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我能跟你單獨說幾句話嗎?」韓林走到她的身邊,微微皺眉。
早就已經將那一段記憶埋藏起來,三個多月前,這個男人還是他的丈夫,可是如今,卻似是陌路人。抿了抿唇角,迎向陽光,有些刺眼,不得不瞇起眼睛,淡淡地說道:「你有什麼事嗎?」
當他在這個小區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她肯定沒有將自己的病情告訴其他人,若不然的話又怎麼會自己開著車,她的眼睛隨時都可能看不見任何東西。那天跟她道別之後,他去了全市眼科最出名的醫院咨詢,正好接待他的就是給依然檢查病情的李醫生,只是他並不知道。
李醫生說,關於眼角膜移植的技術,目前國內的技術已經很成熟了,只是眼角膜的來源極少,通常情況下一般都來自於死者,除了死囚之外,其他的死者捐獻眼角膜必須取得死者親人的同意,又或者是死者生前有過捐獻的意願。又說,需要做角膜移植手術的眼疾不外乎幾種,其中最常見的是病毒性眼角膜……
那天,他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突然覺得陽光那樣的刺眼,細細回想,與她相處七年的時間,似乎他並不瞭解她,她要什麼,她喜歡什麼,她求的是什麼,從來都不曾知道。
「風依然,你打算一直將你自己的病情瞞下去?」
微微一怔,下意識蹙起眉心,沒想到他竟然會提起這件事情,一時之間竟有些感慨,唇角向上揚起,長長的睫毛在眼瞼打落一層厚厚的陰影,低頭沉默好一會兒,抬眸,靜靜地望著他,似早已經不認識她熟知的那個男人,淡淡地開口,不溫不火,「韓林,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會妥當處理的。」
「你瞞著所有人,這就是妥當處理嗎?」眉梢微挑,似是很不滿意。
「是,至少現在來說,我認為是。」她迎向他的銳利的目光,唇角勾出一抹極淺的笑意。
韓林微微歎息,她依舊那樣的倔強,總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肩上。想了想,說道:「依然,一會我開車替你送他們吧!就當是這麼多年來我對你的彌補,那時候我不明白,一味的索取,一味的以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直到很久以後,才明白有些人不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不用了,我沒事的。」依然淺笑,突然覺得清晨的陽光如此的明媚,揚起帶笑的容顏,她在他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影子,一如很多年前,他與她的初次相遇。
「依然,你連贖罪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微瞇著眸子似是流淌著悲哀。
輕輕地抿著唇角,眉心緊蹙,緩緩開口說道:「你不用這樣,離婚之後,誰都不再欠誰的。」
「不,自始至終都是我欠下你的,一輩子都還不清,我在想,等有一天我死了遇上孟婆的時候,我會跟她說,讓我保留這一世的記憶,帶著記憶轉世輪迴,那樣的話也許還會遇上你。」韓林平靜的述說著,就像是在陳述一件完全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那樣的虔誠,那樣的專注。
「韓林,是你想多了。」她輕聲說道,不願意再糾纏下去。
轉身,朝著風小野的方向走去,他們都已經準備好出發了,就等著她這個司機上車。
「李教授,再見。」
三千米的高空,有飛機劃過,她站在機場前面的廣場上,仰望著藍天白雲,那個方向是西藏,她一直夢想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懷孕,她想現在就背上行囊出發。在那裡,有最藍最藍的天空,有最純白的雲朵,有最清澈的湖水……那裡是人間最後的一片的淨土,也是她最初最後的夢想。
車廂裡有源源不斷的暖氣輸送進來,溫暖如春,眸光一直望著路的盡頭,不敢有絲毫的鬆懈,車速相比較其他呼嘯而過的車輛,已經是極慢的了。
細碎的陽光從道旁的樹葉縫隙間流淌下來,擠過透明的擋風玻璃窗,輕輕地灑落在她的臉上,忽然,眼前漸漸地模糊起來,她努力地睜開眼睛,想要看清楚前方的一切,最後將車停在了道旁,緊緊地閉上眼睛,那一瞬間,她突然就害怕起來,如果,如果她真的出現車禍,那麼她肚子的孩子連來到這個世上唯一的機會都會失去。
手指緊緊地摳著方向盤,指尖不由自主地戰慄著,所有的恐懼瞬間席捲了她的整個身體,更是將她的心臟繃得緊緊的。
比起先前,這一次短暫失明的時間又延長了一些。緩緩地睜開眼睛,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漸漸漸漸,開始變得清晰起來,有風從眼前吹過,道旁的樹枝輕輕搖曳著。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摸索著將自己的包拿到懷裡,翻了好一會兒,鈴聲一遍一遍地唱著。
「喂,你好,我是風依然。」她輕聲說道,試圖平緩自己的呼吸。
手機那頭的人微微一怔,嘴角勾出一抹苦澀的笑意,什麼時候她的語氣竟然變得如此疏離了,「你好,我是於琰。」
「有事嗎?」
「上次我答應給你作的畫已經完成了,你隨時可以來畫室取。」
皺了皺眉,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說過這樣一番話,又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說話語氣,無奈地歎息,他那樣敏感的男子,想必心裡早就有芥蒂了吧!於琰是個令人心疼的孩子,暫且稱他為孩子,她忘不了那一天對他的訪談。
「莫先生,我可是聽說你還從來都沒有正式交過女朋友呢!有人說你的擇偶標準一定很高,不知道莫先生能不能在這裡透漏一些?」她如是問。
「這個,你不是知道的麼?」如點漆一般的瞳仁帶著一抹戲謔。
他的情,是她所承擔不起的,所以她寧願辜負。
她也忘不了在北京的那一天晚上……
「我現在在從機場回城的高速公路上,如果去你畫室的話,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差不多正好是午餐的時間,不如我請你吃飯吧?」微微上揚的唇角,漾出一抹極淺的笑容,清澈靈動的眼眸漸漸地恢復了清明,只是她在想,如果車子入了市區又出現短暫失明的情況,有些意外總是不能控制的。
「好,那我在畫室等你。」於琰微笑,得不到,護不了,不如看著她幸福。
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於琰,你能不能打車過來?然後開我的車回城。」在這件事情上,依然總覺得自己太過於矯情了,反倒是有一種畫蛇添足的效果。
心,咯登一聲,整個人立刻警覺起來,緊緊地蹙起眉心,問道:「你怎麼了?」
「我剛把風小野和季叔叔送上飛機,有些累了不想開車,而你恰好在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所以就只能麻煩你了。」很好的借口,讓他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你先將車停在道邊,把雙閃開啟,我立刻就趕過去,記得在那裡等我。」
依然靜靜地坐在車裡,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偶爾有飛機從她的頭頂上掠過,傳來輕微的轟鳴的聲音。
這個冬季越發的寒冷起來,天氣預報又在報道,有西伯利亞寒流將要登陸,整個a市都會受到嚴重的影響,有大範圍降雪的可能。
於琰從畫室出來,直接在道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一位五十來歲的司機師傅,很是熱情,他一上車,就不停地拉著他說話,「小伙子,最近又要降溫了,可得多穿一點。」
他含糊地應了一聲,心裡想著的全都是那個單薄的身影,放不下,看不破,於是隨了心,來去自如。成佛也好,成魔也罷,與他來說,寧願入了地獄也不願捨棄心中的那一絲念想。那一天,他對市醫院門口的那位老者說,沒有地獄何來的天堂,像他這樣的人,死了之後定是入地獄的。
「小伙子,看你挺著急的,是不是去機場接女朋友?」司機師傅笑呵呵地問道。
於琰隨口說道:「是我大嫂,她的車就聽到高速公路邊上。」
那司機師傅微微一愣,訕訕地笑了笑,沒有繼續搭話,反倒是將電台的聲音調大了一些,從裡面傳來出一首歌,低沉的嗓音帶著說不出的憂鬱,這是一首老歌,電台裡的主持人說:每個人的心裡都藏著一個人,那是屬於一段悲傷,這一輩子都得不到,只能成為永恆的記憶。
「白月光,心裡某個地方,那麼亮,卻那麼冰涼,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欲蓋彌彰。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在心上,卻不在身旁,擦不幹,你當時的淚光,路太長,追不回原諒。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想遺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綁,無法釋放……」u8zh。
即使車廂裡的暖氣很足,可是他依舊覺得有些冷,那樣的冷是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溫暖不了自己的心。
「小伙子,你也別太著急了,一會上了高速公路車速就會快一些。」前面堵車了,一大串,好像是發生了交通事故,有不斷趕過去的交警。
ps:好吧,親愛的們不留言小魚也要三更了,淚奔。間那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