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16
「小姑母到底有何事,但說無妨,小侄這還急著回去補覺呢。」
林雨芝看向林之遠,頗為憤恨地道:「你爹林紀元干的那些好事,你莫告訴我你會不知道?我今日來,便是要找林紀元出來還我個公道!我倒是要問問他,他的良心是否被狗吃了,竟做出這等不顧同族生死強取豪奪我家田地的醜事來?」
林之遠面色瞬時一變,道:「小姑母,這些個話可不能亂說,我爹爹貴為林族之長,又怎看得上你家那點田地,只因那些田地本就歸我林族所有,我爹方才替林族收回來,再放租給別人,得了利也是會分給林族裡的人,到年關的時候可是人人都能分利,便是小姑母一家也能分得一份呢。」
林雨芝冷笑道:「拿了我家田地去換得銀子,再拿來分我一份,倒成全了你爹的名聲?你們一家子倒是好會做人。」
身旁的王芷悅也皺起眉頭道:「之遠表哥到底會不會分清青紅皂白?哪能這般顛倒是非?我爹如今重傷在床,家裡的銀錢用光了也沒能治好,要是去府城裡請那些名醫,又需花費更多的銀子,表哥家裡貪墨了我家的田地,害得我爹爹無錢治病,怎能這般不管不顧?」
林之遠被當眾質問,心頭頗為不悅,道:「何需說這些沒用的,若是你們有半分證據可以證明是我爹強取了你家那些地契,便可自去告官,何必到我家門口來鬧騰……大清早的,當真是晦氣。」
他說完,便不想再在此地糾纏下去,想要轉頭回府,林雨芝卻冷不經將他攔住,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道:「不許走,叫林紀元出來,今日林紀元若是不給我個說法,你們誰都不許走!」
林之遠頓時惱怒道:「小姑母,小侄敬你是長輩,不想與你多做糾纏,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臉,自找沒趣!」
他伸手想要扯開林雨芝的手,但林雨芝卻死活拽著不肯鬆手,一時間兩人拉拉扯扯的,只聽到『刷』的一聲,林之遠那身上等衣料縫製的衣物竟被撕扯開好大一條口子。
林之遠見狀,頓時火冒三丈,他猛然間揮起手,一掌掀到林雨芝的身上,林雨芝畢竟是個婦人,一不及防便摔到在了地上,將額頭都磕出了血絲,王芷悅頓時驚呼著衝過去,急道:「娘,你怎麼樣,有沒有摔著?」又轉頭向林之遠道:「之遠表哥,你還不幫我扶娘親起來?」
林之遠恥笑一聲,眼中充滿了不屑:「瘋婆娘自找的,可怪不得我半分。」
林雨芝聽了林之遠的話音,猛地從地上爬起來,神情瞬時變得有幾分淒厲,像是瘋癲了一般,朝林之遠撲了過去,口中連連怒罵道:「林之遠你這畜牲,跟你爹一樣沒有半分同族的情分良心,我今日便跟你拼了!」
林之遠見她這般模樣,頓時嚇了一大跳,慌忙向週遭那些小廝喝罵道:「都他娘的傻了啊?還不替本少爺攔住這瘋婆娘!」
那些個林府小廝頓時驚醒,其中有幾個身強體壯的立時便上前,將林雨芝從林之遠身邊拉開,有人甚至猛然推了林雨芝兩把,哪知林雨芝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仍是不管不顧的衝向林之遠,這一次還伸手過去,一邊怒斥,一邊還在林之遠臉上挖出兩道極深的血痕來。
林之遠吃了痛,頓時怒火中燒,他伸手摀住臉面,血滴卻從指縫間流了出來,他當下便失去了理智,口中連連喊道:「他娘的,給我打她!打死這瘋婆娘!」
那些小廝們歷來就是以林之遠馬首是瞻,這時候聽到他的吩咐,立時便像是被人解開了束縛,紛紛朝林雨芝衝去,也不管她是個女人,一起圍攏成一圈,手腳上絲毫不留情面的一陣痛打開來,林雨芝先是痛苦得悶哼了幾聲,沒過幾個眨眼的功夫便癱倒在了地上。
「娘!」王芷悅驚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慟哭出聲,拚命的朝林雨芝奔去,想要衝進人群護住她,但她的身子瘦弱單薄,又哪裡能沖的進去。
這一切只發生在極短的時間裡,就連旁邊圍觀的人群都未能反應過來,王芷悅心繫娘親安危,一急之下,便張開小口,狠狠地咬在小廝中的一人身上,那小廝痛得叫出聲來,猛然伸手扯住王芷悅的頭髮,將她剝離開,同時又捏緊了拳頭,就要擊打在王芷悅的身上。
「住手!」這時間,兩個聲音突然同時怒喝出聲!那其中一個聲音,正是從林靖口中發出。
與此同時,又有另外一人也發出了大喝,將那想要動手毆打王芷悅的小廝喝止住!
聽到從自己喉嚨裡發出的這一聲呼喊,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的林靖不由在心底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他一直將整個過程納入眼中,先前因為聽到林雨芝母女的對話時便不期然地陷入短暫的失神中。
從這對母女口中,他驚訝地聽出了一絲含義,沒想到這對母女竟跟自己好像有著莫大的關聯!很有可能就是他在這一世僅餘的兩個直系親人!
林雨芝是『父親』林紀勳的親妹妹,那不就是林靖的親姑姑,而那叫王芷悅的少女,自然就是自己的親表妹!
他費了一些功夫將這層關係理順出來,頓時有些被驚住,心頭不可遏制的生出了極為矛盾的心理。
自己到底是否應該上前與這對與自己並無半分感情可言的母女相認?又或者說到底是否應該在這種時候上去相認?
要知道這一腳若是趟了下去,可就是進了一汪渾水,說不得連自己也會淹死在裡面。
不要以為人人都會像武俠小說裡那等義薄雲天的豬腳,動不動就會奮不顧身的出面打抱不平,也不要用道德世俗的眼光來看待林靖,他絕不會是懷春少女心目中所仰慕的最佳情人。
他自傲,但從不掛在臉上,在他臉上永遠是那副如沐春風般的微笑。
他有熱血,但骨子卻不願意為別人而流,儘管他曾經也熱血上頭不顧一切過,替人搭了子彈也一樣沒有後悔,但他依然不會喜歡去做那種耀眼於人前的英雄——
他一向是怕無端挨了飛刀的。
林靖心裡十分清楚,如今他不過是孤家寡人一個,無權無勢,又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患,又有什麼能力去幫助這對母女與人抗爭?
至少他還沒有傻到會用蘇府准姑爺的身份出來招搖過市,相信不出一個時辰,自己說不定就會被蘇宏籌那隻老狐狸派了人來剮了肉掛在城頭。
但這對跟自己總歸有著關聯的淒苦母女,就這麼活生生擺在自己面前……
林之遠在一旁捂著臉,痛的齜牙咧嘴,正是怒氣衝天,這時見圍觀人群中竟有人替林雨芝母女出頭,他這才警覺起來,不由向那些有些發呆的小廝喝罵道:「都愣著做什麼,我林族的家事何需讓這許多人來看熱鬧,還不快給我驅散了?」
那些個青衣小廝連忙應是,便紛紛棄了林雨芝,從大門外的台階上奔下來,口中連連向圍觀的人群喊道:「都散了,都散了,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也不怕長了針眼!」
王芷悅見狀,慌忙衝到倒地不起的林雨芝身邊,哭喊著將林雨芝扶起來。
林雨芝身上儘是淤青,口角還溢出了血絲,大概是沒有想到林紀元這一家竟無情到這等地步,一雙眼目如同失去了人色般的冰冷,王芷悅心痛到了極點,將她牢牢摟在了懷中。
人群裡發出一些哄鬧,但好事者有之,怕事者也不少,許多人只不過是路人,不清楚來龍去脈,純粹是打醬油的;而知道這件事的鄰里街坊,又多是各家權貴府上出來採買的下人,這時見凶神惡煞般的主人家趕起人來,便紛紛作鳥獸散,各自議論紛紛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