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撞到青荇,陸吉祥懊惱地捶著汽車喇叭。那死女人怎麼就那麼幸運,每次要害她都有人保護。
「趙青荇,我不會讓你笑到最後!你等著!」陸吉祥對著車窗大吼,美麗的臉上充滿猙獰。為什麼明明她才是陸家千金,爺爺的掌上明珠,現在卻變得這麼落魄,被丈夫拋棄,被爺爺不待見,而那個醜女人趙青荇卻成了全家人呵護的至寶,不光堂哥,連爺爺都那麼喜歡她。陸吉祥不服氣,非常不服務。那株雜草怎麼就登堂入室,跑陸家成神了?
因為陸吉祥的車停在馬路中央半天不動,害後面許多車都無法前行,一名交警走過來,輕輕敲著車窗:「小姐……」
陸吉祥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製造連環車禍,她沒跟交警道歉,只是快速發動引擎,將車開走。
「小姐,紅燈!」交警看到陸吉祥拐彎沒看路燈時,有些生氣,「不要命,趕著找死。」
北京的交通這麼亂,就是因為有這麼多的特權階級跟有錢人,他們總以為自己了不起,不遵守交通規則,有些人撞完人一點兒都不知道認錯,反而會說「我爸是xx」,這讓他們這些警察很難搞。哪輛車是某部的,哪輛車是某富豪的,哪個車是某明星的……那麼多車牌號碼,記不住哪一個都可能給息惹來不順。剛才他看到紅色寶馬的車牌號碼,就猜到對方的身份非常尊貴,那種號碼可不是普通人能申請得來的,所以他對那名小姐已經加了幾份客氣。
交警看著紅色寶馬,禁不住歎了口氣。這就是特權階級,人其實生來就是不公平的。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二三百天要在馬路上站崗,可那銜著金湯匙出生的紅二代紅三代,卻可以開著豪華跑車,滿世界地閒逛,違犯了交通規則還沒人敢管。
管了你就是捅了馬蜂窩,要吃不了兜著走。
……
醫院的監護病房裡,李副主席傻傻地張著眼睛,嘴唇一邊斜斜地翹著,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嚴,變得呆傻。
「怎麼會這樣?李家被封了,爸死了,爺爺又中風,唐瑾,李家真如媽說的,全毀了。」李小曼心酸地捂著嘴,靠在身後的唐瑾懷裡。爺爺承受不了打擊而中風,現在智力水平跟幾歲小孩差不多。
「不哭。也許對爺爺來說,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反而是一種幸福。傻了也好,省得他傷心。」唐瑾語氣中帶著一種禪意境。曾經風光一時的李家,不可一世的李家,因為一個貪污案全毀了。家敗人亡,曾經的朋友沒一個敢上前,這種悲涼真正讓他見識到什麼叫世態炎涼。如果榮華的背後要承受這種悲涼,那還不如一開始就甘於平淡。李方軍曾經那麼瞧不起的他,現在卻成了李家的支柱。李母幾近崩潰,爺爺中風,小曼情緒不穩……做為李家唯一能撐起一片天的他,不可避免地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在昨天岳父自殺的消息被確認後,他便沒有停下來休息過,檢察院、警察局、醫院、家……四處奔波。
「如今我也只能這樣勸自己了。」李小曼把臉埋在唐瑾懷裡,哭得有些淒涼。「唐瑾,李家現在是真正地一無所有了。」
李家的風光不再,她再也沒有值得驕傲的東西可以跟人炫耀。爸當初還看不起唐瑾,在李家最困難的時候,是唐瑾挺身而出,操持著一切。爸那樣對唐瑾,他即便甩手不管,也沒人能說得出什麼,可他沒有,他讓婆婆把她媽接回家,還幫爺爺在醫院上上下下地打點著。在風聲鶴起的當下,唐瑾便顯得可貴。李小曼再一次確認自己沒有愛錯人。
「我們又不靠李家活著,不哭。你有我呢。」唐瑾抬起李小曼的臉,柔聲擦掉她的眼淚。從昨天開始,他已經看小曼流了太多眼淚,他看她悲傷地掉淚,就忍不住心疼。
「唐瑾,我什麼都沒有了,你不嫌棄我嗎?」李小曼不安地舔舔嘴唇。
「我愛的是李小曼,不是李家千金。不管李家的權勢在或不在,你都是我老婆。」唐瑾用力握住李小曼的手,聲音沙啞地說道。那黑框眼鏡後面的一對黑眸露出的是異常真摯的神情。
李小曼感動地再次抱住唐瑾,淚決堤。
「以後我們家三口都要靠你養,而且爺爺還這個樣。」爺爺癡傻的樣子,以後怕是恢復不了了。李小曼覺得抱歉,她突然覺得她跟她的家人現在已經成為唐瑾的包袱。
「我們是一家人,你怎麼跟我說這種話?」唐瑾不悅地皺起眉,「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你們餓肚子。我娶了你就有責任跟義務照顧你的家人。」
「感覺好像是我塞給你一個沉重的大包袱。」李小曼咬著嘴唇,哽咽地說不出話來。這要換作別的男人,會不會早丟下她不管,逃之夭夭了?要知道李家現在這個包袱可大得不得了。
「我沒這感覺,以後也不許你這樣說。」唐瑾雖然平時很謙遜有禮,可是遇到重要的事時,卻非常堅定。他覺得自己接受了李小曼的愛情,就是接受了李小曼的一切,不管她富貴也好,落魄也好,她都是他愛的女人,李家的權勢本就跟他無關,所以李家的落魄他根本不在意。說白了,他在乎的就只是李小曼這個人,跟她的家庭背景沒關係。
李小曼用力點點頭。她家都這樣了,唐瑾也不嫌棄她,她非常感動。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可唐瑾不會飛走,她知道,深切地明白這一點。
「方……方……」床上的李副主席突然開口,他的目光裡帶了份慌亂。等李小曼握住他的手,問他怎麼了時,他又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嘿嘿地傻笑著。李小曼心酸地抽了抽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在爺爺面前哭。她知道爺爺潛意識裡在想著爸,可是中風的他又說不清楚,想不明白。
「李小姐,陸副主席來探望李副主席。」護士走過來,恭敬地看著李小曼跟唐瑾。他們雖然也總接收一些當官的病人,可像李副主席這麼大職位的畢竟不多。她伺候起來都有點戰戰兢兢,打昨天,她親眼見到的高官比她這二十多年看的都多,這個走了那個又來,每一個的職務都大得嚇死她。
「陸爺爺?他也知道我爺爺病了?」李小曼趕緊對護士說道,「讓他進來吧。那個,我還是去迎迎陸老爺子吧。」
唐瑾扶起李小曼,小心翼翼地陪著她往外走。他們走了沒幾步,陸安國已經大步走進來,身後跟著一臉凝重的陸伯雄。在打過招呼後,陸安國急切地走到床邊,看到床上的李副主席時,神情大慟:「怎麼就這麼嚴重了?小曼,醫生怎麼說?」
「就這樣了吧,堵的面積太大,靠溶栓來穩定住病情已經不錯了。」李小曼喉嚨裡像卡了根魚刺一樣,難受地低下頭。爺爺是大面積腦堵,媽送他來的時候病情非常嚴重,連醫生都說可能要沒救,所以現在病情能控制下來已經很幸運。
陸伯雄看著李副主席癡呆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他雖然從不認為自己做的檢察工作是個錯誤,可是今天在看到李老爺子那麼難過時,他的心裡多多少少對李家有些抱歉。不過,抱歉歸抱歉,他並不後悔調查李方軍。
「小曼,你爸跟我一起長大,我沒想到他會選擇那麼激烈的方式……」陸伯雄停下,沒再繼續說下去。其實李方軍已經死了,他現在說什麼話都有種做戲的感覺,所以毋寧閉嘴。
「伯父,您那也是為了工作。」李小曼從來沒想過要責備陸伯雄。如果爸不貪污,又怎麼可能會被調查?所以打事件發生以來,雖然明知道這案子陸伯雄肯定瞭解,甚至可能就是他辦的,她也沒有想過要去責備肩負著紀檢工作的陸伯雄。
「有什麼困難儘管說。」陸伯雄誠懇地拍拍李小曼的肩膀,分外沉重地說道。昨夜他一夜沒睡,就因為聽到李方軍自殺的消息。當年在聽到紀曙光的案子涉及到上面的人是李方軍時,他就曾經掙扎過。李副主席跟爸鬥了一輩子,越打越親密,而且造就了他跟李方軍之間的友誼。他經過許久的心理掙扎後,才下定決心查下去。只是他沒想到李方軍那麼脆弱,選擇了那麼悲壯的死法。
「伯父別擔心,一切有我。」唐瑾斯文的臉上有一種讓人安定的堅毅,這是陸伯雄從來沒有看到的。他突然覺得唐瑾一夜之間成熟了,高大了。
「幸好李家有你在。」陸安國看了眼李老爺子,然後感慨地看著唐瑾。這孩子他向來喜歡,穩重、斯文,從他對母親的孝順不難看出這孩子品性優秀。李家現在這樣風聲鶴立的時候,就該有一個如唐瑾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站出來,幫助李家還活著的人挺過這段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