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時候,她和賀沉風一塊吃飯,不過後者會議延長了些,索性她坐車去找他,到了後他的會議也該結束了。
剛從公交車上下來,她緊著大衣往賀氏大廈的方向走著,卻在臨近時,微微頓住了腳步。
門口那裡,賀沉風顯然已是開完會出來,路虎也停在不遠處的路邊,只是他的腳步頓在那裡,一旁hedy站在那,不知和他說著什麼。
賀沉風漠漠扯唇一句,隨即往車邊大步走著。
hedy見狀,從後面追上去,「eric,就是陪我吃頓飯而已!」
「hedy,我都說我有約了。」賀沉風蹙眉。
「那就晚上,晚上你不會也有約了吧,如果有,那就明天,我就不信,你一點時間都沒有!」
賀沉風眉眼冷淡的看著她,眼神很是犀利。
「eric,我們也需要相處的機會。」hedy低頭,沒有什麼底氣的說著。
聞言,賀沉風俊容凜了起來,「hedy,我們之間不是說的很清楚了?你現在……」
說到一半時,他不知看到了什麼,越過hedy,就大步往另一邊走去。
瀾溪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正伸手將她吹散的圍巾重新繫好。
「你怎麼跑這裡來了,不是讓你在公司等我嗎?」看著她有些凍紅的耳朵,他沉聲的叱。
「呃,我想著過來找你也是一樣的,省著你再開車過去了。」瀾溪訥訥的解釋著。
「又坐公車?」薄唇抿緊。
「嗯……」她點了點頭。
似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他攬著她,就往車邊上走,「上車吧,想好中午吃什麼了嗎?」
瀾溪被他帶著走,不禁扭頭看向站在那裡的hedy,有些不忍。
hedy一咬牙,還是跑了過去,「eric!」
兩人動作很親暱,站在那,她看著也覺得是很好的一對兒,可想到了彭母,她雙手忍不住握起了拳頭。
知道瀾溪也是彭和兆的女兒時,她震驚到不行,幾乎不太敢接受這個事實,若不是她偷偷發現,彭母在書房裡哭,幾經追問後才問出了事情真相,不然她可能還會蒙在鼓裡。
彭母那樣憔悴,那樣用力的攥著她的手,「蕁音,你一定要聽媽的話,你爸這麼多年還忘不了那女人,好幾次做夢都喊著她,媽已經失去太多了,你不能讓她的女兒也去搶走你的幸福!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嫁入賀家!」
想到此,hedy幾乎快咬碎了牙齒,對著他們兩個道,「我們兩個的婚事,我不同意取消!」
賀沉風臉色陰沉起來,看著hedy快步跑開的身影,半響後,才繞過車子另一邊上去。
車子發動,他偏頭看著坐在一旁低著頭的瀾溪。
「不是我讓她來的。」驀地,他拋出這麼一句。
「嗯……」瀾溪低低的應了一聲,像是不怎麼走心。
「你不高興了嗎?」他問。
「沒有,我知道不是你讓她來的。」她抬起眼,搖頭說著。
「那你在想什麼,想她說的話?」
「沒,我在想中午吃點什麼,不然我們還是去h大那邊吃燒賣吧,又是好久沒吃了,味道都開始想了。」
說完後,明顯他不信,也不發動車子,就那麼深沉的盯著她瞧。
「我不會讓的!」歎了口氣,她輕而堅定的說著。
聞言,賀沉風緊繃著的嘴角才勉強上揚,踩著油門行駛起來。
瀾溪伸手過去,然後反手扣住他修長的手指,堅定的想著,嗯,不會讓的。
吃過午飯,賀沉風送她回公司,臨下車時,她轉達著謝母的意思,讓他下班後一塊回家裡吃火鍋。
在車上小小膩歪了一會兒,她眼看著快遲到了,掙脫開他的懷抱,急急往寫字樓裡跑去,一路寒風吹過,她卻只覺得甜甜蜜蜜。
跑進大廳,到了電梯面前等候的時候,一旁有人走過來,「是謝小姐嗎?」
「啊,我是。」她看著面前的人,有些面熟,驀地想起來,好像是賀父的下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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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聲電梯響,瀾溪空白的思緒一下子混亂起來。
一出來,就能感覺到高級病房的優越之處,她邁動著腳步,不斷的提醒著自己,要鎮靜、鎮靜,一定要鎮靜!
終於,病房的門推開,裡面加濕器還在「咕嚕咕嚕」的響,不像是花香氣,病房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清香,讓人神識會感覺很悠遠。
賀父斜靠在病床上,一旁的美婦人,正幫他將背後靠著的枕頭調整到最舒適的狀態。
聽到聲響後,兩人都朝門口的方向看過來,瀾溪背脊僵僵挺直的站在那裡。
深吸了口氣,她恭敬的叫人,「伯……賀老先生!」
賀父淡淡的點了點頭,隨即朝她向一旁的沙發伸手示意。
瀾溪點了點頭,她也是偷偷觀察,賀父面上表情很平靜,並沒有過多的凌厲,好似沒想為難她。
坐下後,目光瞥到一旁桌上地下擺放著的果籃,她忽然有些懊惱,自己竟然就這麼空手而來了!
當時得知賀父要見她時,她太過驚慌失措了,完全亂了陣腳,幾乎是機械一般的來到了醫院,沒來得及去想那麼多。
「對不起,我、我來的太匆忙了……」她有些尷尬的說著。
賀父卻只是動了動嘴角,並未說什麼,似乎也並未抬在意,只是不動聲色的看著她,像是要瞧出來什麼一樣。
一直都沒說話的美婦人,倒過一杯白開水,走過來遞給了她,微笑和藹著,「這裡沒什麼飲料,也沒什麼茶,只有白開水,對付喝一點吧。」
「謝謝您!」瀾溪十分感激道。
之後,便又是一陣靜默,她很規矩的坐在沙發上,雙膝併攏,背脊挺直,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面,也不敢擅自吭聲,雖然她心裡有上千個疑問,不知賀父找她來到底想做什麼,亦或者,想說什麼。
「謝小姐是做什麼工作的?」賀父忽然發問。
「呃,在金融企業。」瀾溪一怔,抬頭回答著。
想了想,又很誠實的補充上一句,「我在投資部,但只是一名很普通的職員。」
「女孩子學金融其實也不錯。」賀父聽後,淡淡扯唇說著。
瀾溪有些緊張的抿緊了唇角,不太敢直視著賀父,怕這樣會對長輩不禮貌,卻也一直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神色。
賀父的年紀算起來應該也是在六十上下了,不過不怎麼顯老,五官稜角和賀沉風都有幾分神似,尤其是不言不語的時候,凌厲的氣勢幾乎是如出一轍。
她心裡不由的暗暗的想,相比之下,賀沉風好像更像他爸爸一些。
「本科畢業的?在哪兒上的大學?」賀父又開始問。
「嗯,是本科,在h大。」她點頭。
「那你是h市人?」賀父聽後,繼續。
「不,我家是浦鎮的。」瀾溪搖頭,沒有隱瞞的說著。
話音落下後,她清晰的看到了賀父微皺起的眉心,膝蓋上的手不由的攥的更緊。
「你爸媽是做什麼的?」
她抿了抿乾澀的唇,繼續如實的回答著,「我爸是一名普通民警,我媽以前給人帶課教書,幾年前就辭職在家了。」
「嗯。」賀父聽著,淡淡的應了句,沒再問什麼,但眉頭卻越皺越深。
不知道是不是坐著的關係,她只覺得兩條腿都像是僵掉了一樣,因為賀父眼裡明顯不屑的目光。
她知道,和他們一直在城市裡生活的,又是這麼優越的家境相比,她跟他們都不是一個等級的。
她不去管賀父此時神情如何,目光如何,她都不怕,因為本身就是在那裡,遇到賀沉風時,她就是這樣的出身,這樣的背景!
畢竟,愛情,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沉默了有一會兒,賀父又忽然問道,「你和沉風在一起多久了?」
「四五個月吧……」瀾溪想了下,回答著。
如果按真正男女朋友來說,其實也只是一個月不到,可她卻覺得,前面兩人在一塊的相處,也是她倍感珍惜的,拋卻分開時,算起來,應該近五個月吧。
「嗯,那就還不到半年。」賀父笑了下,淡淡著。
隨即,他朝著一旁坐著的美婦人看過去一眼,後者有些躊躇,卻也還是站了起來,走到那邊的櫃子旁,從包裡拿出來什麼,然後走了過來,遞到賀父手中。
瀾溪看的很清楚,那是一沓支票和一支鋼筆。
「多少夠?一百萬,還是一千萬?」賀父並沒有很快簽,而是慢條斯理的問向她,步入了找她前來的主題。
她重重吸氣,輕輕吐息,讓炸起來的腦袋最快速度恢復鎮靜。
賀父這樣的舉動,無非是直刺她的自尊,用他們這種身份的人,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來對付她。
難堪、屈辱等等更多,都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但此時,她卻沒覺得什麼,為賀沉風那樣的男人,受點委屈,又有何妨?
賀父雖然是斜靠在病床那裡,卻依舊那麼有氣勢,淡笑著看她的窘樣,等待著,彷彿等不到她的答覆的話,便誓不罷休。
「賀老先生,我不懂您的意思。」她只好平靜的開口。
「謝小姐應該不會笨到這種程度吧,還不明白?」賀父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傲慢道。
「我不要錢。」不由的挺直了些背脊,瀾溪想為自己打氣。
「那你想要什麼?」賀父反問,還是笑著的,但那笑容裡卻有種被歲月沉澱了的瞭然,「也對,跟著沉風時間久了,可能胃口就會變得更大了些。」
「謝小姐,我直白的跟你說,現在也許你還能得到點什麼,不然,錯過了機會,你可能就什麼也撈不到了。」
瀾溪對上賀父的眼睛,是想不卑不亢的,但情緒還是有些波動了,語氣有些重,「賀老先生,難道您覺得感情能是被錢財收買的嗎?要不然,您覺得您兒子值多少?不管在您心裡值多少,對我來說是無價的!他是個人,有血有肉有思想,我賣不了他!而且,我們之間的感情,即便能賣,我也不會賣!多少錢都不會!」
好似又回到了那種感覺,像是剛開始和賀沉風有交集時那樣,秘書言謙過來,也是想讓她拿錢放棄撫養權,當時她也這樣強硬著,不賣兒子,多少錢都不賣,一百萬,一千萬,還是一億!
不知何時起,賀沉風在她心中的份量也如此,現如今,在這個世界上,可能他和兒子,是她最重要的兩個人了!
賀父瞇眼,凌厲的盯了她半響,沒有意料之中的大發雷霆,反而笑了起來,「好,很好,看不出,你還挺有膽識,很少有人敢這麼跟我講話。」
瀾溪一怔,老人家語氣裡那一絲讚賞,她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如果我有冒犯的地方,對不起……」她惶惶低頭,意識到自己有些莽撞。
賀父還只是看著她,從她進門到現在,他一直都觀察她,他想要看看她有什麼特別之處,能讓他一向淡漠的兒子如此上心,可看來看去,他不免很失望。
是的,她沒有任何的特別之處,甚至長的不算漂亮,個子還可以,體型勻稱,安安靜靜的有些木訥,好像若他不開口,她能坐在那悶著一天,不過卻也是規規矩矩。
直到她剛剛說不要錢,那樣直直的望向自己,讓他不禁眼前一亮。語氣有些激動,脖子處的青筋都隱隱暴起,對於看人多年的他來說,應該不會看錯,面前的女人,應該不是裝出來的。
「你去幫我問問醫生,下午的藥還要點幾袋。」
「好的,老爺。」美婦人聞言,立即站起身來,朝著病房外走去。
病房門拉開又被關上,裡面又恢復了靜逸,瀾溪心頭隱隱劃過什麼,不安起來。
果然,賀父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沉風這孩子,性格冷,對什麼人也都很淡漠,但甚少忤逆過我什麼。除了他媽媽的事情上,他……」
說到這裡,賀父頓了頓,才又繼續道,「就是這次的婚事!本來,這個婚事當初就是這兩個孩子各自情願的,我也沒想到他又會將婚事取消,我能看得出,在這件事情上他很堅定。」
「以前有關他和別的女人亂搞的事,我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男人有錢有能力,在外面又幾個女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代表我不管,若是影響到他了,我就不得不管!」
瀾溪臉色有些微白,尤其是賀父有心故意的形容。
「剛也問過你了,你們倆才在一起半年,人一輩子那麼長,感情也許說變就變了。你們倆現階段的感情也許很好,但你不害怕嗎,萬一有一天沉風他看著平凡的你,想到曾經有更好的對象沒去選擇而後悔時。你、不害怕嗎?」最後的一句,賀父甚至是故意發音很重的。
深吸口氣,她定定的說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堅定了,我認定了,我們就會把這份感情堅守下去!」
以前在這個問題上,她也懼怕過,對自己沒有信心過,不是沒有過害怕,但卻不想退縮。
「聽起來很美好,可是謝小姐,愛情和生活是分開的。」賀父臉色變了變,又說道。
「你也見過蕁音,那孩子模樣好,家庭背景好,更重要的是我很滿意,是我想像中的兒媳婦人選!蕁音多年在外國留學,知識淵博不說,而且還很有能力,沒有千金小姐的驕縱,家務還是下廚都可以,無論是在外還是在內,都是上上乘的。她和沉風結婚,以後在生活上和工作上,都能很大程度上幫助沉風,很合適做賀氏未來的總裁太太。」
「看得出來,謝小姐應該也很大方賢惠,也許你在生活上也可以很好的照顧沉風,可以後的工作上呢?你在未來能幫他什麼?」賀父條理清晰的問著。
賀父意思態度很明顯,就算和彭家的婚事取消了,也會再去另覓,總之是要匹配的。
「我……」瀾溪咬牙,嘴裡又酸又澀,卻始終如一的堅定著,「我可能幫不了他什麼,但我知道,和您看中的兒媳婦人選比起來,他是想要和我在一起的!」
這一點倒是毋庸置疑,從兒子說取消婚事的問題上,就能看得出。
賀父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瀾溪,微微陷入了沉思。
「沉風和你說過他媽媽的事嗎?」
聞言,瀾溪臉色一變,眼神恍惚起來。
見她模樣,賀父心中已然是知曉,同時也是震驚,沒想到兒子竟然會將這樣的心事告訴了她。
「既然說過的話,你也應該知道,他和他媽媽的事,和他姐姐的事,以及和賀氏的事。」
「以璇性格也很要強,雖然兒女之間爭鬥很多,但我也並不覺得這是不好的事,可以各自鍛煉他們,如果沉風在這個事情上忤逆我了,賀氏我可能就要考慮給以璇接手了,我喜歡聽話的孩子。到時,他想為他媽媽保護的東西,就很難了吧。」
「賀老先生,您……」瀾溪驚惶的看向他,喉嚨處很緊。
「我沒有開玩笑,我還是那句話,愛情和生活是可以分開的,可以愛,也同時可以生活的很好,總不會極端到,不在一起就要尋死覓活吧?那樣的人太蠢。」賀父很淡的笑,像是說著很平常的話。
他像是一位和藹的長輩,詢問著她,「你愛沉風吧?」
「……是!」瀾溪重重的點了點頭,嘴角彎出了些弧度。
雖然連一句喜歡,她都沒曾正面對他說過,但隨著兩人的相處,她對他的感情已然是日漸深刻。
賀父的語調很輕緩,「那你就不要因為愛他,因為自私,而害了他,他是適合追求更高發展更大野心的男人,尤其是他有一直想要捍衛東西!」
瀾溪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掉,一點一點的被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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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裡出來,瀾溪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走到市中心的一個廣場,有些累了,就走過去在那裡的長椅上坐下來。
和賀父的談話,她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心神。
賀父今天找她過去,先是拿錢給她,讓她走人,即便是沒有成功,那麼還有後續,拿她對賀沉風的感情來側面細細講述。
瀾溪做好了準備,卻還是被他的後續給刺中了。
「如果沉風在這個事情上忤逆我了,賀氏我可能就要考慮給以璇接手了,我喜歡聽話的孩子。到時,他想為他媽媽保護的東西,就很難了吧。」
「不要因為愛他,因為自私,而害了他,他是適合追求更高發展更大野心的男人,尤其是他有一直想要捍衛東西!」
「謝小姐,愛情和生活是分開的。」
……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他一直有想要捍衛的東西,他當時臉色陰霾說的話,字字她都還記得真切:我媽苦了這麼多年,最終鬱鬱寡歡而死,我怎麼可能連最後的名分都為她保不住!
賀父沒錯,他也許是想拿這個來嚇唬她、威脅她,因為他是想要自己兒子好的,從他的角度出發,他們兩人身份地位都太懸殊了。
她也沒錯,她想尋求一段純粹的愛情,卻忘記了,還有現實的許多無奈和阻攔。
恍惚間,天色已經黑下來了,手機在響,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指都凍的僵了,好半天,才將電話接起來。
「加班了?怎麼還沒出來,我在你們公司樓下半天了,不是要回你家吃火鍋嗎?」男人聲音傳來。
別過眼深深的吸氣,努力讓情緒鎮定下來,她微微彎唇,和平常一樣的語氣說著,「呃,我今天下班早,已經坐車往家走了,就快到了,我看時間太早就沒給你打電話,你自己直接過來吧!」
那邊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瀾溪將手機放回口袋裡,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然後起身,往家的方向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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