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是科爾謝鄉下的普通農夫,幾代人都是都靠天吃飯。雖說不太富裕,但是自給自足也算是過得去。路易斯很滿意這種平靜的生活,哪怕一戰爆發,當青年人們踴躍參軍,都想為皇帝陛下效命光宗耀祖,他依然是不為所動。
在科爾謝,乃至在東普魯士,路易斯都是異端一樣的存在。很多人都笑話他不像個男人,都認為他沒有骨氣,但路易斯始終認為平靜地生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直到1917年,當前線戰時萬分吃緊的時候,路易斯才被強徵入伍。不過他的運氣不錯,毫無血性、毫無主動精神的他是上級最不喜歡的那一類士兵。像他這樣的軟骨頭兵誰都不願意要,輾轉之下,被打發到了後方「看場子」,也就是所謂的守備部隊。
在柯尼斯堡看了將近兩年的碼頭,隨著猶太人一聲吶喊,整個東普魯士瞬間就換了主人。路易斯很合作的乖乖舉手投降,在威廉二世宣佈退位之後,他和其他被俘的士兵一起被打發回了老家。
對於能回家,路易斯萬分的高興,他一秒鐘也不願意在軍營裡呆,被釋放的第一時間,抄起幾件簡單的行李,飛一般的奔回了老家。抵達老家的第二天早上,這位就興匆匆的扛著鋤頭下田地幹活了。
路易斯對未來生活的安排十分簡單,老老實實地種田,存夠了錢就娶隔壁的瓦麗做媳婦,然後生一大群孩子,老大是個男孩就叫漢斯,是個女孩就叫羅莎……
當路易斯在田埂上暢想著未來的美好生活時,他並不知道危險已經逼近他了。成群結隊的波蘭人像蝗蟲一樣向科爾謝方面湧來,一路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對波蘭人來說。搶劫既滿足了他們發財的私慾,更是充分體現他們的愛國情操。狠狠地懲罰那些曾經奴役過波蘭的敵人,乘著他們虎落平陽的時候落井下石,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可以說。對於搶劫、強女干和濫殺無辜。波蘭士兵毫無心理負擔,反而覺得理所當然。不光是波蘭士兵這麼認為。波蘭的媒體喉舌也不覺得自己的「勇士」們有做錯什麼。
他們用大幅篇章表揚了波蘭勇士們的豐功偉績,將搶劫描繪成對敵人的清算,包裝成對仇敵天然的復仇手段。至於強女幹什麼,那是當地的你情我願。至於殺人放火。死掉的那些都是犯有纍纍血債的魔鬼,殺死他們,是為了維護波蘭的和平和穩定。
總而言之,波蘭人很高興看到這種痛快的場面出現,甚至覺得這麼復仇還不夠徹底,不夠暢快淋漓,最好是將東普魯士的德國人統統攆走。將他們的財產、土地和女人分給需要的波蘭人就對了。
當然,這些都只是波蘭國內媒體的意見,世界主流的意見還是波蘭人有點過分了,吃相太難看。用後世的話說,就沒有充分地尊重人權。
不過大傢伙都知道人權這個玩意兒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傷及了大流氓的利益,就算你是吃齋念佛的大善人,照樣給你扣一個不講人權的帽子;若你跟大流氓的利益完全一致,是幫著他們搖旗吶喊,哪怕你是吃人心喝人血的魔鬼,也可以授予一個諾貝爾和平獎。
人權這玩意兒就是強權的自留地,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而波蘭人的舉動,對於協約國的大流氓們來說,完全可以接受,不就是搶了幾個德國人、幹了幾個德國妹紙,然後殺了幾個德國佬嗎?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這種新聞都不夠上頭版的呢!
當然,口頭上對波蘭人的約束也還是有的,無非是在某個非正式場合,口頭上提醒畢蘇斯基要注意一點兒吃相,別吃得太難看了!
這就是人權和人道主義的本質,本質就是人是分三六九等的,頭等人可以佔據道德制高點欺負二等人,二等人只要不違背頭等人的利益,欺負三等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而反過來,下等人想要造反?哪怕是合情合理反抗壓迫,是逼上梁山,那也是天然違反人權和人道主義,就該用人權的大棒打暈,然後用人道主義的利刃扒皮抽筋。
人權從來就是血淋淋的,想要享受這份權力,就必須付出代價,就必須展現出實力,沒有實力就不配享受人權的照顧。就拿我們前面提到的路易斯舉例子,他沒有多少愛國主義情操,只想著過自己的小日子,而且很主觀的認為自己安居樂業過小日子的權力是上帝賦予的,是理所因當的。
但,當波蘭的強盜們衝進他的家園,搶走他的積蓄、殺死他年邁的老父母,順帶著去隔壁調戲他的意中人,代替他履行新郎官的權力時。他才會明白,人權跟上帝無關,天地不仁萬物為芻狗,別對老天爺做太大的指望,這個世界上的不平之事他如果都要管,要都能一碗水端平,那非得累死不可。
反正如果我是上帝,恐怕是沒興趣管那麼些屁事的,芻狗一般的凡人,死了不就死了,這百萬年以來,人類越來越多,死幾個算得了什麼?再說了,恐龍當年滅絕的時候,也沒見他老人家發發善心?
「你們這些禽獸,魔鬼!上帝會懲罰你們的!」
路易斯目眥盡裂,嘶聲力竭的對科瓦爾切克一群衣冠禽獸咆哮著怒吼著,不過換來的是他們刻薄的挖苦和嘲笑:
「該死的異端,上帝站在我們這邊,我們這是替主懲罰你們!」
科瓦爾切克一邊在瓦麗的身體上發洩獸慾,一邊放肆的大笑道。
路易斯毫無意義地反駁道:「我不是猶太人,我不是異教徒!」
科瓦爾切克將位子讓給另一個魔鬼,提上褲子踹了路易斯一腳:「新教徒一樣是異端!」
這話讓路易斯眼前一黑,他一直很天真的以為,現下的戰爭只不過是波蘭人和猶太人之間的紛爭。跟他們這些基督的信徒完全沒有關係,他認為可以置身事外。
可科瓦爾切克的一句話就讓他涼了半截腰。德國算是新教的大本營之一,而他們的鄰居波蘭卻是天主教的擁躉。想當年宗教戰爭爆發時,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間的仇殺,比十字軍東征時殺穆斯林還要狠。
實際上。科瓦爾切克的話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就跟之前的人權是一個道理。當你被賊惦記上的時候,講道理有什麼意義?正所謂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人家要打你的主意時,會想出一萬個理由。
在這種時候,最正確的做法是展現實力,是進行肌肉秀。是讓這群強盜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軟趴趴像個娘麼一樣哭喊有個屁用。那只會讓強盜們更加得意、更加囂張和更加肆無忌憚。
大火整整燒了一夜,路易斯的小村子,被科瓦爾切克們洗劫一空之後燒成了白地。除了少部分跑得快的家庭,大部分村民都是家破人亡。
當新一天的陽光緩緩升起的時候,死人堆裡有了動靜,渾身是血的路易斯推開壓在身上的手腳,掙扎著從屍山中爬了出來。
「咳咳咳……」
濃烈的血腥氣讓僥倖生還的路易斯猛烈地咳嗽起來。屍臭和慘烈的畫面讓他的腸胃止不住開始翻湧,哇的一聲,他跪在地上吐了起來。直到將苦膽水都吐乾淨了,才覺得稍微好過了一點兒。
他抬起頭。看到成堆的屍體時,不禁天旋地轉,他很清楚,之前他所期望和夢想的生活已經永遠的破滅了。血海深仇壓得他喘不過起來,隨著眼前一黑,他又暈了過去。
當路易斯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於房間裡,莊嚴的聖樂在他耳邊迴響,喃喃地祈禱聲提醒他,這裡似乎是教堂。
路易斯踉蹌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舉目望去,在他周邊的病床上躺滿了纏滿繃帶的人們。大部分他都不認識,但有一些他也很熟悉。這裡躺著的應該都是鎮上的人。如果他猜的沒錯,遭受波蘭人襲擊的絕對不僅僅是自己的村子,鎮上甚至整個科爾謝地區恐怕都是在劫難逃。
心中滿是悲憤的路易斯一刻也坐不下來,周圍傷員的哀嚎聲、呻吟聲讓他幾乎發狂,這種聲音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在那個血腥的夜晚,他表現得是多麼的膿包,是多麼的廢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親人和愛人遭受侮辱、遭受虐殺。
負罪感在他心中蔓延,像劇毒一樣侵蝕著他的神經,怒吼一聲之後,他瘋瘋癲癲的衝出了病房,將迎面而來的老牧師撞了一個仰面朝天。
「孩子,冷靜一點兒,你已經安全了!主在庇護著你!」
面對老牧師的安撫,路易斯無動無衷,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癱坐在那裡,甚至連老牧師是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在教堂裡呆了三天,第四天路易斯無論如何都忍受不下去了,看著那些滿身傷痛義憤填膺卻只是面對十字架自我麻痺的人們,路易斯不想變得和他們一樣。那是弱者的另一種表現,路易斯已經對懦弱深惡痛絕,他不想繼續慫胞下去了。
逃一般的他衝出了教堂,走了整整三個小時才回到了自己的村子,這座曾經安寧祥和的小村子如今除了大片的墳墓之外,別無他物。
路易斯踉踉蹌蹌地走到了瓦麗的墳墓前,看著簡陋的十字架沉默不語,在瓦麗的墳墓前他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迎著火辣辣的朝陽,他快步離開了村子,向著波茲南方向進發……
在路易斯還在路途中時,科瓦爾切克和他們強盜同伴們跟著其他波蘭的強盜們已經抵達了巴格拉季奧諾夫斯克城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們終於「追」上了狼狽逃散的猶太人。
「不知道巴格拉季奧諾夫斯克的油水會不會比巴爾托希采更多一點?」
大部分波蘭人看見這座小城市時,腦子裡想到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樣的。對他們來說,城市就等於新的發財的機會,就是一座可以隨意開採的金礦。
他們已經等不及要衝進城裡淘金,已經等不及要繼續發財了。不過有一個人卻阻止了他們——畢蘇斯基咆哮著下達了一道死命令:「不允許繼續前進,只有當主力趕到巴格拉季奧諾夫斯克之後。才能繼續發動進攻!」
是的,畢蘇斯基已經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在奧爾什丁停留了幾天,準備在奧爾什丁城下擊潰來自但澤的猶太軍隊。可是左等右等。卻連豬頭三都沒等到一個,這時候就是傻瓜也知道上當了。
陡然清醒過來的畢蘇斯基一面整軍北上。另一面趕緊聯絡追擊的雜牌部隊,命令雜牌軍們立刻停下來等待主力匯合,甚至命令他們立刻暫時撤退,退向科爾謝。
不過畢蘇斯基完全沒有料到的是。他的這道命令不光沒有起到作用,還有反效果。雜牌軍們一聽說這道命令,就群情激奮了。他們沒想過這是猶太人的誘敵深入之計,更沒想過跟畢蘇斯基主力分開有什麼危險。
在他們眼裡猶太人根本就是不堪一擊,只要他們願意分分鐘就能打到柯尼斯堡城下,就能在猶太人的大本營裡大發橫財。這個時候畢蘇斯基卻命令他們停下,命令他們撤退。這只有一種可能,畢蘇斯基這貨眼紅了,準備將最肥的肥肉留給自己!
「別聽他的,他就是想阻止咱們發財!」
「猶太人根本不堪一擊。這一路上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憑什麼將柯尼斯堡讓給一直在後方休息的部隊?我們拚死拚活的就是幫他們撿現成的便宜?」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在一帆風順,在柯尼斯堡猶太人財富的誘惑下,雜牌軍們激動了,亢奮了。一個個眼珠子血紅,誰讓他們停下或者撤退,就是斷他們的財路。砸人飯碗、斷人財路這是什麼性質的仇恨?
畢蘇斯基又怎麼樣?畢蘇斯基也不能擋著他們發財!更何況對雜牌軍的指揮官們來說,打下了柯尼斯堡是大功一件,有這份功勞,畢蘇斯基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絕對的利益面前,能經得起誘惑的人是少之又少。至少這些波蘭的雜牌軍是沒有那種素質的,於是乎他們一致選擇將畢蘇斯基的命令丟在一邊,一窩蜂的衝進了巴格拉季奧諾夫斯克。
「畢蘇斯基已經喪失了對雜牌軍的控制權,洗劫完巴格拉季奧諾夫斯克,他們會乖乖地跳進我們設下的陷阱,收網的時候已經到了。」
對於李曉峰這番斷言,布爾加寧表示認同也表示疑惑,認同的是敵人確實已經中計,畢蘇斯基嫡系和雜牌軍之間的空檔像西伯利亞一樣大,完全可以關門打狗了。吃掉這些戰鬥力很不怎麼樣的雜牌之後,敵我之間的力量將完全逆轉,那時候下一個被吃掉的就輪到畢蘇斯基的嫡繫了。
誘敵深入然後再各個擊破的計劃已經圓滿的被實施了,布爾加寧雖然不是什麼軍事天才,但對烏博列維奇和特裡安達菲洛夫的計劃是佩服不已。
只是他覺得代價似乎有一點兒大,比如巴格拉季奧諾夫斯克,這座城市完全不必放棄,在波蘭人奪下巴爾托希采的時候就完全可以關門打狗。可是在李曉峰的強烈要求下,這才繼續放棄巴格拉季奧諾夫斯克,繼續誘敵深入。在布爾加寧看來,這麼做一定是有深意的。
應該說,布爾加寧的政治素質還是很不錯的,雖然還能稚嫩,但是他確實看出了點兒什麼。李曉峰執意要放棄巴格拉季奧諾夫斯克,要讓波蘭雜牌軍湧到柯尼斯堡城下才解決他們,肯定不完全是從戰役需要的角度出發。
就如布爾加寧所想,早在雜牌軍攻下科爾謝的時候,空檔就足夠完成關門打狗的要求了。李曉峰是故意放任這些禽獸繼續肆虐的。其目的很簡單,就是製造仇恨!
東普魯士畢竟是德國人的地盤,猶太人雖然在這裡不少,但是人口比例上絕對不佔優勢。而對於廣大德國人來說,他們所認同的政府絕對不是猶太人建立的這個,他們絕對還是向著自己人的。
這也就決定了,如果猶太人想要在這裡站穩腳跟,只有兩個辦法,一個就像二戰後蘇聯一樣,將所有的德國人都趕走,不過暫時看來這個辦法並不現實。畢竟猶太人的力量有限,就那點兒人口基數,守不住這麼大一塊土地!
除此之外,就只能想辦法獲得認同,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製造仇恨了。放任波蘭人肆虐,讓他們跟東普魯士的德國人成為死敵,這就非常有必要了。
尤其是,當波蘭人在屠殺和搶劫德國人的時候,他們所信奈的那個政府卻毫無作為,卻負手旁觀的時候。東普魯士的德國人會怎麼想?他們還會在所謂民族大義的感召下為了德意志效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