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荇了無生氣地躺在床上,就像一株快要枯萎的水草,頭髮雜亂地散落在枕邊,羸弱地似乎一掐就會碎裂。
陸少琛一直握緊她的手,怕錯過她醒來的時間。
唐瑾看了眼手錶,知道自己再不離開,醫院裡的護士跟病人都會反了天。今天訂了兩台手術,他不能不去。無奈地歎了口氣,他不得不跟陸少琛告辭。如果不是還有病人等著他,他真想在這裡等青荇醒過來。
「藥煎好了記得給青荇服下,有什麼情況記得給我打電話,如果我不接就是在手術,下手術台我一定會回你。」唐瑾離開前,不放心地叮囑陸少琛。
「唐瑾,謝謝。」陸少琛鄭重地道謝。
唐瑾雖然不是青荇的親哥,可是他卻比趙家那些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還關心青荇。所以當青荇再次昏迷時,他第一個想起要給唐瑾打電話。不只是因為他是外科界有名的「溫柔一刀」,還因為他對青荇的那份用心。
「不用說謝。青荇是我妹妹。」唐瑾抿抿薄唇,朝陸少琛點點頭,就抬腿離開。
陸安國抱著小衿走進病房,看到青荇還閉著眼睛,就緊張地皺起眉:「少琛,青荇還沒醒?」
陸少琛有些失魂落魄地搖搖頭,雙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我媽那邊挺好吧?」
「她那邊倒是有驚無險,手術做的相當成功。」這是讓陸安國唯一寬慰的地方,「小囡囡很健康,小臉紅撲撲的,倒有幾分你母親的樣子。」
「那肯定是個小美女。」陸少琛略略勾了勾唇角,帶著點苦澀地笑道。如果他們的女兒生下來,肯定和妹妹一樣可愛。可是……
他因為難受而用力握緊青荇的手,一直昏迷的青荇突然皺了皺眉,從鼻孔裡發出一道淺淺的申吟。
「青荇!」陸少琛以為青荇醒了,就將她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掌中,大聲叫著她的名字。
小衿從爺爺的懷抱裡滑到地上,邁開兩條小胖腿,搖搖晃晃地走向病房,他爬上爸爸的腿,趴在病床邊,用稚嫩的童音跟陸少琛一邊呼喚青荇:「媽咪……媽咪……」
為什麼媽咪又不理他了?媽咪要睡過去嗎?不要!他要媽咪陪他玩,要媽咪給他講故事,要媽咪給他做好吃的。
「小衿……兒子……」青荇突然動著手指,努力想摸到小衿。
小衿撲到青荇胸前,興奮地親著她的臉:「媽咪!」
青荇睜開眼睛,看到陸少琛跟爺爺都露出驚喜的表情,就驚訝地問:「少琛,我怎麼了?」
「沒事,你只是又睡了一覺,然後把我們都嚇壞了。」陸少琛一邊親著青荇的手,一邊哽咽地回答。
「媽咪……睡睡……」小衿搖著小腦袋,似乎在說不要媽咪再睡覺。
青荇寵溺地摸著兒子燦爛的笑臉,虛弱地點頭:「媽咪不會一睡不醒。因為媽咪還有小子衿。」
小衿用力點頭,像只小豬一樣趴在青荇的身側,拿一雙小手用力摟住她。
這時,警衛提著一個保溫盅走進來,看到青荇醒了就立刻把保溫盅放到桌上,然後笑道:「少夫人醒了?正好藥煎好了,我給您倒出來喝。」
「謝謝。」青荇虛弱地道謝。
「唐瑾給你開的藥方,他因為有手術所以沒等你醒過來就趕回醫院了。」陸少琛握緊青荇的手,儒雅地笑了笑,看到警衛將中藥端過來,他就對青荇說道,「中藥可能會苦一點兒,你忍忍。」
「只是中藥,我沒那麼嬌氣,連點苦都嘗不了。」青荇看到陸少琛擔心的目光,就笑著回答。
陸少琛把兒子抱給坐在沙發上的陸安國,讓老人家幫忙看著孩子,然後用遙控將床頭升起來,就接過警衛手中的中藥碗,細心地吹涼還冒著熱氣的中藥,然後餵給青荇喝。
陸安國看青荇病情好轉,臉上終於重現笑容。他把小衿抱到腿上,一邊哄他一邊親著他紅潤的蘋果臉。
……
趙青松拿著抹布蹲在馬路邊,鬱悶地抽著煙。他一個大學生,竟然在北京的街頭擦汽車。要是讓往日那些同學看到,不知道要怎麼笑話他。
青荇那個無情的女人,一點兒也不肯幫忙,害得他們家的日子越來越難熬。媽不肯回天津,非要留在北京,說總會找到機會再接近陸家,於是他們三口全成了擦車工。
「青松,來車了,你別在那抽煙,趕緊幹活。」孫亞麗見到一輛黑色汽車開過來,立刻招呼著兒子一起去幹活。
趙青松將煙掐熄,懶散地走向那輛黑色汽車,跟母親一起幹起活。
陳路易不信邪地打了不知道第幾百個電話給陸吉祥後,終於放棄。他收起電話,不悅地嘟囔了一句:「想改邪歸正不理我了?」
從昨天陸吉祥被帶走,他就沒再成功地聯絡上她。不知道是她的家人不許她再跟他聯繫,還是她主動要跟他斷交。
當公關這麼多年,還沒有一個女人能成功地逃出他的手掌心。他不相信陸吉祥會是特殊的那一個。
他掏出煙,等著洗車工人幫他擦車。
這個社會太現實,沒錢誰也瞧不起。他一邊吐著煙圈一邊看著車窗外用力給他擦車的人,嘲諷地翹起嘴角。如果他不肯做公關,現在會不會也跟外面那個正擦著他車窗的年輕人一樣,在為了幾個饅頭錢而出賣苦力?
也許……
他知道自己早就回不去從前,就算現在他已經有足夠的財富可以養活自己,他也不想離開這個圈子。不用受累還有掙大錢,恐怕也就他這個行業可以。
他享受慣了,讓他重新去受苦掙錢,他肯定會受不了。
「先生,乾淨了。」趙青松敲了敲陳路易的車窗,朝對方伸出手,「二十。」
陳路易掏出一張五十的丟給趙青松,說了聲:「不用找。」
趙青松拿著錢累住。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擦車不討價還價還多給錢的人。看對方的穿著那麼考究,一定是個成功人士。他不禁羨慕地看了眼陳路易。這混血兒不知道混哪行的。
陳路易看了一眼趙青松,突然發現這年輕人長得很有特色。雖然不是極秀美的男人,卻有些能吸引老女人的味道,那狹長的鳳眼有些像韓國名星李承憲,不過沒有李承憲的氣質。不過說實話,氣質這東西可以培養,如果給這年輕人穿上考究的衣服,剪個瀟灑的髮型,說不定立馬變個人。他把胳膊搭在車窗上,笑著問對方:「想不想跟我一樣?」
「跟你一樣?你什麼意思?」已經干夠洗車工的趙青松錯愕地看著陳路易。
「像我一樣有錢,有車,有房。」陳路易灑脫地甩了一下染得非常漂亮的頭髮,不羈地說道。
怎麼可能?趙青松不太相信地看著陳路易,孫亞麗也被他們的對話吸引過來,好奇地問:「先生,您說什麼呢?我們家青松怎麼做才能像你一樣有錢?」
陳路易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然後遞給趙青松:「xx夜總會是北京最有名的女人休閒的去處,也是我們男人撈金的地方。如果你願意就按上面那個地址找我。」
「你是說當鴨子?」趙青松驚訝地看著陳路易。打死他都很難把面前這個公子哥似的混血兒當成鴨子。
「鴨子?別說那麼難聽。我們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男公關。」陳路易驕傲地解釋。一點兒也不為自己的行業感到可恥。
「男公關不就是鴨子?我兒子不會去,你死這條心吧!」孫亞麗用力拖著兒子,不滿地趕著陳路易。她兒子好歹也是個在外企幹過的大學生,怎麼能去當鴨子?她不會答應!
趙青松沒有抬腿跟著母親離開,而是迷惑地看著陳路易。這男公關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法國名牌,這車雖然不是名車,可也能值二三十萬。如果青荇跟陸家人不肯幫他,那他擦一百年的車怕也攢不下這一輛車錢。
陳路易看他有些心動,就笑著說:「我們這行的好處就是來錢容易。有的官太太跟女富豪一出手就幾百萬。你想想,你得擦幾百年的汽車。」
「我現在就跟你去!」趙青松丟掉手中的抹布,解開身上的圍裙,毫不猶豫地打開陳路易的車門,堅定地上去。他要成功,他要當個有房有車的人。
「青松,你不能去!」孫亞麗不滿意地追著陳路易的車,一邊朝兒子招手一邊喊道,「要是陸家知道你幹那種事,更不會跟咱們來往。」
「媽,你死心吧。青荇根本不可能忘記你踹她那一腳。咱們就別做夢了。」趙青松說完,就讓陳路易把車開走。
「這才叫明智。我要不是看你是個可造之才,才不理你。」陳路易一邊開車一邊誇讚趙青松。他越看趙青松越覺得這男孩能在公關界闖出名堂,這趙青松有點像年輕時的他,曾經,他也曾落魄得連買方便面的錢都沒有,如果不是這樣,他才懶得搭理對方。
「以後還要靠您幫忙。」趙青松客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