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08
「軍使,這是要晨起操練?」副軍使陶全安來到林靖身邊,疑惑問道。
林靖點點頭道:「以後每日都要這般早起操練,今日是第一次,因此給了半柱香時間,從明日開始,時間立減一半,凡有誤了時間者,五軍棍伺候。」
聽完林靖的話,軍卒們大多忍不住抱怨紛紛。
「這又是圖個啥?沒聽說有這麼早起來操練的。」
「操練個屁!咱們是騎軍,戰馬都沒了,拿什麼操練?」
「動不動就打軍棍,還打上癮了不成?奶奶的,這新來個軍使又有何用?發不下來的餉依舊發不下來,失了戰馬的騎軍依舊沒有戰馬可騎,偏偏就知道打人軍棍?」
「少說些……皮子又癢了不是?你一個破卒子,能惹得起他?」
「哎……」
陶全安滿面不自然地問向林靖道:「軍使,咱們第三都如今戰馬稀缺……」
林靖看了看他,又面向眾軍卒道:「誰說騎軍沒了戰馬,就操練不得?」
陶全安問道:「那……還請軍使示下,該如何操練?」
林靖走到軍營外側的柵欄邊,看著四野空寂的山坡,大聲說道:「都陪我減減肥好了!雖然是老套路,但還是……跑跑步吧。」
「跑步?」
林靖望著一臉疑惑的陶全安道:「從這裡到坡底,也就大約里許的路程,今日第一次晨練,那便少跑一些路程,大約來回跑個……十趟好了。」
十趟來回,能堅持下來的不到二分之一。
山腳下十數人喘著粗氣,口中連連抱怨,若不是下山前林靖下了死令,誰敢拋下手中的兵械,否則便會被立打十記軍棍,此刻這些人便定然是丟盔卸甲,衣不附體了。
且更無奈處,即便累的再嗆,卻也沒人敢停下歇息,否則跑不完軍使定下的路程,又要記下五軍棍的賬。
「陶副使,你看這是否就叫做人性化?」
林靖一路奔跑,追到身前已經被自己超了一輪的陶全安身邊。
陶全安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險些連話都說不出來,半晌才斷斷續續地苦笑道:「軍棍也能准許他們記賬,軍使當真是替他們好生著想。」
林靖哈哈笑了一聲道:「陶副使莫不是在諷笑於我。」
陶全安尷尬道:「末將豈敢……」
他才說完,便立時喘起粗氣,顯是累的慌了。
連新軍使也是以身作則,陶全安身為副軍使,豈能置身事外。
但他如今三十有六,體力上已經跟年輕人沒的比,林靖見此,便也不再玩笑於他,自己敞開步伐,朝山坡上的軍營處衝刺而去。
林靖此刻原本也是稍有氣喘,但他自從身體大好以來,已經漸漸感覺到自己這副身體與普通人之間的差異,那便是體力的耐久度極好,像這樣來回十趟上下坡面的長跑,竟完全難不倒他。
且長期保持晨跑的習慣,已經令他身上的肥肉漸漸有轉換成為肌肉的趨勢。
以前那位小大夫趙瑩瑩便說過,自己的身體是遭了反噬,才會導致氣虛體浮,若是好生將養回來,再加上鍛煉,那身肥肉自然也會縮減下去,因此這身子原本就不該是個肥胖的身材。
對此,林靖充滿了期待,時常幻想當那身肥肉全部變成肌肉,再加上這身魁梧的體格,自己是否就可以算得上一個真正的猛男?
猛男啊,上輩子做膩了文弱書生,這輩子能做一回猛男,那也是極好的。
而且他對這冷兵器時代的軍旅生涯之所以一點都沒有畏懼,主要還是因為這副身體潛在的那些本能帶給他的底氣,其中最令他期待也最是有用的,便是本能裡的那身武藝,雖說不清楚那身武藝的水平高低,但就憑當日那出手的迅捷與力度上就能看出,那身武藝即便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去。
盡快恢復並加強身體的力量,想方設法挖掘出自己的本能,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不是。
十趟來回的路程並不算遠,但由於是上下山,因而格外耗費體力,等小部分人完成十趟之後,山坡下仍舊有一撥人實在跟不上來,寧願記下五軍棍,都已經不肯再走。
營房外的空地上此時也已經東倒西歪的倒下一大群人,抱怨聲更是不絕於耳,更多的人在心中寬慰自己,這只不過是新軍使新官上任刻意如此,等挨過這幾天就好了。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人終於忍受不了這等折騰,爆發出了怒火來。
臨到終於可以開早飯時,營裡又響起一陣挨受軍棍的叫喊聲,有人擔心這軍賬越記越多,還不如每次都趕緊了結,便找了各自的什長負責掌棍,辟里啪啦地就是一通打。
什長劉青所帶領的丙什起碼有一半人都得挨罰,他提著軍棍一通狠揍,既是沒臉也是氣憤,越想越是生氣,等打完最後一個軍卒,他終於忍不住將手裡的軍棍往地上一摔,立時怒氣沖沖的奔到林靖身邊,口中嘰裡咕嚕地一通抱怨,就連耿苞也沒能將他拉開。
周圍的軍卒不敢湊近去聽劉青到底在抱怨著什麼,只好在原地紛紛私下議論開來。
「忒不把人當人看了!」
「也著實心狠了些!這才上任一日不到,咱們幾乎個個都被打爛了屁股!如今就連跑不動路也要挨打,不記下賬還不許吃飯!」
「這肥子時常笑臉盈盈,實則卻是笑裡藏刀!心子黑的很!」
沒過多久,營地這邊,就聽到新軍使與副軍使忽然發起火來。
「三月未曾發過餉銀!」
「每日僅供兩餐,除了黍米便是青菜,半月才能吃上一頓肉。」
「戰馬只剩七八匹,軍械更是人人拿著次品。」
「陶副使,你這副軍使官,當的也太好了啊!」
陶全安哭喪著臉,連聲向一臉怒氣的林靖做著解釋道:「末將這也是無可奈何啊,這餉銀上面遲遲發不下來,即便中途發過一次兩次,卻也被主營那邊截了下來,末將又有什麼法子去鬧騰啊!」
他越說越是鬱悶,越說越是糾結,竟忍不住當著空地上眾人的面險些流下淚來:「你們這群不識好歹的貨,枉我陶某人每月都跑到主營那邊,低聲下氣地替你們求糧、求餉,咱們第三都吃了敗仗,如今去了哪裡不被人瞧不起?就連那主營管著輜重的小官都敢奚落於我!人家可是說了,咱第三都又不參與巡防,莫非還想一月吃上四五回肉不成?每月分糧時我好不容易才替你們求來這青菜糙米的日子,到頭來你們卻還跑到軍使面前埋怨我的不是!我這副軍使當著又還有什麼意思,說是個副尉軍校,實際上卻處處受氣……」
林靖也是沒想到陶全安竟忽然激動起來,而且這倒苦水的話匣子一經打開,竟是怎麼也停不下來了。
細想一下他話中的意思,的確有許多為難之處,雖說林靖打心底瞧不上他那副懦弱的性子,但這時他真情流露,反而讓林靖覺得是自己有些過火了。
空地那頭,嚼了舌根的劉青卻不知跑去了哪裡躲著,再也見不到人。
蘇燦汗流浹背的走到耿苞身邊,喃喃說道:「耿什長好體力啊,咱們一都人裡,除了軍使爺之外,就屬你耿什長動作最為麻利,十趟來回也沒見你氣喘幾下。」
耿苞抬眼看他一眼,卻問道:「軍使是否時常跑……跑步?怎看起來也是十分輕鬆的模樣?」
蘇燦又是點頭又是略帶自豪地道:「這你可就猜準了,他每日晨時都會在府城裡跑上大半個城的……有一次他出門跑步卻惹到了禍事,還是我帶人將他救了下來!說起咱們這位軍使爺,也真是怪異的緊,這月前還時常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誰知最近卻像是被打了雞血,渾身上下都活絡的緊,連我都快趕不上他了。」
耿苞沉默不語,半晌卻冷笑一聲道:「他單獨一人體力再好又有何用,卻是不知我第三都的難處,真是讓我什裡的兵吃飽喝足有了力氣,卻也輸不了他多少。」
蘇燦微微一愣,笑道:「耿什長這話可就有些計較了,軍使他才多大年紀,能與你們這些常年戍役的軍卒相比?」
耿苞看了他一眼,這才想及蘇燦此人是跟軍使一起來到第三都的,立時便閉上嘴緘默起來,而後又尋了個空移動著身子,與蘇燦遠離了一些距離。
「餉銀欠發,伙食差劣,士氣全無,戰馬稀缺,人員駁雜……第三都的確是個鍍金養老的絕佳地方啊。」
林靖輕歎一聲,一人獨立在營門前,從山坡上向外看去。
視野極好,數里外的主營那邊炊煙升起的景象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在往遠方看去,就能看到整個青峰營諸多營寨幾乎儘是被週遭的山野遮掩起來,從坡面這邊能看到晉陽城,而從晉陽城卻不一定能看見這片白馬崗內的山地。
再往稍遠幾里距離的地方看去……林靖的眼眉不由跳動了兩下。
是羅成功第二都的駐營地?
第二都,滿員編制一百六十餘人,前幾日原本在邊境上折損了四十餘戰兵,卻強行借取了第三都三十餘名戰兵填補了短缺,實力依然保持了一百五十人之數。
想要將第三都被借走的人馬要還回來,軟語相求自然是不現實的,否則羅成功昨日又豈能一見面便故意挑起事端,為的就是故意撕破了臉面,逼得林靖不好前去討要人馬,這中間又再有鄭谷當中罩著,林靖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
但若要是用強的……先不說軍營裡不允許產生私鬥,只論真的動起手來,似乎第三都這點人馬卻又還不夠人家塞牙縫。
三十餘戰兵對上一百五十,不說以一當十,怎麼的也得以一當五才行。
憑著第三都如今這實力,可能嗎?
只怕被別人以一當五的可能性大些。
林靖想到這裡,不由苦笑一聲,暗自自語道:「以一當五,以一當十?等等……」
要讓一支潰兵都裡的軍卒變得個個都能以一當十,那麼……
林靖的眼睛在此時猛然一亮,頭腦中像是靈光一閃,目光如同閃電般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