卻有個執拗的性子,而許檸也是好事的人,她出言一激,衛斐便拍著胸脯應下了這件事,必要把那只分光獸捉到才行.
以他們三個人的修為,想捕捉一隻六階妖獸,雖然極難,但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他們現在,在天極轉了上千里,兜了無數個圈子,卻始終也找不到那只分光獸的蹤影.
許檸用簪,把自己的頭高高的別起來,隨意的說道:"你是不是記錯了,要知道分光獸可是倏忽千里的妖獸,現在不一定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衛斐道:"怎麼會記錯?你要知道,分光獸的修行方式,便是吞吐星光月華,放眼天極,還有哪裡,比這裡的光華更為繁盛嗎?每到月圓之時,它必定會來此的,你耐心等著就好了."
許檸撇撇嘴,這兩個人是鬥嘴慣了的,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於自然,想也不想的便脫口而出,"話是這麼說,可是難道它就真的一定在天極中呆著,不會跑到別的地方去嗎?"
衛幽苦著臉說,"三哥,檸姐,你們兩個還是少說幾句罷,不然的話,就算那只分光獸會來,也都被你們給嚇跑了."
當年的稚嫩少年,如今也長成了身材修長的清秀男子,而衛幽在碧霞宗的年輕一輩中,是相貌極為俊美之人,不過他這時,似乎已經不太顧及自己的形象,他在深山之中,走過了不少個來回,手中拿著一面陣盤,上面全是點點的繁星印記,這時正在不停的對比著.
他說道:"我以這面星盤,抵定天地星辰之方位,如今星宿有極,鬥牛列於東南,角木則位西北,其地不可盡述也.那只分光獸若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檸姐,你就算幫幫我,再耐心等等好了."
許檸笑嘻嘻的說道:"小七你放心,為了幫我,檸姐是義不容辭的,我可不像這個傢伙那樣沒義氣,就算我給師父晚交差幾天,也沒什麼關係的."
她這次來天極,是奉林梓潼之命,去探查一座山谷的情況,然後回報的.那座山谷,便是當年顧顏曾經去過的黑谷,她在那裡,得了四十九口大衍劍,並演化諸天劍陣,重煉定海珠,隨後黑谷便因而塵封起來,每隔數年,顧顏都會讓人來查看一次此地的動靜.
本來以她現在的修為,以元嬰神遊萬里,瞬息可至,但顧顏總覺得此地有什麼奧妙,尤其是那個神秘的青神君,讓她不敢輕易的像華嚴一樣,神遊萬里.
這些年來,林梓潼都是派許檸走這一遭,已算得上輕車熟路之極,因此她辦完了這件事,便有時間來幫衛幽的小忙.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找衛斐的麻煩,只不過兩個人鬥嘴慣了的,如果真的肅肅然如對大賓一般,只怕全都會不習慣.
數日的時間轉瞬即過,當月圓之夜到來之時,衛幽便舉起手中的星盤,有些興奮的說道:"看這樣子,二十八宿方位落定,如果那只分光獸要來吞吐月華的話,此地是它絕佳之?須W6g鏖軯?都沒有這樣好的時機了.咦?"
他話還沒有說完,剩下的一半,便硬生生的哽在了嗓子裡,而許檸與衛斐的臉色,則同時變得肅然起來,許檸的手中,這時已翻出了一面小鏡,"外面,似乎並不止一隻妖獸!"
她手中的那面小鏡,光華黯淡,但這時,卻似乎清晰無比的照出了外面的景象.
他們三人所處之地,是在一個山谷的高坡之上,這時順著山坡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無數的妖獸,正不停的向著這個方向湧來,以三四階的妖獸為多,最高的不過五階,六階的幾乎沒有.但衛斐這時眼睛已經瞪得大大的,像是極為驚詫的模樣.
許檸瞪了他一眼,"幾隻妖獸,就把你嚇怕了?"
衛斐搖搖頭,"小七,你還記得當年,我們在天極的遭遇嗎?"
衛幽驚呼道:"這是……獸潮?"
他仍記得,當年自己無意中離家出走,闖到了天極山脈的深處,還引得不少人前來尋找,後來衛斐找到了自己,卻陷入無盡的獸潮之中,還是顧顏把他們救出來.
而那次,數萬隻妖獸如同中邪了一樣,集體暴動,讓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後來顧顏,曾下令追查此事,但一直也沒尋到什麼線索,那些妖獸在褪去之後,就像沒有了這件事一樣,事後,碧霞宗曾經在天極留心查訪,但再也沒有現過獸潮的蹤跡.而今天,獸潮居然又重現於他們三人的面前!
數萬隻妖獸,如排山倒海一般,滾滾而來,那股氣勢,足以讓所有見到的人都為之動容,許檸這時也不禁驚訝起來,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洶湧的獸潮.不禁也有些無措起來,低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衛斐道:"當年我與小七,就曾經在天極之中,見到這樣的獸潮,還是太上長老,救我們出險,如今只怕不能貿然而動,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他回頭道:"小七,以你的星盤布下幻陣,應該可以掩住我們的氣息,不被這些妖獸現吧?"
衛幽點點頭,"不錯,這些妖獸中,最高的修為不過五階而已,但如果那只六階的分光獸來了,我可就沒什麼把握了."
那一群群的妖獸,並沒有向著這個方向奔來,而是越過了山谷,向著前方衝去,在山谷之前,是一片極為廣大的平地,周圍全是山巒起伏,偏偏只有這裡,有一塊方圓數十里的平地,就像是預先佈置好的一樣.
那些妖獸整齊的排列起來,排成了一群群,由大套小的圈子,在中間露出了一塊空隙來.隨後,便有一個身穿黑衣,身形窈窕的女子,走到了這群妖獸中間.
她的手中,拿著一面上面印有血跡的鐵牌,上面刻著無數的紋路,看上去,像是疊了一層層的一樣,而三人的眼睛,頓時便是一暈.
那上面,像是有著無數的妖獸,都化做一層層的花紋,被疊在了一起,眾人的眼中,只能看到似乎妖獸洶湧而來,讓人的眼前為之一震.
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鐵牌,萬獸全都為之懾服.
而這時衛斐驚呼道:"怎麼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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