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尷尬地笑了笑,回頭再次看著後面的以摩爾斯。只見她開始給自己的指甲塗上黑漆漆的指甲油,還一臉十分自豪的摸樣。這也難怪她為什麼不肯回去,而肯跟著自己在外面到處跑了。
一天又一天,篷車開始離開大路,沿著一條小路朝著海岸線走去。隨著路程的漸漸遙遠,篷車之外的天空也是一天比一天要來的黑暗。
明明是夏天,但是白日看起來卻是如此的短促,黑夜的時間也是越來越長。
不到下午三點,太陽竟然已經完全隱沒在天空的那一頭,給人帶來彷彿深夜七八點一般的黑暗。
但,這還沒有到達永夜王國。
作為一個海島國家,永夜王國必須要坐船航行一天一夜才能到達。看看現在的天空,還沒到就已經這幅摸樣了,可以想像一旦進入這個國家之後,整個天空應該都會被暗夜所籠罩吧。
嘩啦啦啦————————
月亮港,通往永夜王國的唯一港口小鎮。
此刻,天空中沒有月亮,只有黑漆漆的烏雲,以及那不斷落下的陰冷雨水。
牙站在街道旁的遮陽傘下,看著本恩指揮著手下不斷將一些物資搬上停在港口旁的一條船,看起來,那條船就是他們的了。
但是,在這個時候……
牙,卻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肩膀。
在這雨水浸濕的天氣裡,肩膀上的那個咬痕。再一次地散發出隱隱的痛楚。將他的視線也不由得往回拉,望著在不遠處的另一家店舖的屋簷下,呆呆站著的那個少女。
她,一直就這樣跟了過來。
一路上,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衝上來,就那樣緊跟著。
牙不太清楚這個女人究竟想要做什麼。她也不怕她會對自己進行攻擊。
只是……
聽著雨棚外這些嘩啦啦落下的雨水,再看看那個沒有雙臂,身材纖細。彷彿風一吹就會倒在這雨水之中的柔弱少女。一時間,他的心頭突然間……瀰漫起了一層淡淡的哀傷。
肩膀處的酸痛,是這哀傷的來源嗎?
牙不知道。
看著雨水的落下。也看著那雨幕中,身形有些失真的少女。和那兩條伴隨著冷風吹拂而不斷晃動的袖管。
她的這兩條手臂是在什麼時候丟失的呢?
她又為什麼要和自己保持著這樣一種敵不像敵,友不像友的關係呢?
「對了,牙先生,這個女人已經跟了我們十天了。之前由於我們並非在自己的領土內,所以沒有什麼理由去驅逐。現在我們即將登船進入永夜王國的海域,現在,我們可以有絕對的理由去驅逐她了。」
本恩冒著雨水沖過來,笑了笑後,繼續道——
「這個女人看起來怪模怪樣的。想來應該是要對各位不利吧?不過等到上了船之後就好了,在海上,沒有船的她根本就跟不上來。」
牙聽著本恩的話,一時間並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他摸著肩膀上的那個傷口,裡面傳來一陣陣……酸楚的疼痛。
並不嚴重。但是,現在卻能夠體會到其中的那種悲涼的氣息。
只要自己上了船,這個女人就沒法再跟著自己了吧……即使她再怎麼瘋狂,也不可能在沒有任何東西支撐的大海上尾隨自己。所以,她的跟蹤生涯,也就到此為止了。
「本恩先生。」
只是。牙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就像是一種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張開口——
「我想,我是否能夠請求你,讓這個女孩也上船呢?」
本恩一愣,他一時間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讓她上船???牙先生,您認識她嗎?」
「啊…………不認識。」
牙搖了搖頭,顯得有些尷尬。他撓了撓自己的臉,再次笑道——
「不過,雖然我不認識。而且……我也說不上我和她現在究竟保持著一種怎樣的關係。這個女人打傷過我,但也救過我。如果按照理性來說的話,她看起來很詭異,我應該盡量遠離她。可如果我真的想要這麼做的話……我總覺得,心裡會有些難過。感覺有種……想要哭泣的感覺。」
說完,牙再次伸出手,按著肩頭上的咬傷,轉過頭,望著那邊的斷臂少女。
本恩則是有些皺眉,不過,這個年輕人隨後皺了皺眉頭,丟下一句「沒想到大小姐的老師竟然喜歡這一口?口味的確是有些古怪啊」後,就打起傘,走向那邊的金髮斷臂少女。在一番簡單的交談之後,那頭母熊貓就打起傘,挑著自己背上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跟著那個少女離開了雨棚,走向那艘正在準備的船。
而在經過牙面前之時,這個金髮少女卻沒有任何轉過頭來看牙一眼的姿態,就是這樣低著頭,和牙擦肩而過。
雨水,敲打在地面上的聲音顯得更加透徹。
現在是正午十二點,但看起來,卻像是深夜十二點。
通往永夜王國的船按時起錨,即使是在這樣的風雨中,也不能阻止這艘穩固的「血腥瑪麗」號開往那看起來無邊的黑暗。船上的導力燈閃爍,成為了這片汪洋大海上,唯一亮起的光源。
……
…………
………………
船,開著。
金髮的少女和那頭母熊貓被安排進入了距離牙很遠的房間。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對此,牙卻沒有什麼感覺。他進入自己的房間之後就打開隨身攜帶的那些設計圖,繼續自己的魔法研究的工作。
他時不時地拿出圓規尺測量著設計圖上的許多圖紋。時而又閉上眼睛思考一下自己目前遇到的難題。又或者,他直接進入禁魔圖書館,翻閱自己所能翻閱到的各種資料,努力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法。
血腥瑪麗號在這樣的汪洋大海中卻如同平穩的陸地一樣,沒有絲毫的搖晃。外面的風雨讓這一切看起來也沒有什麼變化。
牙一直從正午思考到晚飯,甚至在亞克前來呼叫自己的老師進餐之後,也依舊沒有停止這種思考。
吃完晚飯之後,牙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收拾起自己桌子上的所有設計圖,扛著,直接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咯噠。
關上房門的同時,牙的眼角,瞥到了走道盡頭的那個金髮少女。
那裡的盡頭是一間浴室,此刻,那頭母熊貓正拿著毛巾,十分興奮地和同樣換上了一身浴袍的少女說話,從中走出來。
那一頭金髮上依舊殘留著些許的水花,寬鬆的浴袍也讓這個少女的兩條小腿稍稍露出來了一點,在導力燈的照射下泛出柔和的色彩。
她原本也在和自己的契約獸說話。可是在看到牙的那一刻之後,被層層金髮所覆蓋的那張嘴立刻閉了起來,低下頭,一言不發。
肩膀上,那種輕輕的疼痛還在持續。
牙看著這個一身寬鬆衣服的少女,而這個少女也是低著頭,朝著這邊走來。
她沒有停下,而是直接越過了牙的身旁,走向自己的房間。可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牙似乎感受到了從她那剛剛洗好澡的身上所蒸騰出來的水蒸氣。其中,夾帶著一種淡淡的,帶著些許溫暖的芬芳……
「看入迷了?」
肥龍跳了出來,趴在牙的肩膀上,它用爪子剔著牙,摳出牙縫中剛剛吃飯時卡住的肉屑,嘿嘿笑道——
「有沒有興趣上去搭訕一下?說不定你把人家哄得開心了,人家就會解除你肩膀上的那個傷痛呢?」
對於肥龍的這個提議,牙的眼神卻是漸漸冷淡下來。他沒有繼續看著那個走向通道盡頭的少女,而是拉了拉自己背上提著的東西之後,直接沿著樓梯走向另外一條船艙,同時說道:「我沒空。我以前求過她,但她拒絕。我想不到我還有什麼其他理由可以去求她。」
肥龍趴在牙的肩膀上,聽到他的這句話之後,直接伸出手指彈去肉屑,「切」了一聲後,再次消失,不見了。
牙來到了二層甲板,敲了敲本恩的房間大門。很快,本恩就打開門,看到是牙之後,臉上浮現出些許的疑惑,但還是十分有禮貌地將牙請了進去。
「啊……本恩先生。我們兩個年紀相當,所以,有些話我也就直接說了。」
牙放下手中的東西,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道——
「我不知道您的家族對於你們的魔法管控到底是怎麼樣的?是不是有著一些……嗯……不能告訴外人之類的規定呢?因為,我現在是想要來這裡請教你一些有關空間的魔法。如果說您的家族對自身的魔法外洩有一些禁忌的話……那就請當我沒說。」
本恩給牙倒了一杯水,他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同時,他也略微瞄了一眼牙放在桌子上的那些設計圖紙,想了想後,說道——
「禁忌嘛……說實話,的確不少。不能向外人透露本族的空間魔法也是為了讓我們這種刺客型的魔法師能夠將任務完成的更加透徹的手段之一。不過,如果只是討論一下的話……我想應該沒什麼問題。」
聽到這句話,牙才算是放下心。他再次說了一句「如果我接下來的問題中有什麼觸犯到了您家族的禁忌的話,還請說明,我會住口」之後,就將自己攜帶出來的圖紙打開,攤在了本恩的面前。(.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