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像鴕鳥一樣將腦袋深深地埋進沙堆裡,一切就都會躲過去,卻不想,有些事情終究是躲不過的,有些人也是躲不過去的……——風依然
易先生的目光落在風依然的身上,眼底流露出一抹驚艷,連忙笑著說道:「凌小姐,這位小姐是你朋友?」
「嗯,我朋友。」凌菲笑著點頭,故意忽略他話中的意思。
「怎麼也不給我介紹一下呢?對了,我們公司的產品正需要找一位形象代言人,我覺得這位小姐的氣質真的很合適。」易先生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愛慕之意,熱情地邀請道。
「易先生,對不起啊!我朋友對拋頭露面的事情不感興趣,更何況他老公也不會讓她給你公司做代言。」凌菲客氣地說道,她不想得罪這位上帝,那可是好幾萬的提成啊!她從來都不會跟錢過不去的。
一旁的風依然早就看出來這易先生的目的,也知道凌菲一直謙讓著他並且對他禮遇有加的原因,這男人一定是她的某一位客戶。
「菲菲,你要是再推辭的話,易先生可就要生氣了。」風依然對凌菲使了一個眼色,她從來都知道這房產銷售的這個行業會接觸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也知道凌菲的迫不得已,她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方面幫幫她。
易先生心裡得意,笑瞇瞇地說道:「凌小姐,這樣吧!那套別墅的決定買下來了,你要是願意的話,我現在就跟你回去簽合同,直接交全款,你覺得怎麼樣?」
「那敢情好,只是易先生你好像還有朋友在那邊,這樣貿然離開,會不會不好?」凌菲強忍住心裡的欣喜,臉上卻是為他考慮。
「我過去跟他說一聲就行。」易先生笑吟吟地說道。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在這裡等你。」凌菲微笑,笑容甜的像是抹了蜜。
「好,好,我馬上就過來。」易先生連忙應道。
凌菲朝著風依然無奈地笑了笑,她輕輕地搖搖頭,附在凌菲耳邊說道:「別太在意了,沒關係的。」
「嗯。」她點點頭,滿心的感激。
只見到易先生跟他的朋友說了些什麼,然後迫不及待地朝著他們這邊走來,挺著的啤酒肚儼然有六七個月孕婦的肚子一般大,好幾次因為著急差一點頂上了桌子。
出了西餐廳,易先生將他們帶到一輛大奔的面前,討好地說道:「易某很榮幸為二位美女當司機。」
「易先生客氣了,應該是我們的榮幸才對。」風依然淡淡地笑了笑,唇角微微上揚,和煦的日光從車窗擠進來,落在她的臉上,那一抹笑容清淺,而又嫵媚,任誰見到都會覺得驚艷。
凌菲很順利地拿到了購房合同,易先生也按照先前的承諾交了全款,本來是想,事情已經辦好了,過河拆橋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人家易先生實在是太熱情了,硬要請她們吃完飯,並且還說,要帶風依然是見見給他們公司拍廣告的導演。凌菲忙不迭地推辭了,強忍住快要噴飯的笑意。
風依然太瞭解凌菲了,能把她憋成那樣的笑,直至憋到內傷,那樣的事情一定會很震撼。為了能夠擺脫易先生的糾纏,凌菲很果斷地問他,易先生,你認識錦繡集團的於大公子嗎?易先生不疑有他,很豪爽地說,認識啊!都是商業圈子的朋友。凌菲又問,那他的婚禮您參加了嗎?他妻子應該很漂亮吧!易先生一愣,仍舊說,當然參加了,我跟於總的關係,自然是要去參加的,他的妻子也很漂亮。
凌菲看著一臉疑惑卻又不明所以的易先生,笑瞇瞇地說道:「易先生,其實,我不想跟你說的,可是如果不說的話,我怕你以後會後悔。」
「凌小姐,你要跟我說什麼?」易先生不解。
「我朋友是於錦的妻子,錦繡集團的於大公子。」凌菲很滿意地看著易先生那張宛如調色盤的臉龐,先是紅,後是白,再是青,最後冷汗涔涔。
a市整個商業圈的人幾乎都知道於錦的手段,殺伐果斷,得罪他的人,他從來不會放過任何打擊的機會,而且據有傳聞,於錦家庭背景複雜,在京城有說得上話的官兒,不都說朝廷有人好辦事嗎?得罪他,無疑是自斷後路。
易先生連忙道歉,各種致歉的詞兒,風依然沒說什麼,就拉著凌菲離開了,耳邊迴盪著她爽朗的笑聲。
「依然,不行了不行,我快要笑死了,哎喲——笑得我肚子痛了……」凌菲停下腳步,捂著肚子狂笑,上氣不接下氣的。
「你到底在笑什麼?」風依然皺眉問道,她承認,最後易先生的臉色有些好笑,但是也不至於笑到她肚子痛吧!
凌菲忍住笑意,一雙杏核眼圓溜溜地轉動著,掠過一抹狡黠,神秘兮兮地說道:「依然,你知道他公司主要生產什麼的嗎?」
「不知道。」
「你肯定猜不到的,這廝竟然還想找你做代言,哈哈哈……我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易先生這麼好玩呢?他以為你跟我一樣呢!是個掉進了錢眼裡的主兒。」
凌菲笑著,臉上卻有一絲不屑,睨了她一眼,說道:「他是養豬發家,近幾年豬肉價格瘋漲,他賺了不少錢。」
風依然只覺得無語凝噎,無法想像自己抱著小豬仔又或者母豬一起的場景,怪不得菲菲會憋笑憋到快要內傷。
「管他掙多少錢呢!這跟我沒有絲毫的關係,咱是賣樓的,顧客就是上帝,依然,今天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拿下這個易先生。」凌菲有些無奈地說道,再一次感歎,賣樓不容易啊!就跟孫子似的,想想又覺得自己的比喻不對,這年頭的孫子那可都是寶貝,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她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如果哪天她真的消失了,除了依然,也許不會有任何人為她哭泣的。
「菲菲,什麼時候你跟我這麼客氣了?」風依然似嗔非嗔地瞪她一眼,唇角勾出一抹笑。
「哪有,姐們跟你從來都不客氣,不過晚上這頓飯還是要請的,把花素和沫沫都叫出來,咱們好些日子沒有聚了。」攬著她的香肩,凌菲笑瞇瞇地說道。
「不是你請客嗎?這事兒你做主就行了。」風依然微笑。
她知道菲菲向來不喜歡欠任何人的人情,即使那個人是她,也會盡量地償還。上次替她還錢的事情,她一直都惦記著,本來她想說,那些錢對於錦來說,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用不著她還的,可是第二天的時候,她就從她這裡要了銀行賬戶號,還說,情歸情,錢歸錢,那是兩碼事兒。
暮靄從落地玻璃窗過濾進來,輕輕灑了一地,道旁高大的法國梧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倒映在斑駁的地面,像是一副速寫畫。餐桌上擺著鴛鴦火鍋,即使餐廳裡有空調,她們連外套都脫了,依舊能看到從火鍋裡冒出來的白色的霧氣。
幾個女人有說有笑的,最後全都將目光落在風依然的身上。
「依然,你怎麼這麼早就從北京回來了?我記得你請了三天假。」花素不解地問道,當初在他們婚禮上發生的事情,她也是有所耳聞。
風依然的心微微一怔,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一邊吃東西,一邊含糊地說道:「嗯,不習慣北京的天氣。」
其他三個人同時搖了搖頭,表示她的解釋沒有一點的可信度,但是又見她不願意提起這件事情,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
正當她們吃得歡的時候,不知道是誰的手機鈴聲響了起,最後她們全都望向一副不知所云的風依然,一旁的凌菲捅了捅她的手肘,說道:「依然,你手機響了。」
呃……眉心下意識地微皺,連忙從包裡翻出手機,一連串的數字組成一個陌生的號碼,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你好,我是風依然。」
手機那頭很安靜,連一絲聲音都沒有,沉默了良久,就在她以為是人惡作劇想要掛電話的時候,卻清晰地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確切的說是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
「依然,我是你爸爸的現任妻子……」
她的腦袋「嗡——」地一聲,手機差點掉在了地上,出於禮貌,她並沒有急著掛斷電話,而是冷冷地說道:「我好像不認識吧!對了,我還需要告訴你,我爸爸早已經死了。」
風揚現任的妻子竟然給她打電話?這演的又是哪一出?風依然有些迷茫了,可是,她只要一想到這些年來風揚對她的不聞不問,她心底的恨意就會肆意的氾濫。是的,她從來都不否認自己恨他,是他親手將她心裡最最親愛的爸爸殺死的,她怎麼可能不恨?怎麼可能不怨?
「依然,你,你別掛電話,就當阿姨求你了,你先別掛電話。」那頭是懇求的語氣。
她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那天在雜誌社聽到的八卦——風揚的兒子需要換骨髓,臉色倏地冷了下來,帶著一絲的慘白,手指緊緊地握著手機,指關節突出,就像是一節節的竹子。這個女人應該是想要說服她給他們的兒子捐骨髓吧!這,是不是太可笑了一些?她很想當著風揚的面說,這就是老天爺給你的報應!
凌菲早就感覺到風依然有些不對勁,她的臉色,她的眼神,她的緊張,跟平日裡幾乎判若令人,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她,即使那時候跟韓林離婚,她也沒有這樣難過。
「我去外面接個電話。」風依然淡淡地打了一個招呼,轉身離開了餐廳。
一旁的花素似乎猜到什麼了,她的表情幾乎跟那天是一樣的,像是受到了什麼重大的打擊,臉色灰白,眼神呆滯,除了風揚,她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人能夠對風依然造成這樣的影響。
「你們,誰知道依然這是怎麼了嗎?」秦沫將不解的目光望向凌菲和花素,「你們倆平日裡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那麼多,應該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吧?」
凌菲一臉茫然地搖搖頭,她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花素低頭沉默著,她不是不想說,而是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素素姐,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凌菲和秦沫一起將目光望向她,剛才的沉默已經告訴她們,素素知道的遠比她們要多。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還是等她接了電話回來之後問她自己吧!」花素有些無奈地說道,眉心微蹙,「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給她打電話的這個人應該是mg傳媒董事長風揚的妻子文瀾。」
秦沫和凌菲面面相覷,一頭霧水,還想再問什麼,花素已經三緘其口。
初冬的風帶著涼意撲面而來,天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遠處如矗立著如石林般的高樓大廈,街道兩旁的路燈全都亮了起來,還有閃爍著的霓虹,將她的臉色映襯得越發的蒼白。出來的時候,她忘記了穿外套,可是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冷,也許是心痛的感覺超過了一切。
夜風親吻著她的臉頰,將她的發尾撩起,輕輕飛揚著。今夜,是上玄月,月色朦朧,就連星子也都吝嗇的不願意露臉。
風依然靜靜地站在風中,語氣依舊冰冷如霜,她無法原諒,也不想原諒,關於風揚的一切她都不想知道,她甚至有些嫉妒那個孩子,風揚是因為他需要骨髓才輾轉將mg傳媒的總部搬回a市,如果不會是因為這樣,也許她這輩子都不會見到風揚了,風揚更不會想起十六年前他還有個十歲大的女兒。
「有什麼事嗎?如果是需要我給你兒子捐骨髓,那還是不要說了,我不會答應的。」語氣冷漠的連她自己都頗為震驚。
那頭又是一陣沉默,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呈現出最完美的弧度,就像是今夜天邊的那一彎上弦月。
「被我猜對了?」她忍不住嘲笑。
「依然,我,我求你了,阿璃是個乖巧的孩子,他才十六歲,他不能死的。」文瀾哽咽著,無論如何她都要救自己的孩子,她以為還有半年的時間,也許會出現奇跡找到匹配的骨髓,可是她剛才趕到醫院的時候,阿璃又暈過去了,醫院說,他的病情惡化的速度比他們預測的要快了一些,如果再找不到匹配的骨髓的話……不用醫生說,她也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風依然冷笑,心裡莫名的掠過一抹疼痛,如果那個人不是風揚的兒子,也許她會很樂意的去醫院做骨髓的匹配檢查,可是這個孩子偏偏是風揚和別的女人生下來的,那個孩子的存在,對她來說是莫大的諷刺。
手機那頭的文瀾早已經泣不成聲,這樣她第一次這般低聲下氣地求人,以前跟風揚在m國創業的時候,就算是遇上再困難的事情,她還是恪守著她的驕傲。
「阿璃,阿璃是你的親弟弟。」t7bp。
嘴角扯出一抹譏誚,她的語氣依舊冰冷,「我記得風小野只生了我一個,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個弟弟呢?對了,阿姨,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如果沒什麼其他的事,我這邊先掛了。」
「別,別掛……」文瀾連忙阻止。
她冷笑著,臉色依舊一片灰白,眼底也不似平日裡的清澈,蒙上了一層雜質,「知道嗎?這是報應,這是風揚的報應。」
說完,她不再顧那頭的聲音,毫不猶豫地按下了紅色的按鍵。
風依然仰頭望著夜幕下的蒼穹,嘴角扯動,揚起一絲淺笑,笑容帶著幾絲悲涼。那時候,她一直都會想,不是爸爸不要她了,是爸爸太忙了,所以才沒能抽出時間給她寫信,也沒能回來看她,她一直都在給自己找借口,她想,等爸爸不忙的時候就會回來了,這個謊言一直伴隨著她十年。直到那天晚上,寢室的姐們拿著一本雜誌給她們看,她至今都記得,雜誌的封面印著mg兩個字母,然後她看到了那張相片,很長的時間她一直都在做噩夢,夢到風揚不要她,她抱著風揚買給她的布娃娃每天都會守在小區的樓下……
「依然,你沒事吧!」身後響起腳步聲,凌菲的手裡拿著她的外套,然後披在她的肩上,「你這樣非感冒了不可。」
她轉過身,朝著凌菲微微笑了笑,唇角上揚,就連眼睛也是彎彎,可是卻麼有絲毫的笑意,「我沒事,回去繼續吃火鍋,我還沒吃飽呢!」
「依然,別忘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站在你這邊。」凌菲一臉認真地說道,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菲菲,謝謝你,我們進去吧!」風依然微笑,拉著她的手朝著餐廳裡走去,心頭卻好像是被壓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讓她感覺順暢的呼吸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花素和秦沫看到她們走過來,彼此看了一眼,都無奈地搖搖頭,依然那妮子從來都喜歡死撐著,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會覺得有比她高的人頂著。
「依然,她是不是跟你說……」花素想問什麼,卻看到風依然在對她使眼色,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被她嚥了回去,「你這個電話接的可真久,要是再不來的話,可都要被我們吃光了。」
「吃光了再點,反正菲菲請客。」她笑吟吟地說道,看不出絲毫的悲傷,與剛才幾乎判若兩人。
秦沫不解地看了一眼凌菲,凌菲朝她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她也不知情,看來唯一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應該是花素了。
離開火鍋店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就連掛著天邊的那一彎月牙也隱進了雲層裡。跟你我可。
花素提議去藍調唱歌,秦沫和凌菲都答應了下來,風依然遲疑地看了一眼凌菲,最後也應承下來。
「依然,剛才你是不是還在擔心那天的事情?」凌菲一邊開車,一邊問道,臉色一片淡然,似乎那天發生的事情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還沒等她回答,又說,「我給我舅舅打電話了,讓他以後別再去借高利貸賭博了,如果再借的話,我不會再替他還錢了。」
風依然沉默著好一會兒,抬眸靜靜地望著她,嘴角勾出一抹極淺的笑意,說道:「菲菲,與其讓你舅舅待在鎮上,還不如將他接到a市來,這樣也方便你的照顧,而且在這裡沒有太熟的人,也不至於繼續下去。」
「其實,我以前也想過這樣做,可是我舅舅不會來這裡的,這些年,他的脾氣越來越古怪,除了待在小鎮上他哪兒也不去。」凌菲有些無奈,連忙將話題轉移了,「依然,有些事情不要總是想著一個人承擔,說出來的話也許會開心一些。」
她不禁愣了一下,眼底快速地掠過一抹異樣,唇角微微揚起,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問道:「我表現的那麼明顯嗎?」
「你的眼睛出賣了你。」凌菲淡淡地說道。
「菲菲,不是我想瞞著你,而是就算說出來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等我再想想吧!想通了再告訴你。」風依然扯了扯嘴角,無奈的笑,如果那個孩子不是風揚和其他女人的孩子,她想她一定會是嘗試的,可是偏偏那個孩子是奪去她童年所有幸福的人,他的存在狠狠地嘲諷她,她是被父親遺棄的孩子。
「嗯。」凌菲點點頭,右腳將油門踩下去,車速頓時提了上來。
一幕幕的光怪陸離,一幕幕的霓虹閃爍,一幕幕的黑影重疊,在這樣奢靡的夜裡彰顯出無與倫比的魅力。a市初冬的季節比起北京要暖和很多,但是卻也有一陣陣的涼意,路上匆匆忙忙行走的人們都緊緊地裹著大衣,目不斜視,臉上的疏離之色顯而易見。
車子剛駛到藍調門口,就有門童跑過來指揮她們泊車,白簫在接到花素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給她們四個留的是三樓的高級vip包間。花素一見到白簫,就黏黏地沾了上去,挽著他的手臂,笑顏如花,白簫對她依舊是一臉的寵溺,然後帶著她們上了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