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科夫市。《都市新聞報》編輯部。
法比安斯基像往常一樣騎著自行車慢慢悠悠地前去上班,作為《都市新聞報》的資深記者,他已經為這份報紙服務了15年。可以說除了總編輯之外,他是這家發行量很一般的小報紙最資深的員工。
不過對於法比安斯基來說,克拉科夫實在不是一個搞新聞的好地方,這座「偏遠山區」的小城市遠離波蘭腹地,生活太過於平靜,連花邊星聞都沒有多少。
反正這麼說吧,法比安斯基很悠閒,幾乎天天朝九晚五,完全不像個新聞記者。
鎖好自行車,法比安斯基溜溜躂達的走進了小小的編輯部,除了總編大人有一個小單間之外,其他的人都擠在五十多平米的大廳裡辦公,當然,《都市新聞報》一共也只有七個員工,三個記者,四個編輯。
「盧多維科,你老婆的預產期快到了吧?」
「羅伯特,我讓你代買的漁具怎麼還沒有到貨?」
每一天早上,法比安斯基都會跟自己的同事拉拉家常,這已經成為他工作的一部分,否則,他真心不知道這個早上該幹啥了。
編輯部的大門嘩啦一聲被推開了,法比安斯基中斷了拉家常,頭也不回的說道:「嘿,總編大人,您今天不是休假……」
法比安斯基還沒說完,就聽見總編杜德卡發出一聲怒吼:「該死的,盧卡斯,為什麼你還坐在辦公室裡!你應該去採訪。去拍照!」
法比安斯基有些莫名其妙。像克拉科夫這樣的小城市一清早有什麼可採訪的。去採訪那些因為宿醉在馬路上躺了一夜的酒鬼嗎?他估摸著總編大人是在老闆那裡受了氣,估計是那個吝嗇鬼又吼什麼要效益,要增加銷售額,或者減員增效什麼,否則,總編大人不至於這麼失態。
不過這一回法比安斯基猜錯了,因為情緒激動的杜德卡揮舞著拳頭十分亢奮地嚷嚷道:「夥計們,從今年一季度開始。我們的效益就相當的差,老吝嗇鬼已經不止一次說要裁員了。如果你們想要保住飯碗,那就必須拿出一點兒成績出來……盧卡斯,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知道克拉科夫是個該死的小鄉村,沒有吸引眼球的新聞……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們知道我昨晚看見了什麼?」
法比安斯基下意識地問道:「您看到了什麼?公雞又下蛋了?」
這可不是法比安斯基在開玩笑,實際上他們的老闆在去年就想裁員,為了挽救自己的員工,杜德卡不得不出歪招。搞了一出公雞下蛋的特別報道,將一件根本不可能發生、完全是扯淡的事兒整整炒作了三個月。製造了一系列的傳奇故事,從而創造了「驚天」的銷量。
當然,編輯部裡所有人的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編造出來的故事,整個事件的策劃者就是他們的總編大人。法比安斯基舊事重提,開玩笑的成分居多,他大概認為總編大人又想到了類似的歪招。
不過很有操守的總編大人對此嗤之以鼻:「狗屎!公雞下一回蛋那是新聞,下第二回蛋那就是醜聞!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實打實的新聞,是我親眼目睹的事實!」
「是的,是的,都是事實。」法比安斯基唯唯諾諾的點頭應承,不過誰都能看出,這不是真心話。
「該死的,盧卡斯,你聽我說完!」總編大人有些怒不可遏了,「你們都知道我前天出去度假了,帶著我的小卡沙一起去釣魚和野營,在森林裡我目睹了一夥外國武裝人員,他們佔領了關押猶太人的集中營!」
「什麼?」
編輯部裡的所有人都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們的總編,他們依然認為這是被銷量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總編大人想出的「故事」。他們雖然承認這個故事很能吸引居民的眼球,但是這個故事可不好像公雞下蛋那麼忽悠。畢竟一枚雞蛋好找,但是成群的外國武裝份子讓他們上哪尋摸去?
「不需要你們去找,他們就在奧斯維辛!」總編大人氣得跳腳了,他惡狠狠地一指法比安斯基和另外兩個記者,斷然命令道:「現在你們三個立刻拿上相機,立刻前往奧斯維辛,我們必須搶在其他同行之前報道這個驚天新聞……上帝啊,這是天上掉餡餅,我們必須抓住!哈哈,這個月,不,今年的銷量都不成問題了……多米尼克,你他媽的趕緊給我開動腦筋想標題,越驚悚越好,對了,一定要製造神秘感,要不斷的製造懸念,別像上回報道湖中怪獸,才出了二十幾期就tm揭曉了謎底!你tm就不會發揮一下想像力編故事嗎?」
總編大人完全癲狂了,一通訓斥之後,他揮舞著鞭子將法比安斯基等人趕出了編輯部,命令他們必須在中午之前趕到奧斯維辛,必須拿到第一手的新聞。至於他本人,急吼吼的趕往了印刷廠。
當法比安斯基和他的小夥伴緊趕慢趕奔向奧斯維辛的時候,李曉峰正在組織猶太難民的清點工作,三個集中營一共關押了近三萬名猶太難民,大部分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傳染病肆意蔓延,不少年老的和過於年幼的猶太人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猶太人的數量比之前估計得要多一倍,」布爾加寧歎了口氣,猶太人的慘狀讓他也相當受觸動,不過他的工作是搞清楚實際情況:「這可能會給我們的計劃帶來相當大的麻煩。」
「斯沃博達同志那裡有消息嗎?」李曉峰問道。
「暫時還沒有,畢竟奧斯維辛只是個小鎮子,這裡不會停靠太多列車……」
按照原定的計劃,拿下集中營之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快速疏散工作。靠11路穿越國境前往捷克斯洛伐克肯定是不現實的。必須盡可能的將一切交通工具都利用起來,鐵路自然就是重中之重。於是斯沃博達帶著他的戰友們馬不停蹄的襲擊
了奧斯維辛,去搞車皮。
如果按照卡爾波維奇的情報,只有一萬多人的話,倒也好弄,擠一擠也就走了。可問題是,人數翻了一番,擠肯定是擠不下了。必須另想辦法。
想了想,李曉峰做出了決定:「去周邊挨家挨戶搞車輛,不管是汽車馬車,統統徵調走!」
「這麼做不好吧?」布爾加寧猶猶豫豫地說道。
「沒有什麼不好的,」李曉峰很斷然地說道,「對這些波蘭人不需要客氣,你都看見他們的暴行了!」
布爾加寧苦笑了一聲,話雖如此不假,但是事情不能這麼做不是,畢竟協約國集團是幕後黑手。某仙人用一招釜底抽薪破壞了他們的圖謀,這幫混蛋絕對會設法報復。栽贓抹黑什麼肯定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們什麼都不做,他們一樣會栽贓抹黑,」李曉峰冷笑了一聲,「既然如此,做不做都一樣。我的同志哥,現在我們應該抓住主要矛盾,先解決主要問題,至於那些次要問題,可以先放一放!」
隨著李曉峰一聲令下,奧斯維辛附近的波蘭人可是倒霉了,只要是能拉車的牲口,不管是馬還是騾子統統拉走。甚至他命令捷克人直接上公路上攔車,無論大小車輛一律都不放過!
於是乎公路上的法比安斯基和他的小夥伴就倒霉了,在半路上就被荷槍實彈的捷克人趕下了馬車,連帶著車伕一起都被徵用了。
「咱們的總編似乎沒撒謊。」
法比安斯基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剛才他還準備跟對方理論一番,結果直接就被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腦袋瓜,給他嚇得雙腿都打顫了。
另外兩個記者也苦笑了一聲,說實話,來之前他們還有些不情不願,甚至做好了不會有收穫,準備在奧斯維辛來個一日游的準備。誰想到還沒進入奧斯維辛就被上了一課,果然有外國武裝份子,而且他們還在攔路搶劫!
在短暫的震驚之後,法比安斯基三個猛地就高興了起來,雖然被搶走了交通工具很是倒霉,但是首先馬車是租來的,被搶了他們也不心疼,其次,這可是頭條新聞啊!
「夥計們,咱們的飯碗算是保住了!」法比安斯基興奮得吶喊了一聲。
其他兩個記者也不比他淡定多少,對他們來說,抓到了這種爆炸新聞,何止是能保住飯碗?甚至獎金神馬都不是奢望,說不定他們還會因此而獲得新聞大獎呢!
在獎金的刺激下,三個記者再也顧不得被搶走馬車,掄起雙腿像小旋風一樣衝進了奧斯維辛,一路上,他們不斷的拍照,菲林就像不要錢一樣。
「你們說這些武裝份子是哪裡來的?」法比安斯基問道。
他的兩個小夥伴對視了一眼,說道:「似乎有捷克口音……」
捷克口音?
法比安斯基有些納悶了,捷克人這是吃錯了藥?猶太人跟他們有一毛錢的關係?非親非故的跑到波蘭的土地上營救骯髒的猶太人,這是被驢踢了腦袋吧?
當然,法比安斯基才不管捷克是不是真的腦子壞了,對他來說,巴不得天天有人被驢踢了腦瓜才好,否則哪來那麼些新聞。
就在法比安斯基和他的小夥伴不斷的在腦子裡構思著各種驚悚標題和故事的時候,新的情況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看,那是在幹什麼!」
法比安斯基順著小夥伴的手指望過去,在集中營的大門口,一群波蘭士兵打扮的傢伙像死狗一樣被拖了過來,他們被強令站成一排,捷克武裝份子似乎打算處死他們!
「我的上帝!乖乖隆咚,這足有大幾十人,這些捷克人難道瘋了?」
法比安斯基搖了搖頭,糾正道:「不是幾十人,足有上百人!」
「這是不折不扣的屠殺,是反人類的罪行!」他的一個小夥伴氣鼓鼓的說道。
「沒錯,我們的任務就是揭露這些罪行!讓全世界都譴責這些魔鬼!」法比安斯基舔了舔嘴唇。不過從他聲調來看。他更多的是興奮而不是憤怒。
當然。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切為了新聞嘛!
很快,所謂的「屠殺」就開始了,一陣排槍之後,一排波蘭士兵就倒了下去,很快就有新的另一排取代了他們的位置,槍聲不斷,捷克人就像一台精密的機器。十分麻利的將這些波蘭雜碎送進地獄。
而此時,不斷按下快門的法比安斯基已經徹底的亢奮了,他的嗓子眼發乾,手心裡全都是汗水,他認為自己拍下的這一切將使他聲名鵲起!也許不久之後他就可以離開《都市新聞報》、離開克拉科夫這座小城市,華沙和美好的前程正在向他招手囁!
「似乎有記者在拍照,」布爾加寧小聲提醒了李曉峰一句,「要不要處理掉他們?」
李曉峰笑了笑,反問道:「為什麼要處理他們?」
布爾加寧為之一愣:「協約國集團和波蘭人會借此攻擊……」
「我知道!」李曉峰笑了,然後解釋道「我就是要他們攻擊。已經等不及了!」
等不及的不光是李曉峰,法比安斯基和他的小夥伴也等不及了。他們一刻也不想在奧斯維辛停留,哪怕沒有交通工具,他們用雙腿也走回了克拉科夫。而且進城之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休息,而是一頭衝進了暗室開始沖洗照片。
轉過天來,《都市新聞報》一炮打響,他們用詳實的內容和真實的照片講述了奧斯維辛遭受外國侵略者蹂躪的故事,在他們
所講的這個故事中,外國武裝份子和猶太人成為了不折不扣的反派,就是魔鬼在人間的代理人,尤其是那一排排波蘭士兵遭受槍決的照片,震撼了整個世界!
他們的故事很快就被轉載,而更多的新聞記者就像聞到血腥氣味的鯊魚,一窩蜂的向奧斯維辛這個聞所未聞的小城市湧了過來。甚至他們比波蘭國防軍的動作更快,當波蘭士兵還扭扭捏捏在路上磨洋工的時候,他們已經在第一時間進入了陣地。
越來越多驚悚的新聞被挖掘了出來,在波蘭人嘴裡,侵略者都是暴徒,他們慘遭搶劫,牲口被洗劫一空,甚至那些惡魔殺人如麻,似乎整個奧斯維辛都被他們屠戮一空。
「我強烈地抗議東普魯士解放軍的暴行!」
很快華沙得到了消息,畢蘇斯基也得到了消息,然後就是倫敦的達申斯基和協約國集團也得到了消息。他們完全沒有料到猶太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誰能想到他們真能開展營救,還能大獲成功呢?
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原來用緩兵之計的並不止是他們,猶太人從頭到尾就是陪他們虛與委蛇而已。感覺受到愚弄的協約國集團和波蘭人怒不可遏,開始從外交和輿論渠道給猶太人施加壓力。
「我們絕不會放任任何反人類的暴行,虐殺俘虜是絕不可以原諒的醜行,是最最野蠻的行徑。很顯然,猶太人比我們想像得還要野蠻和殘忍,他們就是魔鬼!」
這是協約國集團的聲音,至於波蘭人,他們更適合演苦情戲,他們的說法是:「一定要為死難的同胞復仇!他們都是波蘭最忠誠的戰士,他們的人格無比的高尚,他們的犧牲必須要用敵人的鮮血來償還!」
一時間,東普魯士人民共和國似乎成為了世界上最野蠻、最不受歡迎的流氓國家。反正國際輿論的大方向對他們是相當不利的。而且他們的危機公關能力似乎很成問題,對於協約國集團和波蘭人的控訴,他們始終一言不發,似乎是默認了這一切罪行!
「看來我們的敵人終於犯錯誤了,」l有些暢快的對法國老神父說道,「他雖然營救了那些骯髒的猶太人,但是卻輸掉了整個世界,只要我們抓住這個把柄大做章,絕對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法國老神父面帶笑容的點點頭,似乎很贊同l的說法,倒是牛仔有些不忿,他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女士們,先生們,請你們注意。打擊那個俄國雜種我沒有任何意見。但是必須將他跟猶太人區分開來,最近我國國會和政府已經承擔了相當大的壓力!」
l和法國神父對此都嗤之以鼻,所謂的壓力全是扯淡,該死的牛仔就是想乘機訴苦,乘機多佔一點便宜而已,他們才不會被這種小把戲所戲弄。
就在這三個老流氓吵吵的怎麼分贓的時候,在另一邊,m也對李爾說了同樣的話,對於能報一箭之仇,m也是相當的快意。不過李爾卻對此不置可否。
「你認為那個混蛋有後招?」m似乎看出了李爾的想法,問了一句。
「沒錯!」
m有些不信,「不可能吧?我完全看不出他還有什麼辦法,輿論已經完全倒向了我們這邊!」
「輿論都是狗娘養的,他們只管新聞效應,如果能再來一個180度的轉彎,他們做夢都會笑醒的!」
當然這是李爾的心聲,她自然不會說出來。因此他只是聳了聳肩,淡然道:「我瞭解那個混蛋,這種低級錯誤他不可能犯,更有可能,這是一個陷阱,而現在我們已經踏入了陷阱!他最擅長玩這種把戲了!」(……)
ps:鞠躬感謝麻神**和拿著破倫子兩位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