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發燒,青荇醒來的時候已近十點,她一睜開眼睛就聞到早餐的香味,她穿好衣服,尋著香味走到廚房,正看到陸少琛在熬粥。
「醒了。」陸少琛關切地看了一眼臉色仍蒼白的青荇。昨晚她高燒三十八度五,儘管他為她做了刮砂,依然過了許久才退燒,他照顧她到半夜,一直擔心地睡不著覺。青荇昨天受的刺激太重,這病來勢洶洶,幾乎要把她擊垮。他心疼她的心痛,如果可以,他想用愛來撫平她的心傷。
「嗯。」青荇點點頭,頭有些昏,她倚住門框,好奇地看著陸少琛。
「難受就去沙發上躺會兒。」還在做早餐的陸少琛看了看帶著油的雙手,沒有衝動地上前去抱青荇。
「沒那麼嚴重,只是渾身無力,關節有些痛,頭有些昏……」青荇越說聲音越小,她這麼說,好像病有多嚴重似的,陸少琛的眉頭已經皺得像個「川」字。
「這還不嚴重?」陸少琛果然不高興地挑起眉。
「只是有一點症狀。我有點餓。」青荇可憐兮兮地眨了一下眼睛。她不敢再把情況說的太嚴重,怕他擔心。
「我煮了些粥,一會兒就好。」圍著圍裙的陸少琛將煮好的雞蛋撈出來後,又去攪著鍋裡的粥。
「部長怎麼會做飯?」青荇有些驚訝地看著陸少琛,一身居家服的陸少琛讓她有種陌生的感覺,他彷彿突然從天堂降落人間,變成普通的居家好男人。
「常年在國外,吃不慣西餐,總去陳參贊家蹭飯不好意思,就讓陳夫人教我幾樣。」陸少琛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表情,「沒有老婆的外交官很可憐。」
「誰讓你不娶了老婆再出國?」青荇倚著門框,淡淡地揶揄。
陸少琛也許想先成就一番事業再成家吧?所以才會拖到三十六歲還沒女朋友。
陸少琛關火後,走到青荇身邊,噙著盅惑的笑,粗啞地說道:「我也想,可我怕嚇到當時只有十八歲的你。」
陸少琛的話讓青荇臉上的笑容僵住。
他什麼意思?
難道她十八歲的時候,他想娶的女人是她?
可這些年,他並沒有對她有過特殊的表示。
她一定聽錯了。
陸少琛抬起青荇的下巴,俯首重重地吻住青荇的唇,直到她回過神開始掙扎,他才鬆開她:「嫁給我,讓我給你一個安穩的家。」
「不……」雖然陸少琛的話在青荇傷痕纍纍的心裡激起一片片漣漪,可是她仍然狠心地拒絕對他心動。她已經被男人傷透心,不想再接受任何男人,即使那個人是陸少琛。
「不相信我?」陸少琛微彎下腰與青荇直視,認真地看著她的表情。
「是不相信男人。」青荇搖搖頭,帶著失落回答。
當初爸跟媽離婚的時候,媽就告訴過她,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如果羅旭沒有出軌,也許她不會把媽的話記得這麼深刻。現在的她,在被徹底傷害後,已經沒有心力去繼續愛。
「我給你考驗我的權力。」陸少琛吻吻青荇的額頭,淡雅淺笑。他唇邊那如新月似的笑痕迷惑住青荇的眼睛。
他真的愛她這株雜草?
站在高高的喜馬拉雅山頂上的他,什麼樣的風景看不到?竟然會專注於她這株不起眼的雜草。連羅旭都明白她不能給男人任何幫助,為什麼陸少琛會不懂?
「陸部長,我不能助你走向權力的巔峰。」青荇愕然地張著嘴。
「我不需要。別把我跟羅旭相提並論。」陸少琛精湛的眸如耀目的星辰,閃動著深幽的光,如一隻驕傲的獅子一般,充滿自信與優雅,「我的女人不需要有高貴的出身,不需要有萬貫家財,她只要是我的妻子就好。」
也是。
陸家的人還需要靠女人提攜嗎?只有羅旭那樣沒有背景的男人才會需要女人幫助。再說沒有陸家這個背景,陸少琛也是一個傑出的不可多得的外交官。他有驕傲的本錢。
她偏偏選了一個定力不堅的男人結婚。
青荇露出一個飄渺若霧的笑。
為什麼她的心還會因為羅旭而疼?是因為愛太真,痛才會這麼深?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該選擇愛人。不愛就不會有傷害。
她一定要守住這顆心,不再給別人傷害自己的機會。
「你是陸家人。」青荇推開陸少琛,挺起僵硬的背走出廚房。
她不能跟陸少琛太接近,他的存在感太強烈,她怕自己的心失守。
趙青荇,雜草有雜草的命運,你不要去奢望幸福。
「貌似我不該姓陸。」陸少琛調侃地笑笑,「難道是因為姓陸才嚇退我的酸杏兒?」
「我不是你的。」青荇轉過身,倔強地否認。她不喜歡自己被他冠上「我的」這兩個字。本來就是不會有交集的兩個人,何必非要糾結著硬攪在一起?
「早晚會是。」陸少琛篤定地笑答。假使青荇的心是枚堅果,那他就是那能攻克她外層厚皮的胡桃夾子,他會用力把那層硬殼砸碎,用愛將她脆弱的心裹住。他別的沒有,有的是愛與毅力。這場愛情的馬拉松,他贏定了!
青荇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陸少琛。他那麼優秀,為什麼會喜歡上被男人拋棄,還懷著父不詳孩子的她?他到底明不明白,娶她對他沒有任何好處?說不定還會有人笑話他撿了別人的二手貨。
「不要貶低自己,在我眼裡你比陸吉祥高貴。」陸少琛明白地看了青荇一眼,就轉身盛飯。
會嗎?
陸吉祥有個高官爸爸,還有個億萬富豪的姥爺,陸少琛會覺得一無所有的趙青荇高貴?
青荇茫然地眨著眼睛,看著陸少琛端著兩碗粥走過自己。她在看到他比海洋還要深邃的眸底盛滿深情的時候,心突然漏掉一拍。
他不是個會恭維別人的男人,她竟然會懷疑他的話。
也許他就是那茫茫人海裡,唯一一個不在乎外表的華麗,看懂她內心的男人。可是她與他,怎麼可能?
「去洗手。飯熟了。」陸少琛把粥放到餐桌上,一邊解著圍裙,一邊吩咐木訥地站在廚房門口的青荇。
「我打算一會兒去中介。」青荇洗好手後,坐到餐桌旁,疏離地說道。
正要吃飯的陸少琛在聽到她的話後,凝起劍眉:「為什麼?我家住著不舒服?」
「你也知道,這裡是你家,不是我的。」青荇虛弱地笑笑。她不好總賴在陸部長家做一隻米蟲,她欠他的已經太多,不想再增加一項。他對她的恩情她已經一輩子都還不清了。而且還有一個她不得不離開的原因,她有點害怕他的追求。在她還沒有武裝好自己之前,她能離他多遠就是多遠。
陸少琛挑挑眉,抿了一下嘴唇,似乎對青荇跟他分這麼清有些不悅:「身體好了再說!今天你必須休息!哪兒也不許去!」
「這是命令嗎?」青荇抬起頭,淡淡地問道。
「是。」陸少琛說完,就低下頭,沉默地吃飯。他承認剛才有點生氣,他的一片好心不被她接受,還想離開。他並不想在她面前用領導者的姿態,用命令的口氣,如果可以,他想用愛留下她。
「好。」青荇順從地點點頭,就也沉默地低下頭吃飯。他對她的關心,她能深切體會到。她覺得自己像是渾身長刺的刺蝟,見人就傷。她誰都可以傷,唯獨不能傷陸少琛。
陸少琛深幽地凝眸,青荇似乎聽到一聲淺的幾不可聞的歎息,這聲歎息揪痛她的心。不要怕她無情,因為她怕太多情,最終受傷的是自己。
……
李小曼買了一大堆東西也沒能平復怒氣。她坐在床上,鬱悶地看著這兩天買的一大堆沒用的奢侈品。金錢能買到世界上所有的奢侈品,卻買不來陸少琛的心。她偏就不服輸,他越是看不上她,她越要征服他。不是她固執,而是他是她見過最有魅力的紅三代。見慣了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陸少琛的儒雅有禮、優秀傑出,讓她為之傾心。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覺得他的身份最配自己,在這段時間對他的研究之後,她發現自己的一顆心也開始淪陷。她愛上外交部最年輕的副部長。
「小曼,氣消了嗎?」李夫人敲敲房門,就慈愛地走進來。女兒一切都好,學習好,能力佳,容貌高雅漂亮,就是有些大小姐脾氣。不知道昨天那個陸少琛怎麼招惹到她女兒,小曼竟然發了二十六年來最大的火。
「媽,把它們都拿去丟掉。我看著就煩。」李小曼把一推東西都推到一邊,又躺回床上。
「丟掉多可惜。卡地亞的手鏈,lv的鞋,gucci的裙子……小曼穿起來肯定漂亮。乖女兒,媽幫你保管幾天,等你心情好了,再穿給媽看。」李夫人拾起所有東西,寵溺地說道。雖然這些名牌對李家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要丟掉真的有些可惜,所以她全收起來,打算等女兒氣消了再還給她。
「媽,我不漂亮嗎?」李小曼突然從床上坐起來,鬱悶地問著李夫人。
「漂亮。我們家小曼這麼美麗高雅,敢說你醜的人全都沒長眼睛。」李夫人自豪地笑道。不是她自誇,而是小曼真的是少有的美麗,高貴的出身造就她高雅的貴族氣質。
「可陸少琛為什麼連看都不願意看我?」李小曼幽怨地噘起嘴。
「別洩氣。你就當他是瞎子,會有男人知道你的美。」李夫人努力勸著女兒。對她來說,陸少琛固然不錯,可要傷了小曼的心,那就不算好男人。中國這麼大,還怕找不到更好的?
「可我就想要他。」李小曼咬咬嘴唇,委屈地看著母親。
「媽讓你爺爺想想辦法。」本來想放棄陸少琛這隻金龜婿的李夫人看女兒這麼堅持,只好妥協。只要小曼想要,她就無條件滿足。誰讓他們李家就小曼這一個掌上明珠?
「謝謝媽。」李小曼抱住李夫人,撒嬌地親著她的臉。在李家,她就是小女皇,哪個敢不聽她的?她對陸少琛勢在必得。即使有一天她對他會膩,會想甩掉,她也不允許他看不上她。
……
也許是發燒沒好,青荇一天都昏昏沉沉。下午的時候陸少琛被他爺爺叫走,諾大的公寓只剩下青荇一個人。她孤單地抱著膝蓋,坐在鋪著紫檀木地板的客廳裡,煩躁地換台。她突然發現所有的電視劇都在上演老公爭奪戰時,心情更加煩躁。怎麼連電視劇都在嘲笑她的落魄?
扔掉遙控,她把自己拋在沙發上,仰著頭,無聊地數著吊燈上的水晶。這些水晶顆顆晶瑩,不像是玻璃製品,如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這由水晶裝點的吊燈款式卻很簡潔,就像陸少琛給她的感覺,在優雅中透著高貴。
在陸少琛身邊的她,是不是連顆人造玻璃都不如?
她的腦子裡不斷地浮現出羅旭與陸少琛的臉。這兩個男人是兩種類型。羅旭是那種讓人捨不得眨眼的漂亮,會讓女人都覺得慚愧的完美,而陸少琛則是內斂而成熟的俊逸。如果把羅旭比做一顆耀眼極品鴿血紅,那陸少琛就是一顆頂級祖母綠,他用他低調的奢華詮釋著一種極致的韻味。
而站在這兩個男人中間的她,似乎只是一顆無光的玻璃珠,乍然失去所有光澤。羅旭明白了她的平凡,所以才會被吉祥迷惑吧?
青荇低下頭,悲哀地咬住嘴唇。她被一個千金大小姐打敗,並不奇怪。庸俗的羅家的確只配擁有陸吉祥那樣的兒媳婦。就讓羅旭朝著陸吉祥為他鋪就的金光大道前進吧,他不值得她趙青荇再愛。
心撕裂般地痛,睫毛迅速被眼淚打濕。
為什麼她還會為羅旭而心如刀割?
趙青荇,你堅強一點!少個男人不是不能活!
青荇用力咬住嘴唇,拚命告誡自己。血從齒縫裡溢出,鹹澀的味道立刻在唇邊散開,她卻沒有感覺到。直到陸少琛回來,她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