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自己面前誠懇跪著的牙,魔帝少女一時間似乎沒有了決定……e。
相對於少女的呆板,牙卻是顯得十分誠懇,不管是臉上還是心靈上,這一次,都絕對沒有半分的虛假。
人快死了,再耍計謀也已經沒有多少作用了。
牙承認自己內心的憤怒與仇恨,但同時,牙也承認自己對這個少女身為「帝王」的絕對臣服。
她很強。
甚至強大到能夠讓自己都不得不對她低頭的地步。
只是,他依舊還是希望這種強大不要創造更多的悲劇。
「………………………………………………」
和以前一樣,少女總是不說話。
她就那樣呆呆地坐在那裡,似乎是在享受著牙的這種臣服。
不過良久之後,她卻是站了起來,伸出手,往自己的背後一捏……
黑暗的陰影中,她的掌心處卻是憑空多出了一把全身都是眼睛的巨劍!
牙沒有動彈,依舊是這樣跪著。可是,這個少女現在卻並非想要殺掉牙,相反,她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決定。
將眼睛巨劍,插進了牙面前的地面之中。
很奇怪,是嗎?
但是,還有更奇怪的。
因為這並非唯一的一把,而是第一把。
接下來,少女不斷地伸手探向身後,將一把通體半透明,有些扭曲失真的劍拔出,插入地面。隨後。是一把槍劍,一把波浪形的玫瑰劍。
總計四把劍全都出現在牙的面前,分別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牙有些訝異地看著眼前這四把劍,似乎有些難以理解眼前的狀況。但是,他看到少女往後退了兩步,伸出手,一副示意他隨便拿取的樣子之後。牙才漸漸地伸出手,探向這四把劍。
………………………………
手指,在即將觸碰到那些武器的剎那。停了下來。
牙的腦海中出現了亞克當日曾經和自己說過的一些話。這個孩子告訴自己,小丑究竟是怎樣被一把魔劍附體,最後化為惡魔的過程。
想到了這一點。牙那伸出的手漸漸地縮了回來。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抬起頭,望著站在遠處的少女,說道——
「我……不是惡魔。」
「即使我之前曾經做過那麼多可以被稱之為卑鄙無恥的事情,但我至少希望……至少希望我在死亡之前,我還是以一個人類的身份,而不是一個惡魔。」
「我……不想成為惡魔。」
「…………………………………………」
少女沉默,目光中,似乎浮現出些許失落的表情。不過,她終於還是點了點頭。重新坐回棋盤的一段,掌控著手中的白色軍團。
牙笑了笑,他撇開了那些魔族的武器,走回去。將之前自己拋棄在地面上的斷裂的廢鐵重新拿了起來,好好地捧在手裡。
看著這兩把陪伴了自己整個復仇之路的雙刀。牙的心中充滿了心酸,充滿了歉意。
是自己的瘋狂造就了它不停斷裂,然後吞噬,再重鑄,再斷裂的往復。千錘百煉,或許這才是這把武器所能獲得的最好的嘉獎吧。
他將這兩把廢鐵擺放在了和那些魔族武器互相面對的位置。讓其凸顯出一個絕對不向惡魔的力量臣服的人間凡鐵應有的自尊與榮耀。隨後。他才是坐回棋盤之旁,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睜開雙眼,看著棋盤。
少女沒有動手拿棋。見此,牙以為對方想要讓自己先走。當下,他將沾有自己靈魂之塵的士兵往前挪動了兩步,說道:「我的噩夢……應該也快結束了。」
「這些年來,我的所有所作所為,所有悲傷,憤怒,憎恨,都將在這裡做一個完結。我的人生歷程就是這麼的簡單,看起來波瀾壯闊,但實際上只是無盡大海中的一個小小的漣漪,用自以為是的壯舉書寫著他人的悲劇。」
「那麼,你呢?女孩。你的故事從哪裡開始?又將在哪裡結束?」
牙第一次用「女孩」這個稱呼,來呼叫眼前這個以往都被他用「惡魔」「魔族」「女人」這些名詞來稱呼的少女。
而這個少女似乎也是為之一震,她那原本要伸手去捏白色士兵的手,也是在這一刻,頓了頓。
牙有些奇怪,他只是隨口這麼一問,壓根就沒有想過眼前這個魔帝真的會對自己說出些什麼話。他原本以為魔帝會就此無視眼前的一切,然後繼續下棋。而自己也會什麼都不在乎,繼續說一些自己以前生活時的家常事情,聊一聊那個被毀掉的碧湖城,聊一聊自己的兒時玩伴,父母,家人,以及可伶。
但是……
少女的手指,卻是懸在了半空,沒有去拿那白色的士兵。
這樣的停頓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甚至讓牙以為這樣的時間快要凝固成永恆。
可之後,少女的手卻是緩緩地往後移。她捏住那待在重重的軍隊保護之中的皇后,隨後,就像是完全不知道棋盤的規則一樣,直接越過擋在皇后面前的士兵。啪的一聲,來到了牙的黑色大軍面前。
這一步很奇怪。
但,牙卻沒有多少時間去驚訝。
因為在棋子落下的那一剎那,一些強烈的「空氣」之類的感覺,迅速地從少女的背後揚起,如同風暴一般朝著牙撲了過來!這風暴不僅狂烈,甚至還帶著色彩!當牙深刻感受著這股風暴的強烈之時,以少女的背後為中心,一個充滿了光的世界卻是赫然間在牙的面前打開!
城堡……
那是一個非常非常宏偉的城堡!
而這座城堡,卻和少女手中的那本書中所描繪出來的幾乎一模一樣!
現在,牙就處在書冊中的那座市集之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從他的身旁掠過,而天空中那將整個世界照亮的陽光,則讓許久不見光線的牙感受到了一陣刺眼。
這裡……是哪裡?
牙驚訝著,奇怪著。
可就是在這個時候……
「呀!救命!停下!停下!不要跑啊!」
集市的另一邊傳來一個少女的驚呼聲。很快,一匹受驚的馬如同一輛戰車一般衝進這個人頭聳動的市集裡,開始橫衝直撞起來。而馬的背上似乎坐著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少女。但由於她趴在馬背上,讓人看不清她張什麼模樣。
「………………這是怎麼回事?」
牙回過頭,可原本應該一直坐在這裡的少女和棋盤,卻是已經消失不見,不知道去了哪裡。而那四把魔族的武器現在卻是分別釋放出一道血紅色的光芒,落在了那已經折斷的廢鐵之上。很快,光線照射完畢,這四把劍也是隨之消失。
「廢鐵?」
牙有些困惑。但是很快,廢鐵也快要漸漸消失。他連忙跑過去一把抓起自己的這兩把武器,說來奇怪,原本應該完全折斷粉碎的廢鐵現在變得柔軟起來。損裂的斷口處也變得些許柔和,就彷彿已經在烈火中重新錘煉過了一般。
不過,牙現在沒有功夫去管廢鐵怎麼樣了。他將這斷裂的雙刀往腰帶上一插,再次抬起頭,望著那邊衝過來的馬匹。
「走開!所有人都走開啊!快點走開!」
牙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在哪裡,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封印不可能解除,自己的命還在。換句話說……
這裡,是幻覺嗎?
可是迎面衝來的馬匹卻是如此的真實。在自己的身後,那些慌亂的人群也是高聲尖叫,紛紛躲避。如果這匹馬繼續衝下去的話,難保不會碰到什麼人,帶來受傷,或許……還會帶來死亡。
「灰——!!!」
馬嘶聲,震耳欲聾。
頃刻之間,這匹暴走的烈馬已經衝到了牙的眼前。
看著這衝過來的烈馬,牙直接挑起,伸手一把按住這匹馬的額頭,將其猛地往下一按!說來奇怪,手上就像是完全沒有感覺似的,這匹馬直接就低下了頭,甚至一下子站立不穩,直接朝著地面跪了下去。
馬是無辜的。如果這樣一跪,它的膝蓋就完了。一匹膝蓋完蛋的馬匹,那就只有上餐桌這一條路。
見此,牙連忙伸出另外一隻手托住這匹馬的身體,腳尖著地,將這匹幾乎有著兩個人高的烈馬整個地托舉了起來!
很輕……真的很輕。輕的彷彿如同鴻毛。
自己的力量……真的有那麼大嗎?還是說,在幻覺的世界裡,重量是完全沒有概念的?
烈馬嘶鳴了幾聲。
但是被托在半空,四肢不能著地的它,終究還是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等到它的狀況好些之後,牙才是輕輕將這匹高頭大馬完全放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它的額頭。這匹馬劇烈地喘著氣,不過現在,它也是低下頭,疲倦不堪地踱步,不再撒野了。
「呼……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馬匹背上的少女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看著牙。
她有著一頭淡粉色的長髮,一雙同樣粉紅色的眼睛。再配合上她那一身白色的蓬鬆裙,給人一種棉花糖般的柔軟感覺。
「謝……謝謝你……」
少女瞥了牙一眼,臉上浮現出些許的腮紅,微笑而羞澀地道了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