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13
隊列訓練一直進行了四五天時間方才暫告一個段落。
以前從未接觸過什麼是起步走,跑步走,向左向右向後轉的軍卒們總算在軍棍的威懾下排出了一點整齊的意味。
就連主營鄭谷那裡都頗感意外的弄不清楚林靖到底在搞什麼玄虛。
按說林靖是在搞軍陣操練吧,卻又沒見過哪個將領這樣排兵佈陣的,就連步軍裡的陣法操練都不會是細緻到軍卒的每一個小動作上去。
而且這看起來也不像是任何陣法,這等從頭至尾都是保持一個方形陣的操練方式不由讓人嗤之以鼻——各大陣法諸多講究,峰矢陣、魚鱗陣、雁行陣、偃月陣、方圓陣,偏生就沒見過這等毫不變通的死板方陣,有何用處可言?
王萬鈞幾日裡才得閒偷偷回了主營一趟,林靖也假作未見,知道他這是去跟鄭谷做報告去了。
羅成功、李鰲等人則各有心思的看待此事,一個認為林靖不過是想弄些事情出來掩蓋被人搶走戰馬軍械卻不敢有所動作的憋屈;一個則總覺得林靖此舉不會是無得放矢,若不是礙於情面,險些生起派人每日盯著第三都動向的衝動。
畢竟林靖初一到來,主營這邊三人便一起施了手段,再加之林靖背後始終有蘇府台的影子,由不得李鰲不小心對待,注意起林靖的反應。
但事實上過了這麼些日子第三都這邊依然風平浪靜的樣子,又讓李鰲覺得是否是自己想的太過,對方始終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哪裡又能有什麼報復的手段。
於是第三都的這些動向便一一落入鄭谷等人眼中,卻給他們帶來了無盡的疑惑。
晚間,林靖召集訓練了一整天的第三都軍卒全體在小校場集結,又將營地裡所有的條凳等物找出來讓大家坐下,實在沒位置的就尋些石墩之類的物事當成了座椅。
在林靖身前擺放著一塊剖面光滑的木板,板面上貼了一張白紙,旁邊又放了毛筆墨研等物。
看著這些價值足有二三兩銀的文人筆墨,陶全安便有些肉痛,如今第三都所有的公餉已然告罄,從牛羊司費了些口舌才買回五六隻羊羔,剩餘的便被軍使叫著買了這些紙張筆墨。
且照軍使的意思,還有辦個養雞場的想法,說是又能吃到雞肉又能養雞下蛋,補充什麼蛋白質,天知道那又是何等玩意……軍使只是暫時苦於銀錢短缺的關係未能立即實施而已,真心弄不明白,他為何會拼了命的提高大傢伙的伙食水準,像這等標準,怕是遍觀整個捧日軍裡也是最最上等的了。
見戰兵輔兵已然全部坐好,連一些沒什麼事幹的雜役民夫也在外圍看起了熱鬧,林靖便提起毛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大字——政治思想教育。
看著這幾個大字,軍卒們滿頭霧色自不用說,連林靖自己都想笑出聲來。
自己這是有些惡搞了。
但權當是替自己找些樂趣罷。
文秘出身的人不搞點咬文嚼字的名堂,總覺得與那些個無所不能連槍炮都能製造出來的穿越者中顯得太過無能了些。
要說特長,自己也就這麼點屬於自己的真本事了。
政治教育的核心理念,說白了,就是忽悠!
誰能將自己的思想忽悠到別人的心裡,誰就是成功的做好了教育。
真正的政治,林靖屁都不懂,但跟第三都這群文盲做教育,也跟那些複雜深奧的政治沾不上邊。
而且養成這等教育的習慣,既可以方便以後給軍卒進行戰術培育,又能進行各方面的總結,方便軍卒間培育出深厚的信任感。
若林靖是這時代土生土長出來的合格武將,自然用不上這些,只需拿著軍棍與刀劍敲打威懾即可,但他如今除了身材壯碩一些,半點武藝都不會,更說不上有武將的霸氣,他從未與人近身廝殺過,連血都沒見過,從根本上來說還不能算冷兵器時代中合格的將領。
「什麼是軍人?什麼又是特種軍人?訓練了這麼些天,有誰能回答出我的問題?」林靖大聲問道。
眾軍卒互相觀望,沒人開口說話。
林靖環視一周,又道:「老規矩,誰要是答了上來,可以獲得五軍棍的豁免權,還有就是晚上伙食依然多加二兩肉!而且是二兩紅燒肉!話可先說在前頭,紅燒肉這等東西不是人人都有福享受的。」
提起紅燒肉這等由軍使親自指導廚房伙夫搗騰出來的玩意,諸軍卒中不少人立時在口中流了口水,有軍卒立時站起身,搶口道:「報告。」
「講!」
「軍人,軍人就是當兵的!特種軍人就是當了好些年兵的老兵!」
林靖哭笑不得道:「這就是你的理解不成?雖說答得不太靠譜,但你是第一個敢開口答話的,便也就算你一份,晚上多加二兩紅燒肉!坐下吧!」
那軍卒欣喜地坐回條凳上,引來週遭其他人的紛紛側目,立時開口搶著回答起來。
「報告!」
「講!」
「軍人就是保家衛國、殺敵梟首的人!特種軍人就是以一敵五的軍人!」
「好,甲什的魏曲,說的有幾分見地,一樣的可以吃肉。」
「報告!」
「講!」
「他魏曲沒當兵前不過是打更的,狗日的懂個求了,這廝純粹是為了騙肉吃才編出來的屁話!」
林靖不由笑道:「即便是編,卻也編出了幾分道理,若是你也能編出來一句,我也准你多吃肉。」
先前說話的魏曲接口道:「軍使你太抬舉王二麻子了,我多少還是打更的,可他卻是出了名的地痞癟三,偏偏是個卵蛋貨,戍役後上了陸揚戰場險些沒尿了褲子,丟死先人板板囉。」
王二麻子羞怒地罵起來:「你懂個求!老子上次就差那麼一點就能割到一顆遼狗的人頭,就是你這貨拖著老子往後撤,才沒搞到來著!」
魏曲恥笑道:「的確是差點兒割到一顆人頭,可那顆人頭的主人卻是個早已死硬的屍體……」
「你他娘的胡說!」王二麻子氣呼呼地罵咧著。
「哈哈……」眾軍卒紛紛哄笑起來,林靖見狀,示意王二麻子和魏曲都坐下,便開口道:「今日我並不打算跟大傢伙強自灌輸一些軍人的理念,關於什麼是軍人,什麼是特種軍人,我希望大家能在以後的日子裡自己得到體悟,屆時再來告訴我答案。」
他頓了頓,見眾人氣氛熱烈,便暫時打消了原本打算跟他們做一些思想教育的念頭,反而說道:「既如此,今日我們便先且不談教育,而讓每個人都站出來做個自我介紹,也互相揭揭短兒,看看誰以前做過的糗事最多!」
「軍使,誰揭發的越多,是不是就有紅燒肉吃!?」
林靖笑道:「那是自然,但揭別人短之前需先做個自我介紹,說說你們來軍隊戍役的目的。」
「報告軍使,俺是丙什劉什長手下的兵,俺叫牛三兒!出身冀州,曾經是個佃農出身,我要揭俺們丙什程二寶的短,這廝隔三差五便會偷偷跑去附近的村裡偷看村婦洗澡,回來以後還常常吹噓哪個婆娘的奶·子大,哪個婆娘屁股上長了一撮毛!別看他一臉憨像,那可都是裝樣出來的!」
「牛三兒!我呸你一臉!誰不知道你最喜歡賭錢時出千?每次都自個兒贏得盆滿缽滿,坑的卻是大傢伙!」
「軍使,張鐵柱以前經常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兒!」
「軍使,吳昌鞍每日都會在背後說軍使你的壞話!」
「軍使……」
想是這幾日枯燥的訓練壓抑了眾軍卒的心情,此刻氣氛就越見活躍起來。
第三都在陸揚吃過大敗仗,僥倖活下來的人哪個不是互相知根知底的,互相拱出對方也是友情使然,覺得頗為有趣,也都是看出林靖不會怪罪才會如此。
林靖這幾日雖說用軍棍政策鞭策眾人,但在眾人眼中他始終不過是個少年,雖然畏於軍紀,但實際上並未十分懼怕林靖。
這點讓林靖也有些束手無策,總不能時刻板著一張臉來裝出威嚴。
而且第三都雖是潰兵的聚集地,但還是有一點好處,那便是自打林靖上任以來,並未遇到過內部有任何勾心鬥角的事情發生,對他展開軍務起到了極大的便利。
想想也是,一個破敗到幾乎被人遺忘的地方,稍有心計的人都不會傻到留在這裡,能剩下的幾乎都是無根無底無甚背景的漢子,這樣的人反而最利於林靖管理。
但看著林靖一副與眾人同樂的模樣,什長蘇燦卻沒來由的深歎了口氣。
面對這群為了吃肉都能爭搶的你死我活般的潰兵,他覺得自己跟著林靖來了這裡簡直是倒了大霉。
看著這些場景,第三都哪裡有半點前途可言啊……
若說第三都裡對林靖的創建特種部隊的設想最不肯相信的,並非是副軍使陶全安又或是什長耿苞、劉青,反而是混跡在府城見過一些世面的蘇燦,其中也屬他的心思最為活絡,畢竟出來當兵賣命的,除了混口飯吃,誰不想混個前途遠大,偏偏他蘇燦卻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這等地步,當真是令他灰心喪氣到了極點。
如今他的主子是林靖,主子手下這幫子痞兵這副德行,不就意味著主子幾乎沒有陞官發財的希望,他這做跟班的又哪能有所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