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石壁之外的眾人,這時正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所生的變故。
在蜃魔王衝入火池之後,無數烈焰飛騰,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景象。沈夢離等人,只能想辦法,截斷周圍的靈脈,讓這裡的火焰慢慢洩去,但見效似乎不佳,也就在顧顏激玉版陣圖,調動地心火元力的時候,正向著周圍噴出去的無數火焰,似乎突然間就收斂了起來,然後飛快的向內退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們眼睜睜的看著火焰向內收斂回去,退到了石壁之內,然後還在不停的向內收窄,露出了外面大片大片空白的地方。
斑駁的地面,留下的是無數交叉的赤紅印痕,一條條的石筍向外突出著,顯得醜陋之極,像是無數個張牙舞爪的怪獸,而那些火焰,就如同是潮漲潮退一樣,飛快的向後退去,偌大的一個火池,就這樣空白的袒露在眾人的眼前。
盛華蘭收去了手上的陣圖,駭然的說道:「這裡所有的靈氣都已經收斂而去,現在此地靈脈空空,已成絕地了。」
眾人互相對望了一眼,都不知道在這火池之中,到底生了怎樣的變故,而在露出來的空空地面之中,顧顏與蜃魔王全都不見蹤影,它們又到底去了何方?
但眼前的火池全部乾涸,卻是生在他們眼前之事。也讓這些弟子,第一次見到洗劍池深藏於萬尊千洞之後,這五大秘地的真容。
在烈焰全都掩去之後,露出來的,是一個無比廣闊的大坑,地下無數的赤紅色石筍突出來,留下的全是被灼燒過的痕跡。
而在這個大坑的上半部。則是四通八達,密密麻麻如同蛛網一樣的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每一條道路都顯得深幽無比。像是盡頭有著無數惡魔一樣,隱藏在深處,要將進去的人全都吞噬掉。不留絲毫痕跡。
方碩大步的踏過了石壁,向著烈火褪去的方向走去。
沈夢離飛快的扯住了他的胳膊。「小方,你做什麼?」
方碩回頭怒視著他說道:「我當然是去找人,你們不想想,如果沒有她,是不是大家都要被火海所吞噬?」
他這句話雖然很不客氣,但包括盛華蘭在內的人卻沒有反駁,沈夢離歎道:「我不是攔著你。但至少,大家先商議個章程出來,謀定而後動不是?」
方碩怒氣沖沖的揮手說道:「什麼章程這個那個的,做事這麼瞻前顧後,還是回家奶孩子去吧!」
秦明月這時悠悠的說道:「小方,你聽沈兄一句,這裡到處都是危險,你就真有把握能一個人,將顧仙子找回來?而且現在,你連她去了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吧?」
秦明月平時細聲細語的。極少說話,不像盛華蘭那樣張揚,但這句話卻有道理,方碩停住了腳步。把目光看向蘇曼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蘇曼箭苦笑道:「莫看我,這個地方,其實我也是頭一次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秦封忽然說道:「蘇姑娘,當此之時,你就不用再有所隱藏了吧,這裡是藏劍山莊的秘地,就算你沒來過,總該知道一些詳情,如今大家攜手,若不精誠合作,還要有所隱瞞的話,怎麼能走出這個洗劍池?」
秦封自入洗劍池以來,一直深自收斂,沉默寡言,這時忽然說出這樣尖銳的話語,倒讓蘇曼箭頗有些詫異。
江瑤伽則向秦封投過一個讚賞的眼神,顯然對他所說的話十分滿意。身邊的這個男子,似乎還是有些眼力的,冷眼旁觀,也看出了在九大派之中的這種微妙關係,藏劍山莊與雲裳谷,彼此之間,並非是那樣親密無間的。
蘇曼箭沉吟了片刻,才說道:「非我隱瞞,只是本門的嚴令,非劍尊之後,於此秘事,皆不得與聞,若不慎擅入,生死各安天命。在數千年前,本門就曾有弟子進入這五大秘地之中,但當年的劍尊,也沒有派人相救過。」她頓了一頓,緩緩的說道,「那一次來了七名弟子,只有兩人生還。」
說到這裡,她的臉色就變得嚴肅起來,「因此,我也在此立誓,凡自己所知,一定全無保留的告知大夥兒,但此時,如秦兄所說,大家當精誠合作,不能再有其它的想法了。」
沈夢離敲了敲手中的折扇,笑道:「這是自然。請蘇姑娘說吧。」
蘇曼箭緩緩說道:「這五大秘地,彼此相通,必有道路通向萬尊千洞之後,但此刻,我們唯一的選擇,只能是向前。周圍的這無數條路徑,都不能走。」
秦封問道:「這是為何,再向前,不就是五大秘地的盡頭之處麼,那不是更危險?」
蘇曼箭答道:「火池之下,連通著地心太陰地火之精,周圍的道路,受先天自然造化而生,不知道哪一條,會通向地心的靈脈之處,那個時候,我們全都會被地心元力所吸,屍骨無存。因此,前方雖然危險,卻是似危實安,我們要找到秘地間的相通之處,尋機而出。火池的邊上,應該通向金陵玉殿,那裡相對較為安全,我們向前即可。」
江瑤伽淡淡的說道:「如你所說,想要安然脫身,又有幾分把握呢?」
蘇曼箭道:「一分都沒有。不過我想大家到這裡來,也沒有抱著玩耍的心態吧,難道求索之路上,是沒有艱險的麼?」
她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身為藏劍山莊弟子,願與大家共赴此難,生死同命!」
沈夢離用折扇敲了一下手掌,「蘇師妹之言,深得我心。我意大家可分為三路,分頭向前,每隔十里,作一記號,相互呼應。以免離散之虞。」他又笑了笑,說道:「大家想。我們本來只是到萬尊千洞去收取劍魂,如今卻有機緣到這樣的秘地來走一圈,不是想不到的好事麼?」
盛華蘭拍著手笑起來:「沈大哥說得不錯。我們這就分頭前行吧。」
沈夢離這一席話,隨口便將緊張的氣氛驅散,秦封臉色有些黯然的退後一步。江瑤伽則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對剛才他的表現很是滿意。
這兩個人自然是要做一路的。方碩與蘇曼箭一路,秦明月這時忽然說道:「三路之中,應各有一通陣法之人,不如我與沈兄一道吧。江姑娘身為雲裳谷弟子,陣法亦非外道,師妹,你與小方做一路如何?」
盛華蘭頗有些不願。但沈夢離略一猶豫,便說道:「如此也好。秦師妹擅旗門之術,以我之玉碟聯絡,我們兩人居中,你們分自左右策應便好。」
他們兩個人都這樣說,盛華蘭便只有應了,拋去已經死去的岳九錫不提,剩下的七個人分成了三路,順著火池所退去的方向,分頭前行。
眾人都拿著沈夢離的玉碟。約好了每隔十里,便互通一次消息,然後就各自分開。
火池中的烈焰,如潮水一般退後。這時早就退得不見蹤影,眾人只能順著方向,慢慢摸索。畢竟誰也不知道蘇曼箭所說的金陵玉殿,究竟通向何方。
秦明月與沈夢離一路前行,兩人都是無話,都以法寶護身,極為謹慎的向前。行了數里之後,沈夢離忽然說道:「秦師妹,你要和我一路,究竟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麼?」
秦明月的眉頭一挑,在兩人相處的這一刻,她本來的那種羞怯與自矜的神情都已經拋動,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沈師兄,你這是何意?」
沈夢離淡淡的說道:「我們相交雖少,但明人不說暗話,你若沒話和我說,那到下個地頭,我們就分開如何?」
秦明月微微一笑,「沈兄,何必如此動氣。你覺得,只有我一個人,看破了你故意放蜃魔王入火池之事麼?」
沈夢離的臉色陡然一變,說道:「你說什麼?」
他的兩道眉毛斜飛入鬢,看上去英氣十足,但這時眉頭微微的揚起,頓時便有一股殺氣透出來,讓人見了遍體生寒。但秦明月卻笑吟吟的毫不在意。她那雙微笑起來,便會瞇得細細的眼睛,看上去和善得人畜無害,但這時卻似乎怎麼看怎麼都大有深意一樣。
「此地又無外人,沈兄何必作態呢。我師妹對你信任,可不代表別人就沒長眼睛,你在兩個陣法的變換中尋到空隙,故意露出那個破綻,將蜃魔王放入火池,其意,無非是想讓它與那位顧家姑娘,兩敗俱傷吧,只怕她們一行引出蜃魔,中間也有你的手段吧?」
沈夢離這時反而平靜下來,他淡淡的說道:「秦姑娘,你我相交雖不深,但有些話也不是亂說的。」
秦明月微微笑著,「沈兄,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也不是那種做惺惺小兒女態的人,想要拿這件捕風捉影的事情來要挾你,我雖不知道你與她有何仇怨,讓你一心要置其於死地,但若你一心如此,或許,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她說完這句話,便停住了話頭,面帶微笑的看著沈夢離,本來瞇得細細的眼睛這時已經睜得極大,一雙眸子毫不掩飾的精光四射。讓這個本來深藏收斂,一直在盛華蘭光芒遮蔽下的師姐,突然間便散出了一種別樣的風采。
沈夢離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著她,似乎是今天才認識這個人一樣。他保定市了半晌,秦明月也不催促,只是微笑著等待。沈夢離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秦師妹,我與你認識多年,倒不知道,你還有這樣深沉的心機,藏得好,果然藏得好!」
秦明月笑道:「彼此彼此,只是你身為丹鼎派天之驕子,其目光,從來不會在我身上留意罷了。但說起來,我們本就是一類人而已。」
沈夢離輕輕敲了敲手中的折扇,「不錯,是我小看你了。我確實與那姓顧的女子有些仇怨,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未必就要盡全力滅殺她於此罷了。否則的話,你覺得她真能夠與整個丹鼎派相抗?」
秦明月巧笑嫣然,這個平時顯得文靜而敦厚的女子,身材高挑。長飄飄,在這時,居然出一種別樣的嫵媚風情來。「那我卻不知,但是,為了一個結丹的散修。總不至於要貴派的華嚴老祖師出手吧,那樣丹鼎派的臉。不是丟到海外去了?」
沈夢離的笑容一斂,說道:「秦師妹,你有什麼事,便請直說吧。以前是我小看了你,不過你若想憑這一件事,就想讓我做你做些什麼,只怕打錯了算盤。」
秦明月微笑道:「你覺得。我是那種不知進退的女子麼?蒼梧大地,歷經萬載,已是風雨飄搖,多事之秋,如今九派議事之期將近,沈兄,你不要說,對如今的局勢,你一無所查?」
沈夢離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他現。自己還是有些小看了這個女人,她雖然平日裡不言不語,但這份眼力,便足以在盛華蘭之上。他肅容道:「你是什麼意思?」
秦明月淡淡的說道:「並無什麼意思。只是我也在本派之中,也有些小小的想法罷了。我不相信沈兄沒有?若沒有的話,何必非要結交盛師妹,要知道,她可是本派之中,最得蓮花生大師青眼的一個人!」
沈夢離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秦明月忽然間又收起了冷臉,笑得如春花燦爛,「我只是想與沈兄說,在這蓮花山之中,如果你與我合作,比起我那個尚不諳世事的小師妹來說,回報可能要豐厚得多。」
沈夢離哈哈的笑了起來,「秦師妹,我現在才現,你實在是個聰明人,只可惜,我們這樣的兩個人,大概誰都不會相信對方吧。」
秦明月道:「因此,我們只能是合作關係。於此,止於彼,如果要談什麼情誼,大概沒有人會相信吧?」
兩個人對視一眼,忽然間極有默契的大笑起來,只覺得當真是遇到了平生中的知己,非大笑一場,不足以形容此間暢快的心情。
過了片刻,笑聲才漸漸止歇,兩人只覺得說話的距離瞬間便近了許多,沈夢離道:「你方纔所說,是什麼意思?」
秦明月道:「當年我師父,亦即蓮花生大師在未成嬰之時,曾經來過洗劍池試煉,他是藏劍山莊之外修士中,極少的一位,曾經進過五大秘地,並且安然而出的人。」
沈夢離的眼光頓時熱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此地的地形,你有所瞭解麼?」
秦明月點點頭,「恐怕蘇師妹,她所知道的,還未必有我要多。據我師父所說,在五大秘地的盡頭之處,是藏劍山莊最為神秘之所。如今火池退去,或許是顧顏激了地心元力,如果她運氣好,不被地心元力所吞噬的話,那麼必然會落入鳳凰台!」
她的眼中露出了一絲寒芒,「鳳凰台上鳳凰游,那是一個看似安然,其實無比凶險的地方,我可以在兩者之間,布下陣勢,讓她無法從鳳凰台脫身!」
沈夢離道:「我聽說,你與蘇曼箭交好,這次卻去害她的朋友?」
秦明月笑道:「不錯,曼箭確實是我在九派之中難得的朋友,只是朋友總能再交,有些事卻一定要做,是不是?」
沈夢離微笑道:「就算她如你所言,被困入鳳凰台,難道蘇曼箭不會請藏劍山莊的人去救她麼?」
秦明月道:「我自有我的法子,卻不需事先和你明言。」
沈夢離略一思忖,便笑道:「既如此,我便信你一次。」他抬起手來,秦明月也伸出那只潔白如玉般的手掌,兩人在空中輕輕的擊了三擊,便是達成了臨時的盟約。彼此一笑,皆有會心之感。
這時仍在火池中的顧顏,並不知在百里之外,已經有兩個人,暗自達成了針對她的密議。
她對空間中寧封子的叫喊,棄之而不顧,她這時所想的,是在那個石洞之中所看到的,遠在道魔大戰之前,那個神秘修士玉簡中的記載,她想去一探這洗劍池的源頭!
顧顏總覺得,在這洗劍池中,所藏有的奧秘,遠遠不止自己所看到的這些,而最終的謎底,恐怕都要歸結到洗劍池那個神秘的源頭,才能得到解答。因此,她心中的好奇之心才因而大盛,不惜冒著被吸入地心的危險,也想到洗劍池的源頭去探一探。
如果有人這時在洗劍池的頂上俯瞰,就可以看到這無比壯觀的景象,在密密麻麻如蛛網一般四通八達的洞中,無數的烈焰,就如怒海狂濤一般,飛快的向著後面捲去,將眼前所能見到的一切,全都吞噬,在烈火的籠罩之下,無數的石壁,數不盡的妖獸,全都被火焰所裹挾,在這浩蕩的衝擊力之前化為飛灰。
寧封子不停的大叫道:「喂,你這是不要命啦?我不想陪著你一起死啊!」
顧顏對她的叫聲充耳不聞,在飛快後退的時刻,她仍在全神貫注於眼前的火靈之上。原本在地心海眼之處,由滄海客所煉成的兩道紅線火,這時已全都被紫金靈氣所籠罩起來,周圍透出一層淡淡的紫光,她的心中忽然間略有感傷,想到了在地心海眼之處逝去的三道火靈,隨即便又想到,死生之道,破而後立,不敗不生,心中若有所悟的說道:「一分為二,仍以前名而名之,如何?」
隨著話聲一起,顧顏左手立掌如刀,向著下方重重的劃去,一道金芒閃過,便將糾纏在一起的兩道火焰同時分開。一青一紅的兩道火焰,分立於左右,涇渭分明。顧顏道:「一名青冥,一名朱蓮,可也!」她手指輕攏,兩道火焰便被她收入混沌空間之中。從此化為與自己身心相合的先天火靈。
在顧顏的心中,其實還微有些詫異,這兩道紅線火,其所具的屬性,與她所見的一般火靈都有所不同,帶著一股極為隱匿的氣息,就算是以她的靈覺,如果不是刻意,都難以察覺,實在難以想像這是滄海客本人所煉出來的。或許是他當年有所機緣,從某處而得的吧?
隨後她的右手便伸出去,在空中一抓,金光大手從空中罩下,無數朵端明焰被她攏在手中,從指尖之上,傳來清晰的火焰灼燒之感,卻顯得溫和而不張揚。火焰顏色明艷,極為醒目。隨著她的法訣,被自行收入混沌空間之中。顧顏終於收取了她的第五道火靈。
三道火靈同時沒入空間之內,雖然外形仍相似,但氣息已變得大為不同,不再像先前一樣生機全無,而像是與整個空間融為了一體一般。
其其似乎也感應到了這種變化,它極為歡快的跑過來,伸出鼻子上下的嗅著,然後出「嗷嗚」的歡快叫聲。
在顧顏面前,被她以玉版陣圖困住,只相隔數十丈的蜃魔王,這時的眼中,終於露出了驚恐之意。
顧顏明白它的意思,微笑道:「我聽說你的身軀,水火不侵,萬劫不滅,不知道我以五種先天靈火來煉你,能不能將你徹底煉化?」
大概在這蒼梧大地之上,自道魔大戰以後,就算是包括元嬰修士在內,也無人能夠像顧顏一樣,能夠同時身具五種先天火靈,還都能夠煉化的身心相合,運轉由心。按著那本烈火真經上的記載,如果一個人能夠同時湊齊七種先天之火,就可以直接肉身成聖,修成本體的烈火元嬰。而現在的顧顏,正是奔著這個希望而努力。
只是她所得到的玉匣真經,上面只有半闕,雖然記載了前面的根基之法,關於後面的修煉之法,以及最關鍵的成嬰部分,卻都沒有半點提及,這也讓顧顏頭疼不已。能夠得到半闕真經,已經算是天大的機緣,現在又到哪裡去找下半闕?
不過顧顏的壽命還很長,她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麼就要一直走下去,她相信總有找到機緣的那一天。
看到眼前這只蜃魔王無比驚恐的模樣,她不禁微笑道:「原來你也有怕的東西啊,既如此,你跟著我如何?」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