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笑道:「杜島主是南海之中的風雲人物,想必自有他的打算,我尚有事,就不奉陪了。」她向著凌千葉一拱手,便起身向著遠方飛去。
凌千葉看著她的背影,悠悠一歎,那名老者說道:「盟主,何不請這位顧仙子出手相助?那位杜島主這次,是要絕我千島湖的根基啊!」
凌千葉長歎了一聲,「那有什麼辦法?三年前的那場血戰,你大概也經歷了吧,以她一人,就幾乎將我千島聯盟的根基全都拔起,何況是名震南海的七大島?你別看這女子性情高傲,但行事謹慎,不是輕易受激的性子,還是莫要在她面前弄什麼心機的好,否則難免得不償失,還是留下一絲善緣的好,說不定將來還有相見的機會。」他一揮手,「你們跟我去,迎接杜島主。回去之後,就準備遷居之事吧!」
顧顏並沒有飛遠,說實話,她對杜確此行,還是極為好奇的,她來到南海之中,已有近二十年的時間了,這次見了五色城中人,與七大島也算都打過了交道,但最讓人摸不透的,還是這位休寧島主杜確。他的修為之高,似乎比她所見過的結丹圓滿還要高出一線,離元嬰大概只差一步之遙,更像是他有意拖著,不肯結嬰一樣,那麼說,他究竟在等待著什麼?
想到杜確這些年來南征北往,一直在收集玄晶的事情,顧顏就覺得,似乎他要在這裡,做一件大事。
她將目光移向數百里之外。那裡就是千島湖弟子口中所說的碧靈灣,他究竟在那裡,做些什麼呢?
顧顏的眉頭忽然間挑了起來,她看到碧靈灣所在的地方。這時候有一道寶光正沖天而起,那是一道極為耀眼的烏金光華,「有人真的在那裡煉寶!」
是那位杜島主麼?
顧顏強行按捺下去了過去一探的心情。她總覺得如果自己去的話,會有一絲莫名的危險,這沒有什麼邏輯判斷,完全是來自於她這些年中,出生入死所得來的那一絲靈覺。
這時她便現在遠處,已有不少道身影,正紛紛向著碧靈灣的那個方向飛至。
寧封子托著腮幫子說道:「喂。你怎麼不過去看看啊,你不是最喜歡湊熱鬧的嗎?」
顧顏沒好氣的說道:「你還嫌我的麻煩不夠多嗎,這個杜確可不是善茬,我不想輕易的招惹他。你別忘了,我身上可有不少的玄晶。你想讓他找我的麻煩是嗎?」
寧封子笑嘻嘻的說道:「我知道你想煉青木盾,為以後結嬰的時候,抵禦天劫之用,可是燭陰地穴,就是你繞不過去的一關。難道你真的要等到七年後?」
顧顏正想說話,忽然間,她的目光落到了遠處的一個身影上。
那道身影駕馭著一道血色的光華,飛快的掠過,一閃即逝。顧顏若有所悟的說道:「我剛才看到的那個人,似乎有些眼熟?」
顧顏所看到的那道光華,飛快掠過了顧顏的身側,轉眼間就已經離她有百里之遠,而在血色光華之中所出現的兩個人,如果讓顧顏看到的話。必然會大感詫異。
這兩個人,居然都是她的熟人,而這道光華也絕不算眼生,在寶光之中,站著的是一男一女,那名男子,掌中正托著一方血色的小印,在印鑒的上方,刻著一頭栩栩如生的麒麟。而那名女子的手中,則執著一柄長約數寸,如柳葉一般的短刀。正是連文清與裴明玉。
這兩個人,都可以算是顧顏的仇人,而這時,她們的臉色也顯得十分冷峻,裴明玉正說道:「往南七千里,應該就是大荒吧,就是那個賤人的修行之所?」
她所說的,顯然便是顧顏,可是在她的口中,只以「賤人」這兩字稱之,而臉上所帶著的猙獰之意,更是讓人以為她與顧顏,有什麼無法解開的深仇大恨。
連文清這時唇上已蓄起了短鬚,比起當年,顯得沉穩了許多,聞言答道:「聽老祖師所講,顧顏應該就是在那個島上修行。」他提起顧顏的名字時,臉上的神色很是平常,並沒有什麼激動之意。相反倒是有些笑意,「你忘了麼,島主這次回來,給所有弟子下了嚴令,不許你們去找她的麻煩,怎麼,明玉姑娘,你想違背師命不成?」
裴明玉像是要咬碎銀牙一般,重重的哼了一聲,「我不知道師父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居然要請她來做千鏡島的女主人?我呸,她也配!」
連文清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打量著裴明玉,笑得裴明玉不禁的有些心慌,怒道:「你笑什麼?」
連文清道:「明玉姑娘,你的心思,大概千鏡島中,沒有人是不知道的,難道說,你覺得島主他老人家還不清楚麼?」
裴明玉怒道:「我有什麼心思,你不要胡言亂語!」
連文清淡淡的道:「島主他老人家,一心追求大道,於男女情愛之事,本來就看得很淡,在他的心中,什麼對他的大道之行有所助益,才是他最為看重的地方,其它的事情,比之反不是那麼重要。你當年還頗受他老人家垂青,這些年卻寵愛日衰,難道不是因為有時候,過於患得患失了麼?」
裴明玉冷笑道:「我怎麼行事,似乎用不著你來教吧?」
連文清道:「至少這次,你不能因為與顧顏有私怨,就誤了此次的大事。你別忘了,要論私怨,我與她,才是真的有亡族破家之恨呢。」
裴明玉哼了一聲:「連真人,我自問比起你來,還是有所不及的。你只憑我是魚句話,便能夠將破族滅家之恨,輕輕的放下,這份心思。只怕明玉永遠也學不到了。」
連文清似乎是不想再提這個話題,轉而說道:「這次島主下令,讓我們來此地查看杜確的動靜,你可知道。島主是什麼用意麼?」
裴明玉果然被他這句話引開了話題,不再糾纏先前的事情,轉而說道:「杜確此人。其實是師父在這南海之中,深為忌憚的一個人,除了林子楣與雲紫煙之外,師父在南海之中,唯一一個看不透的人,就是他了。包括他的師承、來歷,皆所不知。似乎是突然之間,他就出現於南海之上,而且建立起了休寧島這樣一份基業,而此人卻對權利之爭,沒有絲毫的興趣。雖然他以一身強橫的修為,只憑一己之力,便足以將休寧島帶到南海七大島的地位,卻從不熱衷於開山立派,擴展勢力,在他的心中,只有修煉二字而已。」
連文清若有所思的說道:「看來,這是一個修煉狂人!」
「不錯。」裴明玉讚賞的說道,「我師父也時常這樣說。而且他推測。這位杜島主,應該早就已經到了結丹圓滿之境,但他幾百年來,都沒有開始結嬰之事,師父一直在推測,他是在等待著什麼。因此他這次突然出現在南海之上。師父才會派我來看個究竟。你看著吧,不光是我們千島島,其餘的勢力,多半也會悄悄的派人來。杜確這個人,他是有實力,影響南海的勢力平衡的!」
連文清道:「既是這樣,島主為何又要讓我來呢?」他自嘲的一笑,「難道他不知道,我現在只剩下了孤家寡人,已經對千鏡島,沒有絲毫助力了麼?」
裴明玉笑道:「你太妄自菲薄了,憑你本身的實力,再加上隨身的傳家四寶,已經能夠穩穩壓過我師兄一頭,島主派你出來辦事,是看重你呢。」她說著說著,似乎就覺得眼前這個連文清,也不算怎麼討厭了。
連文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隨即便又飛快的斂去,他忽然間說道:「這次行事,本來是極為秘密的,為何驚動了這樣多的人?」他用手指著周圍說道:「你看這些修士,多半都是南海中的散修,怎麼全都湧來了這裡,難道說,有人把消息,故意洩露出去了麼?」
裴明玉咬著嘴唇說道:「這必定不是我們千鏡島干的,說不定是朱紫島的那群賤女人,她們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最為於火中取栗了。」
她看了連文清一眼,欲言又止,還是說道:「我師兄上次受了傷,至今沒有痊癒,師父請你出來做事,也是有借重你的意思,這次你我一起辦事,可千萬要重視,不要辜負他老人家的囑托呀。」
連文清笑應了一聲,在他們說話的這番功夫,已經飛抵了碧靈灣之前。
這是一個水極淺的地方,一個半月形的島,橫跨在海面之上,在島上,一個身穿葛色麻衣,頭戴斗笠的人,正負著雙手,靜靜站在海面之上。
在他的周圍,天空之上,密密麻麻的浮站著無數的修士,但最近的,也都離他有數十丈之外,沒一個敢去打擾。
這人便是休寧島主杜確,在他的身前,凌千葉垂著雙手,正恭恭敬敬的站著,腰微微躬著,一副極為恭順的神情。
杜確像是惜言如金的模樣,說道:「我借你的千島湖一用,你可有意見?」
凌千葉恭敬的說道:「杜島主一言,如抵萬鈞。」
杜確道:「限你們三日之內,遷出千島湖,三日後,我便要掘去這碧靈灣之水,到時候整個千島湖都會枯竭,七年之後,你們也不必回來了!」他從手中取出了一個盒子,揚手擲了過去,「這算是我贈與你們的補償,你們找其它的地方,另立洞府吧!」
凌千葉接過盒子看了看,臉上便露出喜色,「前輩之命,不敢不遵!」
說完了這句話,他便與身邊的兩名弟子,向著空中飛走。
杜確轉過身,他盤膝在那裡打坐下去,雙目微閉,對周圍的那些修士,視若無物一般。
在他的身前,一道烏金色的光華,似擎天大柱一般,頂天立地的矗立於此,這就是顧顏開始時所看到的寶光,金光繚繞,雲氣飛騰。但杜確只是在這裡一座,便無一個敢覬覦於此。
三日之期,轉瞬即過,而杜確似乎掐准了時間。離他驅走凌千葉,整整三十六個時辰之後,他便站起身來。也不說話,兩隻大袖同時揚了起來,十隻手指,如利劍一般,重重的向著身前的海水插了下去。
十道水箭頓時沖天而起,空中像是被霧氣遮滿了一樣,杜確低喝了一聲:「起!」
他的雙手於水下浮抬。像是將這方圓數里的水域,全都托住了一樣,隨後猛地向上拔起。
轟然的巨響傳來,無數水柱向著天空中激射而去,杜確浮現在空中的兩隻巨掌。居然像是硬生生的將這一片水域,全都托起!
他的兩手之上,像是浮起了一個天然的湖泊一樣,那方圓幾達數里的一汪碧水,就這樣的飄浮在空中。
杜確身前的那道烏金光柱,這時飛快的沒入了地下,似乎只是一轉眼間,就沒入了萬丈海底之中。
這時有人遙遙的從另一側飛來,高呼道:「千島湖干了!」
顧顏也被杜確的**力所震撼。
她那日思量良久。終究是沒有離去,但也沒有靠近杜確,遠遠的站在另一側,看著這裡的動靜。看到杜確以極**力,硬生生的將海水拔起,抽離所有千島湖的水源。不禁震驚無比,這幾乎已不是結丹修士所能具有的神通了。難道說,杜確今天,想要在這裡結嬰?
顯然也有人與她同樣想到了這一點,有的人就遙遙的叫道:「杜真人,今日可是有盛事將臨?」
杜確頭也不抬,說道:「少來聒噪!」他尾音拉得稍長,一道水箭已經飛掠而去,不偏不倚的射中那人的頭頂,海水濺了他一頭一臉。那人頓時嚇得一縮頭,不敢出聲。
被他所捧起的那汪碧水,就如一個大大的水泡一樣,平浮著飄上了半空,而杜確的身形,卻忽然間下落,向著海底飛快的落去。
有人頓時便驚呼起來:「難道他要在海底結嬰麼?」
更有人擊掌讚歎,「果然不愧是杜島主,行事鬼神莫測,就連結嬰,也要選這麼一個難得的地方!」
有一位老成持重的修士捋著長鬚說道:「難怪杜島主要先將千島湖的那些修士逐走,否則天上的雷劫一降,勾動海底的太陰之火,方圓千里都要被燒成焦炭啊。」
站在人群中,作了打扮,只像個普通修士的裴明玉不禁哼了一聲,「無知!」
連文清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裴明玉冷笑道:「他們這些人,胡亂猜測,真是不知所謂。杜確是什麼人,他結嬰,難道不會做好萬全的準備,非要萬里迢迢,跑到這裡來結嬰?」
連文清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裴明玉道:「你隨我來!」從他的手中,取出了一塊小小的鏡子,她將鏡面對準了海底,就有一道微不可查的靈氣,正飛快的順著海底潛行。她的臉上露出了喜色,「我們追!」
他們兩個悄悄出了人群,連文清回頭一顧,似乎有四五隊人馬,也和他們一樣,悄悄的退了出來,似乎正向著同一個方向飛去。他的目光忽然間落在了其中一個身影之上,眼睛頓時瞇了起來,臉上露出了狠厲之色,嘴唇蠕動了一番,卻沒有和裴明玉說什麼。
他所看到的,自然便是顧顏,顧顏與他們想的一樣,也不覺得杜確會在此地結嬰,而且他明明是要借燭陰地穴,為何又在這裡入海?
杜確借燭陰地穴的事情,這些圍觀的修士並不清楚,就在千島聯盟中,也只限於凌千葉等幾個盟主所知。因此他們茫然不已,看著杜確的身影,已沒入了茫茫大海之中,想要走掉,卻又不捨得,畢竟以杜確的修為,他要想結嬰成功,幾乎是十拿九穩之事,而在南海之上,已逾千年,沒有過修士結嬰的盛事了。能夠親眼一觀,必是將來一件頗值回味的事情。
而這時顧顏的耳邊,卻響起了一個聲音:「請隨我來!」
顧顏愣了一下,才聽出,這就是杜確的聲音,他遠在海底,居然還能夠傳音到自己的耳邊,如觸手可及一般。
她知道這是以心念傳音,彼此不能互通,只略一思忖,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向著燭陰地穴而去。
雖然她不知道杜確要做些什麼,但他在臨行前,忽然呼喚自己,卻讓顧顏感到十分的好奇,說不定他,能夠幫上自己的忙呢?
她方退出人群之後,那個聲音便又說道:「請入碧靈灣之下,自有傳送陣,引你過來。」
顧顏以金雷羽,隱去自己的形跡,悄悄的退到了水面之下,這時離杜確潛入海底,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下面寂靜無聲。上面圍觀的修士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等下去。有的人便大著膽子說:「我們是不是下去一探……」
這些人慢慢的向著中央聚攏,這時被杜確以極**力,懸浮在空中的那汪碧水,忽然間一下子向著四周爆炸開來,無數道水箭,濺了他們一頭一臉,不少修為較差的修士,全都受了暗傷,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是杜確親自出手,頭也不回的向著遠方遁逃。
而顧顏這時便悄然的潛入了海底之下,果然在海下不遠處,她見到了一扇月亮門,她舉步跨入進去,光華閃動,當她抬腳出來的時候,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個極大的山洞之中。
這個山洞方圓至少也有數十丈,四周峭壁參天,怪石嶙峋,而在腳下,則有一個無比幽深的地穴,一眼看不到盡頭,一**的寒氣,正飛快的從裡面冒出來。
而她身處的這個山洞,看上去,更像是個橫亙於此的平台一樣,在這平台之上,還有石桌石凳,只是看上去都顯得極為古老,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萬年之久。在石桌的對面,坐的正是杜確。
他這時已經將那頂從不離身的斗笠摘去,顧顏這才看清他的面容。
他的臉型略有狹長,眉目如刀削斧刻一般分明,一雙漆亮如星的眸子,閃現著無比堅毅之色。如果摒去他臉上那層冷若冰霜的寒氣,容貌倒也頗值一觀。
他見顧顏出現在眼前,將手一抬,說道:「請坐!」
顧顏倒也灑脫,隨便找了一個石凳坐下,說道:「杜島主千里傳音相邀,不知有何貴幹?」
杜確露出一個微笑,只是不知道是否是他的臉繃得太久了,只是嘴角微微的咧了一下,如果不是顧顏看得仔細,還真不知道他是在笑。
「我這次請顧仙子前來,是有一事相托。我聽說,你手中,有萬年冰雪之英所凝的玄魄珠?」
顧顏的臉色頓時一變:「你從何得之?」
杜確道:「我與小冰宮中的江姒雲,有些交情,月餘之前,我聽說她那裡將逢大變,特地前去相助,才聽說地底的玄冰之眼已毀,巨靈龜遠遁它方,而那顆萬載冰雪英華凝成的玄魄珠,卻落到了你的手裡?」
顧顏深吸了一口氣,她覺得杜確似乎不像會強搶它人寶物之徒,何況此事也無法的抵賴,便道:「不錯,玄魄珠是在我的手中,你意圖為何?」
杜確笑而不答,他反而站起身來,走到前面的山崖之上,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能夠得到玄魄珠,真是天大的機緣,我聽說那萬載玄冰窟之中,寒氣逼人,一般的人絕難輕進。你居然沒有被凍僵,實在是讓我大感意外。雖然我們以前也有過數面之緣,但我確實小看你了。」
顧顏淡淡的道:「這些客氣話就不用說了。」
杜確道:「我聽凌千葉說,你想來燭陰地穴煉寶,你看到了麼,這就是當年妖王燭九陰的成道之所!」
這個顧顏早就猜到了,她費解的是,為何杜確會大費周章的,從碧靈灣潛入此處,而且那個傳送陣,顯然也不是他布成的。
隨即,杜確便說出了一句讓她更為驚訝的話來,「在萬年之前,我的先祖,就曾經在燭陰地穴之中修行,這些石桌石凳,就是他們當年親手雕刻而成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