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避無可避,咬牙,等待著死亡。
但是,劍刃卻是在抵達他的脖子上之時,瞬息間停住。
牙不知道這頭惡魔為什麼會停住,但既然他停下,那就是自己的機會!他連忙抬起廢鐵擋開抵著喉嚨的劍,所有的力量全都凝聚在刀身上!指引之炎燃起,斷魂斬已經毫無保留地劈落!
骨骸沒有閃避。
似乎就和牙現在雙腿無法移動一樣,他也不打算進行任何的閃躲。
這頭惡魔舉起手中的劍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當廢鐵砍中劍身的那一剎那,直接一甩,將牙的力量全部卸到一旁,廢鐵也是重重劈在地上。隨後,趁著牙沒有時間抬起刀之前,手中的劍再一次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呼……哼!」
復仇的**讓牙第二次打開骨骸手中的劍。他豁出所有的力量,原地一轉!千軍燃起的炎之圓拉出,直接切向這名惡魔的腰際。對此,骨骸依舊沒有任何的閃躲,他等到炎之圓即將接觸到自己的斗篷之時,直接一劍,重重撞向炎之圓。不憑借任何的技巧,全部憑借力量,就將牙的廢鐵直接震飛!手中的劍,也是再一次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呼……呼……呼……呼……」
傷痕纍纍的牙,憑藉著復仇的意志,站在這裡。
他那握刀的雙手早已是鮮血淋漓,雙眼也是緊緊盯著眼前的這頭惡魔。
就這樣僵持了大約五秒鐘之後,他直接一個轉身,跑向自己那被打飛的廢鐵。可由於他的雙腿傷勢,還沒跑出一步,他就應聲跌倒。但是這沒關係!不能用腳。他就用爬!他爬到自己的廢鐵旁,重新拿起這把刀子。轉過身,準備再次應戰!
「……………………我終於知道,主人不殺你的理由了。」
沙啞的聲音,從那斗篷之下蔓延而出。
「看著你掙扎,看著你在地上爬,看著你不管多麼努力依舊是在做著無用功。看著你因為復仇的念頭而惶惶終日,卻注定一輩子都不可能走到主人身旁的那種滑稽表現,的確是有一種比殺了你之外更多的愉悅。」
骨骸緩緩朝著這邊走來,捏著劍的手隨之略微提起。
「你很堅強。就和我們之前在碧湖城第一次相遇一樣的堅強。讓堅強的人因為自己的堅強而碰的頭破血流,讓已經失去一切。只剩下復仇念頭的人終日在復仇的烈焰中煎熬。真的是非常的有趣。」
「誰說剝奪生命才是最可怕的事實?火山對玩弄人類的伎倆也僅僅存在於帶給他們死亡的恐怖而已。但是他恐怕永遠都無法體會到,在對方活著的時候慢慢折磨對方的意志,讓其痛苦,悲傷,絕望。怨恨,無助。心中充滿了重重的負面情緒才是我們魔族真正折磨凡人的手段。」
「我不殺你。孩子。至少,在你的心還沒有被折磨到徹底崩潰之前,主人恐怕都不會殺你。你就好好利用你活著的時間來謀劃你的復仇大計吧。然後,你可以看著自己所謀劃的計劃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一次又一次地看著其他人因為你的復仇而死,一次又一次地品嚐著失敗與絕望的苦果去渡過你的餘生。這樣看來,你的人生還真的是十分的美妙啊。」
牙重新站了起來,儘管腳步不穩。但還是拿起手中的廢鐵,定睛看著前方的骨骸。
廢鐵上,因為剛才的那一次碰撞而產生了裂痕。一些碎屑也是隨著牙的每一次晃動而從裂痕中剝落。
自己的神智,也因為嚴重失血開始有些不清不楚。可面對惡魔,他卻感覺自己的目的永遠都不會改變!
「威爾遜團長……你……為什麼會墮落到這種地步?」
「嗯?」
「你還記得……你曾經是威爾遜團長嗎?那個表面裝得很嚴肅……其實內心很關心我們的老團長……老騎士!」
「…………………………」
「你還記得嗎?」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城市……那座曾經被稱為悲傷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市的碧湖城……竟然在一夜之間就被燒成了地獄。一百多萬人就此死亡!」
「…………………………」
「我們的家人……我們曾經誓言要保護的東西……全都因為那一晚而消失了……而做出這些事情的人就是那個女人……魔帝!明明知道這一切……明明到最後……在最後的最後……您依然在和惡魔進行著戰鬥!可為什麼變成這幅摸樣之後……您反而會墮落?會……完完全全地……和那些惡魔站在一起?」
骨骸沒有說話。
那雙血紅色的瞳孔只是默默地注視著這個已經眼神遊移,很明顯雙眼已經沒有了焦距的少年。
良久之後。這頭惡魔略微低下頭,繼續用那近乎沙啞的聲音說道:「放棄吧。憑你這個被詛咒的身體,是不可能復仇成功的。好好珍惜你這條命,找一個偏僻的地方躲起來,過你那雖然悔恨,但卻平安的下半生吧。」
「咕嗚……威爾遜團長!」
「我已經不是你的團長了。我是饕餮惡魔——骨骸。作為人類時的記憶不過才只有幾十年。但我跟隨魔帝的腳步卻已經有四個紀元之久。作為人類時候的生命在現在的我看來簡直一點都不重要,甚至都可以就此忘記。所以,威爾遜這個名字早已經不在了,現在存在的,就只有惡魔。」
牙的身體晃動著,身體有些游移。他現在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了吧,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可即便如此,這個男人依舊是邁著那雙已經快要殘廢的雙腿,一步一步地,朝著骨骸走來。
「………………………………孩子。還記得,威爾遜團長曾經叮囑過你,要你成為一個怎樣的人嗎?」
沙啞的聲音,將這句話直接傳進了牙的雙耳之中。
也就是在這一剎那,在那邊的綜合校舍之前,亞克,克羅蒂婭,以摩爾斯三個孩子相互攙扶著從校舍裡面逃了出來。可是就在校舍大門口,這三個孩子和緩步走來的魔帝正面相遇。避無可避的三個孩子,就那樣愣愣地抬著頭,看著那站在自己面前的惡魔,一時間甚至停止了思考,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熊!
陷入半昏迷狀態的牙,右手背上的指引之炎猛地被點燃。
不是剛才戰鬥時的那種狂暴的火焰,而是一種熱切,焦急的火焰!
雙眼失神的牙猛地抬起頭,儘管,他的視線依舊沒有焦距,可是他的腦袋卻是極為本能地越過骨骸的肩膀,朝向那邊的綜合校舍!之後,他的雙腿再一次的分開,直接朝著骨骸奔了過去!
「……………………」
廢鐵上的烈焰已經消失,只剩下牙手背上的指引之炎還在燃燒!
骨骸的那只骸骨手臂也是再一次的伸出,拿著手中的那把長劍,站定,擺出作戰姿勢!
終於,雙方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牙抬起廢鐵,骨骸拉起長劍,在這剎那之間,刀與劍,交錯!
當——喀拉——————!!!
早就佈滿了各種各樣的裂痕的廢鐵,現在終於再也承受不住惡魔的攻擊。伴隨著一陣清脆的聲響,隨之斷裂,飛到了空中。
但是,骨骸那雙赤紅色的瞳孔中卻沒有一點點勝利者的神色。相反,卻還有著一絲驚訝。
而這抹驚訝來自他那隻手臂。
因為現在,在空中飛舞的,並不僅僅只有廢鐵那半截斷裂的刀刃。還有他的這條胳膊……一併,在空中飛舞。
嚓嚓。
兩聲聲響,半截廢鐵插入地面。骸骨手臂上握著的長劍化為煙塵消失,只剩下這一條臂骨落在地上。
骨骸轉過頭,看著那掠過自己身體的牙。只見他並沒有回過頭繼續和自己對戰,而是拖著那已經傷的不能再傷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朝著那邊的綜合學院挪去。即便他的神智似乎已經消失,但是他右手背上的指引之炎,卻沒有任何熄滅的意思。
但……
「休息吧。」
終於,骨骸走上前,斗篷中再次伸出的一條手臂直接切中牙的後頸,將這個堅持到現在的男孩徹底放倒。
這頭惡魔轉過頭,看了一眼自己掉在地面上的那半截手臂,想了想之後,隨之搖了搖頭。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管倒在地上的牙,而是邁開腳步,朝著那座綜合校舍走去。
「休息吧。然後,別再想什麼報仇了。找個女人,生一些孩子,好好過自己的餘生。這一次的主人並不嗜殺,如果運氣好的話,你,應該能夠太太平平地過完這輩子吧。」
風沙捲起,將戰場上的鮮血與屍體掩蓋。
學校的師生們早已經逃走,那些小惡魔們也是隨之消失。
整個戰場,如同死一般的沉靜。
只剩下那些還沒有燒完的火焰還在那裡不肯熄滅地躍動著,繼續吞噬著地面上的屍體和契約獸,向眾人昭示著惡魔的強大與絕對。
而牙,則是繼續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在他手背上的那團指引之炎,現在也是逐漸逐漸變得微小,暗淡。最後……
啪地一聲,火焰,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