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落處,不知歲月,不知時間。
在這封印的世界之中,只有這棋子落下的聲音不斷傳蕩。
牙捏著自己的下巴,仔細思索著棋盤上的每一個步驟。他看著自己的黑色軍團,審查著對方魔帝的白色軍團。經過不斷的思考之後,舉起戰車,落在了棋盤之上。
現在,輪到那位魔帝開始思考。她躺在那溫暖的浴缸之中,一條潔白如玉的手從浴缸邊垂下,指尖不斷在這些棋子上掠過,仔細思索著眼前的棋局。
趁著她思考的時候,牙再次舉起魔帝的那本書,翻開,閱讀著後面的故事。
文字,自然是看不懂。
但那插畫卻是栩栩如生。
如同在深海之中的畫面內,一些上半身看起來像人,但下半身卻像是蛇的種族人種正在和一些人類對抗。
他們掀翻人類的船隻,用三叉戟***人類的胸膛。但是也有許許多多的這種人種被人類的炮彈和火槍擊中,血濺大海。
這,又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呢?
如果說天天就是魔帝,眼前的這個少女就是經過改造過後的天天的話……那麼這個看起來彷彿一場戰爭般的插畫,究竟又是在講述一個怎樣的故事呢?
牙翻看了幾頁後,終於,還是搖了搖頭,合上書本。此時,那少女已經思索完畢。她捏起自己的白色戰車,吃掉了牙的一枚士兵,形成進攻的趨勢。
「呼……陛下,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樣詢問你。」
輪到牙思考,可是在看著棋盤的時候,牙也是開口發話。他的話音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她抬起頭,望著自己對面的這個人類。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如同宣佈戰爭一般的事情呢?」
「你攻擊碧湖城,是為了復活威爾遜團長體內的惡魔。攻擊聖露爾學院,也是為了奪回屬於魔族的魔劍。」
「那麼,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你難道不可以不復活威爾遜團長嗎?難道你不能不去奪回魔族的魔劍嗎?」
「陛下,您看起來似乎並不是一個嗜殺的人。我的生命已經不會太長久了。我只是想要問一下,在封印解除,您出去之後,是不是還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大開殺戒?如果是的話……那麼您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麼?您想要達成什麼願望?」
少女依舊躺在浴缸之中,垂下來的手臂晃悠著,卻沒有任何的表示。
那雙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牙,似乎要將這個人類的身影完全印刻在自己的雙眼中一般。
她的髮絲上還帶著些許的水珠,在那些靈魂之塵的微光照耀下,這些水珠襯托著她那如同夜幕的星辰一般的黑色長髮。顯得閃亮,而又華麗……
「……………………………………」
只是,少女依舊沒有回答一個字。
她只是用那種空洞,而又讓人猜不透心思的眼神看著牙,卻絲毫不表達任何的感想。
對此,牙不由得搖頭,說道:「陛下,您是……無法說話嗎?這樣的話,您可以寫字……」
對於牙的提問,這個少女卻是依舊一副沒有任何反應的模樣。似乎她並不是不會說話,而是不想說話。這種不想說話的習慣已經變成了她的一種習慣,改也改不了了。
到了現在這一步,牙也沒有其他方法了。他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將自己的主教往前提,封住魔帝戰車的移動方位。隨後,他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
「好吧……陛下,那我這樣問您。」
「將來,在您出去之後。您是不是會就此解散魔族?或者說,您會帶著您現在發現的那些魔族全都隱居起來?就和第三紀元的首位魔帝一樣,創造了長達一萬年的『和平年代』?既然在您之前已經有魔帝做到過這種事,那麼您應該也能夠做到。」
「換句話說,您出去之後,是不是會願意停止殺戮?願不願意不要再干擾人世間這份來之不易的和平?人類的社會充滿了痛苦,不需要您在給予更多的絕望與悲傷了。這一點……您能答應我嗎?」
少女的眼神,從棋盤上,落到了牙的臉上。
這個浸泡在浴缸中的少女表情慵懶,似乎什麼都不關心,什麼都不在乎。只在乎眼前的這一盤棋,只在乎眼前的勝負。
但是,在牙等了許久之後,這個魔帝終於伸出手,拿起自己的皇后,往前衝入牙的黑色軍團之中,吃掉了他的一枚主教。從而直接形成了對國王的威脅。
與此同時……
她,十分堅定地,搖了搖頭。
「………………………………」
嘩地一聲,牙,站了起來。
他臉上的恭敬與溫和,也是在這一刻消失了。
他緊緊地看著這個縮回浴缸中的少女,拳頭,略微有些捏緊……看著她的視線,也顯得有些銳利,充滿了鋒芒。
但……
這樣的沉默與凝視,並沒有持續多少的時間。
很快,牙那緊握的拳頭也開始漸漸鬆開,他的嘴角,也是不由得笑了起來。
「是啊……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
牙重新坐了下來,搖著頭,苦笑道——
「是我封印了你。是我阻礙了你的計劃。你恨我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聽我這個即將死掉的人的話,不在執行您的魔族大業?我以為我們這段時間的相處之中多多少少有些互相瞭解。這,也實在是我自作多情了。」
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他繼續緊盯著浴缸中露出一個腦袋的魔帝。他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自信而驕傲的笑容,毫不做作地說道——
「陛下,您很強。強到讓我自認為即使再給我一百年的修煉恐怕也達不到您這份境界。」
「不過,我要在這列告訴陛下。」
「或許,魔族會在短時間內,將整個天空染成黑暗的火焰色彩。但是請不要忘記,光明永遠都不會就此消失。如果您繼續這樣做下去的話,那麼總有一天,一定會有人前來殺了你,然後封印你。神魔之間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四個紀元,但是直到現在為止,魔族都沒有獲得過長久的勝利。我相信,你也絕對不可能勝利。」
牙閉上眼睛,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襟危坐——
「不管您自以為有多麼的了不起,也不管這場戰鬥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持續多久。但是我相信,為了這個世界,為了我們所愛和已經逝去的人,人類反抗你的強權壓迫的日子絕對不會太晚到來。我,絕對有這個自信。」
說完,牙直接挪動自己的黑色騎士。以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直接殺進少女的軍隊。比魔帝更快地實行了將軍。
「我唯一可惜的是,在陛下您重獲自由的那一刻,我會死。」
「如果我不死,那麼我一定會繼續走在將陛下您封印的道路之上,絕對不會悔改。」
「而這一次,我也想通了。」
「我不再後悔,也不再逃避。」
「哪怕耗盡我靈魂的最後一點一滴,我也要將你關押的更久,更堅固!將危害世人的魔鬼關起來,直到將來有一天,有下一個人能夠繼承我的意志,不斷對你施加封印為止。」
「我,就是這麼堅信著。」
牙說的極為認真。口氣中容不得半點妥協的意思。
這個少女抬起頭,看著牙此刻的表情。
那張表情中已經不再是單純地抱持著那份恨意。而是一種比單純的恨意更加堅定的東西……
是因為靈魂在不斷地粉碎的緣故嗎?牙現在的態度是如此的堅決。即使是面對著魔帝,他也只是口頭上表現出尊重。但氣勢上,卻是一點都不輸給這個少女!
見此,少女緩緩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下一刻,她拉起掛在浴缸邊的斗篷,抬起。躲在斗篷之後,走出了浴缸,穿上那些衣服。
很快,漆黑的空間內就只剩下她和牙兩人。浴缸,棋盤,全都消失不見。而這個女孩看著牙的雙眼,也如同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冰冷……不帶任何的感情。
鬧僵了嗎?
…………鬧僵就鬧僵吧。
牙現在從來都沒有這麼清醒過。就彷彿六年前被毀掉了碧湖城之後,再也沒有這種明朗的心情了。
牙伸出手,摸出腰間的廢鐵。
這兩把鯊齒刀並沒有因為幻覺的緣故而重新變成兩塊廢物。那鋒利的刀刃和鋸齒象徵著可以在瞬間撕開任何敵人的身體。
只不過,這種東西在這封印之間中沒有任何的作用。因為他們現在根本就不能接觸,再鋒利的刀刃也沒有用武之地。
但……世事,恐怕真的很難以預料得到。
就在牙重新坐回地面,然後開始仔細擦拭自己的鯊齒雙刀,思考著應該用怎樣的方式將這兩把刀留給後人的時候……
咯啦——
一陣輕微的破碎聲響,卻是冷不丁地,從牙的背後傳來。
是什麼東西碎了?
在被封印的這段時間內,除了牙和魔帝之外,還有誰能夠發出聲音?
帶著這個問題,牙轉過了頭。但是下一秒,一股令他忍不住汗毛倒豎的場景,卻是突然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黑暗的空間上……出現了一條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