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0
十二張病床的病房裡全封閉,設施比地方醫院好,充斥著混濁難聞的氣味。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沾染了觸目驚心的血漬,那是一名承受不了等死的絕望撞牆自殺的青年留在人世的抗議。
甘霖認為那是醫生的恥辱。走進去,病房的門在他身上關上。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吳媛跟兩名士兵默默的看著他。
死神籠罩的病房裡並沒有人因為有人進來而給予相應的表示,病痛和壓抑的扭曲讓病房裡等死的病人們發出痛苦的喘息。甘霖的聲音在病房裡響起:「活著就有希望,生存在很多時候取決於你們跟病魔鬥爭的意志力。」也沒有人回應。
病房裡的病人大多數已經神志不清,眼神黯淡。
從發現類似ca-mrsa變種的那種菌株到現在,還不足二十四小時,掛著的點滴瓶裡的藥水還有小半瓶,應該是接到撤退命令的護有意調慢了,免得藥水在這些人死之前就打完了,這也算是一種安慰劑了。
基地醫院束手無策,導致基地領導層決定放棄整層樓的病人,說明現有的藥物不具備殺滅那種菌株的效力,甘霖只能寄希望於真氣能滅病菌。
在第一張病床前,甘霖擺出把脈的姿勢,實際卻輸入真氣直達病人肺部。
真氣不僅探測到奄奄一息的病人腫脹肺部有空洞與積液,還在肺部探測到某種能量波動,那應該就是免疫細胞爆炸,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醫案,也來不及分辨什麼是免疫細胞什麼是病株,甘霖完全是摸著石頭過河,本能的用真氣能量波動包裹。
透過玻璃一直看著病房裡的吳媛大失所望,緊挨著她的士兵張航更是直截了當的說:「他到底是不是醫生啊?」
另一名士兵楚年惋歎:「他這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吧,年輕人好高鶩遠想立功,想出名,心情可能理解,不過治這個病不比買彩票,抱僥倖心理會害死他自己的。」
「唉,還以為會發生奇跡呢!」
「這是瘟疫,兄弟,知道什麼叫瘟疫不?」
「瘟疫也不一定染上就會死吧。」
「咱們這個死亡基地裡的人都會死,只不過是遲早而已。不要抱希望了,別再抱不切實際的希望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們也會死嗎?」年輕的張航聲音在顫抖。
「你報名來這死亡樓層站崗沒有寫遺書嗎?」似嘲非嘲的看著戰友,楚年不答反問。
「不一定會死的,你們放心,現在全國各地都在研製新藥特效藥,很快就有針對性的新藥問世,我們很快都能得救了。」吳媛顫聲勸慰,眼中卻透著絕望的神采。
「新藥沒有研製出來,死亡基地就會成為名符其實的死亡基地了。」
「不會的,你不要這麼悲觀。」
「基地裡我能叫得出名字的戰友都死完了,我不認為自己能比他們幸運。」從病房門前走開,楚年回到了樓梯口,忠實的執行最後的任務——他是這麼認為的。
「幸運的,一定會的。」吳媛語無倫次的說。
病房裡,甘霖彎腰在地上揀起一個一次性輸液器,那應該是護士撤走得很倉促抒裝注射器的托盤都打翻在地上了。
「他用那個輸液器想幹什麼?」吳媛吃驚的叫。下一刻,讓她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她看到甘霖把針頭移到病人胸口插進去,貼進了玻璃她想看得更清楚一點,卻沒有看清楚透明輸液管有液體滴出來。
「他好像是在用某種特殊的方式治病?說不定有效。」張航把充滿希翼的眼神移到吳媛臉上,希望得到證實。
「病人沒被玩死,算是幸運。」擁有豐富專業知識的吳媛,不會像張航那樣天真,仔細觀察之後,她搖頭苦笑。
「玩?他是在玩!」張航吃驚的叫。
「也不能算是玩吧,應該是發現病人的狀況出乎意料的危急,他束手無策所以——」
沒有說完,吳媛想到古時候有醫生治駝背的笑話,把病人的駝背壓平了,病人死了,醫生振振有辭的說:我是治駝背,誰管他是死是活。
甘霖是那個治駝背的醫生嗎?
理智告訴吳媛,甘霖極可能是那種治駝背的醫生,但她又抱著希望:如果他這麼胡搞能歪打正著就好了!
事實上,甘霖不是在胡搞。用真氣滅菌,再把病人肺部的積液壓縮進輸液管。他採取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救治病人,讓病人呼吸困難的情況迅速得到改善。
整個病房裡,除了那個撞牆而死的士兵,其餘的病人症狀都迅速緩解,他們眼中那種近乎無知覺的濃濃死氣的神采也有了變化,眼睛透著希望的亮光。他們的頭都努力的側向甘霖所在的地方,他移動,他們也跟著移動。
把那具屍體用白布單裹起來,甘霖拎著到了病房門口,對著趴在玻璃上發呆的吳媛大聲喊:「這具屍體要處理,我還要去旁邊的病房給病人治療。你們都離開三樓。藥品跟醫療器械送到樓梯口,我去搬。」
門並不隔音,甘霖的聲音傳了出來,吳媛夢遊般問:「你要出來?」然後,她轉向張航,再看向樓梯口的楚年。
樓梯口的楚年沒有聽完整,乾脆利落的拒離:「進了病房就不能再出來。」
張航結結巴巴的說:「他是要到旁邊病房給病人治療,沒有要離開三樓。」
「那也不行!」楚年堅持原則,不肯通融。
甘霖直接拉開門,把白布單包著的屍體擱在地上,命令道:「把屍體送太平間,趕快送藥品跟醫療器械過來。」然後,他快速進了隔壁的病房。
「你們怎麼讓他出來了!」楚年憤怒的質問。
「甘霖醫生接管了三樓危重病區,你們守住樓梯口,其餘的事情不要管。」吳媛這時強硬起來,並迅速通過三樓護士值班台的電話聯繫院長李國甲,把這裡的情況作了匯報。
「甘霖,就是網上那個招搖撞騙的醫學界敗類?」
穩重的基地醫院院長居然也注意到網絡上的口水仗,脫口說完,再驚訝的問:「小吳,你親眼看到他給病人治療了?」
「是,病人的病情似乎緩解。」吳媛相當肯定的說,其中有多少主觀的希望成分在內,恐怕只有天知道了。不過,她的語氣給了院長極大的鼓舞,老頭子居然親自帶隊送藥品。並且不顧眾人反對上了三樓。
「院長,您怎麼上來了?」從第一間病房裡逐一給病人檢查之後出來的吳媛,看到院長扛著藥箱走來,驚愕不已。
「我來跟你們年輕人並肩作戰,要麼打敗病魔,要麼死在三樓。」李國甲院長聲如洪鐘,意氣風發,讓人感覺他那五短身材都高大魁梧起來。
「院長。」吳媛流出淚來。
「甘醫生在哪裡?」
「不清楚,我剛才在檢查他冶療的第一批病人。」說到這裡,吳媛激動起來:「院長,奇跡啊,那些病人的病情都改善了很多。」
「哦,我看看。你去找一下甘醫生看還有什麼需要的。」李國甲是內科權威,基地爆發流感之初就參加了這場無硝煙的戰爭,梁山身上的特殊病菌能及時檢測出來,也是因為他的慎重。聽說甘霖能迅速讓病人的病情得到改善,他就像聞到魚腥的貓別的都顧不上了。
從相隔五間的病房裡出來,甘霖碰上來找他的吳媛,「不是讓你離開嗎?這層樓很危險。為什麼還在這裡?」他責備說。
有種被關心的感動,身為人妻的吳媛在基地醫院裡人氣依然高,並不乏人關心,同在基地的老公更是對她關懷倍至,但她那一顆心居然因為甘霖的話怦然心動。也許,是環境讓她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吧。
臉上浮起兩團紅雲,吳媛笑道:「這是死亡樓層能進不能出。」
「你染病了?」甘霖誤把美人嬌羞當病態,緊張的抓起她的手,為她把脈。
作為第一位有幸得到甘霖用真氣治療的專業人士,吳媛卻把他輸入的真氣想當然的當成了錯覺,認為那暖暖的氣流是自己心理變化的產物。
「肺部已經腫脹,有體液並伴有空洞。」甘霖如實的告知檢測結果。在這種時候,隱瞞病情意義不大,再者吳媛是醫生,告訴她實情有利於治療。
「不可能!」吳媛下意識的反駁。是醫生,也是女人,在得知自己染上致命的病菌,她的身子哆嗦起來如風中弱柳。
沒有安撫吳媛,甚至沒有給一個有力的擁抱,甘霖稍嫌冷酷的吩咐:「你是醫生,配藥應該會吧?找一張空病床先躺著,我馬上來給你打針。」
不想讓甘霖看輕,吳媛強忍著眼淚盡量平淡的說:「好。」
看著這個倔強的女人高高的昂起頭,背挺得筆直,像得勝還朝的將軍走進了護士值班台。甘霖心頭湧起一股柔情。他是故意那麼冷淡的,在這種時候溫情的安撫很可能會讓她本來就緊張的精神崩潰。
加油!希望你不是第二個小齊!
甘霖暗自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