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柏林。
距離上一次柏林起義勝利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艾伯特臨時政府在這個月中的表現並不讓人滿意。公海艦隊剩餘的艦船被一股腦地打包送往了斯卡帕灣,陸軍也被勒令放下武器,大量的戰爭物資也被一車皮一車皮的送往法國。
當然,更主要是的是民眾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了,不要說跟戰前相比,就是跟1918年相比都有不如。協約國流氓們的勒索,讓生活愈發艱難了。
「告訴鐵匠同志,明天六點,勃蘭登堡廣場集合!」
跟上次一樣,霍夫曼匆匆離開了,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弗裡德的表情有點不對勁,更沒有注意到弗裡德的家裡還有外人。
「你們都聽到了,現在可以放了羅莎吧!」大個子用幾乎哀求的口氣對三個不速之客說道。
瓦爾德馬.帕布斯特看了一眼被捆起來的瘦弱少女,嘴角翹了翹,冷笑道:「弗裡德,這可遠遠不夠。說,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藏在哪裡?」
弗裡德哭喪著臉回答道:「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工人,我怎麼知道他們的藏身地點!」
「你很不老實啊!」帕布斯特獰笑著走到了瘦小的羅莎面前,陰森森地說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弗裡德很猶豫,很糾結,他不願意出賣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但是他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女兒。
「動手!」帕布斯特對兩個同夥吩咐了一聲,馬上這兩個凶神惡煞的傢伙就向小羅莎逼了過去,顯而易見,他們絕不會幹什麼好事。
「啊!爸爸,救我!」小羅莎發出一聲尖叫。
帕布斯特不耐煩地吩咐了一聲:「堵上她的嘴。別驚動了周邊的赤化份子!」
立刻驚叫聲戛然而止,對於三個禽獸的暴行,弗裡德無能為力,從不流淚的他哭得稀里嘩啦。一番掙扎之後。只能向魔鬼屈服。
「求求你們,放了羅莎!我說!」
帕布斯特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意。他走到大個子面前,踢了他一腳,不耐煩地催促道:「那就快點,我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弗裡德哽咽著說道:「我真不知道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的行蹤。你們想要知道必須去找科布斯!」
「科布斯是誰,住址?」帕布斯特冷喝了一聲。
「木偶劇院……」
弗裡德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自己,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當叛徒,會背叛親愛的同志們,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但是看到瑟瑟發抖的羅莎時,他又告訴自己。他是一個父親,必須保護自己的孩子。
「好極了,你早這麼合作該有多好!」帕布斯特陰笑了一聲,「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說著。他衝自己的同夥努努嘴道:「把事情辦漂亮一點兒!」
弗裡德愕然的抬起頭,驚懼地望著帕布斯特,喉嚨裡發出嗚嗚聲,「你們要幹什麼?我不是什麼都告訴你們了嗎?」
帕布斯特獰笑了道:「對啊,正因為如此,你就沒有任何用了。沒用的廢物不配留在世界上!」
弗裡德驚懼地瞪大了眼睛,他努力地想要反抗,但是寡不敵眾,隨著刀光一閃,他的血濺滿了白色的牆壁。
幾分鐘後,帕布斯特帶著四個手下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弗裡德的小窩,不管誰都看不出他們是血腥的劊子手。
「都解決了?」
「是的,卡納裡斯先生。都解決了!」帕布斯特有些得意的向汽車裡的人炫耀道。
「情報呢?」卡納裡斯又問道。
「木偶劇院,科布斯。」
卡納裡斯點點頭,冷冷地說道:「去搞定他,在天亮之前我要知道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的藏身地點。」
望著緩緩開走的小汽車,帕布斯特有些不爽,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今晚就搞清楚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的藏身點,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嘛。按照他們的計劃,明天將發動一場聲勢浩大的遊行,作為遊行的領導人,他們必然要走上前台領導革命,還怕找不到他們嗎?
帕布斯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苦逼,盡做一些莫名其妙也毫無意義地髒活累活,不過誰讓他加入了自由軍團呢!在這個名為自由實則鐵血的軍團內部,最不要的就是亂發表疑問,要的只是服從。
「走,繼續工作!」
帕布斯特緊了緊衣領,帶著幾個部下匆匆的消失在了街角,在這個夜裡,他們還有許多血腥的工作需要完成。
與此同時,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正在緊張地計劃著起義的最後細節,德國人的天性使他們很喜歡摳細節,恨不得把所有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算清楚,必須擁有100%的把握時才會發動起義。
而這樣的工作對於他們的俄國同志,比如越飛和拉狄克來說,真心是太枯燥,太蛋疼了。想當年十月革命的時候,也沒見列寧和托洛茨基做這許多細瑣的準備工作。只要是人參與的活動,就會有意外,革命自然也不會例外,但是並不是所有的意外都需要關注,把握住大方向不就行了?
可是德國人卻不同意,為了一個毫不起眼的細節問題,他們能吵上一天一夜,會提出無數種可能和解決方案。只有當所有的解決方案都盡善盡美的時候,他們才會開展行動。而這也是第二次柏林起義耽誤這麼久的重要原因。
當然計劃做得更細緻一些越飛和拉狄克也不會有太大的意見,他們真正受不了的是,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對五月一日起義的計劃。按照這兩位達人制定的計劃,五一的起義一開始將不是真正的武裝起義,將是一場無產階級的為了爭取政權建立蘇維埃的和平示威。只有在無產階級的正當要求被艾伯特臨時政府拒絕的時候,才能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而所謂的進一步行動,是不是武裝起義還沒有最後決定。按照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的意見,這要視情況而定!只有艾伯特政府表現出最反動的那一面時,無產階級才能使用暴力自衛。
說實話,這樣的狗屎計劃讓越飛和拉狄克相當的蛋疼。跟德國人摳細節的能力相比。他們的整體規劃能力或者說把握大方向的能力實在讓人無語。
尼瑪,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要將主動權送給敵人。從艾伯特政府上台的那一天起,他們就不斷地拒絕你們的要求——拒絕建立社會主義共和國,拒絕保證言論、集會、結社自由,拒絕大赦政治犯。拒絕八小時工作制。總而言之,這個打著社會民主招牌的政黨對一切社會主義和民主的東西不不感興趣!
更可怕的是,從種種跡象來看,艾伯特已經跟協約國集團達成了某種一致,他們將趨於鎮壓革命!
在此種情況下,積極主動是非常必要的,如果是列寧和托洛茨基在這裡。已經廣泛的開始發動和武裝工人階級,開始武裝鬥爭了。可這幫天真的德國人依然還有幻想,以為還可以跟上次不流血的趕走威廉二世一樣趕走艾伯特和社會民主黨。
越飛和拉狄克對此相當的失望,也相當的緊張。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列寧的警告似乎是有意義的,德國人似乎真的沒有做好革命的準備!
「這個時候才提這個問題,才咨詢中央的意見,還有什麼用?」列寧氣惱地將拉狄克和越飛的告急電報扔進了垃圾桶。
之前他就警告過,德國革命更複雜,德國看似強大的工人階級根本就沒有做好革命的準備。他一再的跟那兩個白癡說,一定要注意這一點。可他們倒好,開始嗯嗯啊啊的答應,一副萬事無憂的死樣子,可事到臨頭了,卻又說準備工作有問題。
都這個時候了,準備不充分,有問題又能怎麼辦?
列寧氣得幾乎想掀桌子,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我的意見是,如果德國的同志沒有做好武裝鬥爭的準備,就不要急於發動群眾上街。如果可能的話,延遲五一的行動是否可行?如若不可能,是否可以將五一的行動限定在較低的層次上?」
當越飛和拉狄克接到政治局的回電時,苦笑不已。倒不是說列寧的意見有問題,應該說這也是唯一的處理辦法。不過這兩個辦法沒有用,也不可能做到。因為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對明天的大遊行充滿了信心,很樂觀的認為,只要群眾再次走上街頭,就能嚇倒艾伯特,就能和平的獲得政權。
凌晨時分,拉狄克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我從來沒有如此焦慮過,哪怕是十月革命的前夜,也沒有如此的不安……盧森堡同志和李卜克內西同志過於的自信了,他們對敵人的凶殘沒有什麼準備……我十分懷疑明天的遊行會不會演化成一場災難?」
確實是災難,當遊行的群眾浩浩蕩蕩湧向勃蘭登堡廣場,當他們高呼各種建立蘇維埃、建立社會主義共和國的口號時。在艾伯特的辦公室裡,一場扼殺革命的會議也接近了尾聲。
「被赤化份子煽動的民眾已經走上了街頭,」艾伯特沉穩有力地說道,一點兒都看不出他將要成為屠殺無產階級的劊子手,「為了保障德國的利益,為了維護和平和穩定,我們只能用強力地手段制止他們的暴行!我授權軍隊和警察用一切方式維護秩序恢復和平!」
「弗雷德怎麼還沒到?」
遊行中的霍夫曼左顧右盼了一陣,沒有找到他的大個子同志。要知道弗雷德一直都在期盼著這次遊行,期盼著早日建立一個無產階級專政的社會主義共和國,沒道理不來參加啊!
鐵匠同志對此的答覆是:「可能羅莎的病又發作了,你知道的,這個天氣哮喘高發。」
想起小羅莎,霍夫曼露出了笑容,他希望結婚之後也有一個像羅莎那麼乖巧的女兒。
「很有可能。鐵匠同志,革命勝利之後。羅莎的病應該能得到醫治吧?」霍夫曼希冀地問道。
「當然!」鐵匠同志拍著胸脯說道,「盧森堡同志和李卜克內西同志不會欺騙我們,未來的社會主義德國將是無產階級的天堂,每個人都會得好很好的照顧!再也不用為工作、飢餓和疾病發愁!」
霍夫曼露出了笑容。將手中的橫幅舉得更高了。似乎這麼做能嚇跑資產階級和社會民主黨,可是他絕對想不到。顯得特別積極的他,將成為最顯眼的靶子!
隨著艾伯特一聲令下,數以千計的磨刀霍霍的自由軍團成員和警察撲向了遊行中的群眾,槍聲和哭喊聲持久的徘徊在柏林的大街小巷。一時間血流成河!
霍夫曼第一個被子彈擊倒,這個實誠的工人直接被機槍打成了蜂窩煤,臨死的時候還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敵人會開槍。跟霍夫曼一樣天真的德國工人階級佔據了絕大多數,他們赤手空拳興沖沖地就走上街頭,彷彿是去參加舞會一般。可等待著他們的只有子彈和刺刀,面對這一切。毫無準備的他們根本無力反抗,只能任由自由軍團隨便屠戮。
「這是屠殺,是赤果果的屠殺!」
狼狽逃回藏身所的李卜克內西暴露地捶擊著桌面,他完全無法相信艾伯特竟然會如此的殘忍。普通工人出身,半輩子都為工人階級謀福祉的他,竟然可恥的背叛了工人階級。
「我們要向全世界控訴艾伯特臨時政府和社會民主黨的暴行,要號召全世界的無產階級一起跟他們做鬥爭!」
李卜克內西不斷地咆哮著,宣洩著。而盧森堡卻顯得格外的冷靜,當然革命之鷹並不是真的冷靜,她比李卜克內西要更加震撼,因為從革命爆發之前她就擔心有這一天,當這一切變成現實的時候,她不禁深深地自責和懊悔!
「現在不是發火也不是自責的時候!」
當兩位大導師陷入迷茫的時候,首先鎮定下來的是蔡特金,她首先找到了方向:「我們必須趕緊行動起來!敵人的屠殺絕對是有預謀的,我們必須立刻將工人和士兵組織起來,必須用武力對抗暴力!」
李卜克內西也回過了神,這才想起了之前越飛和拉狄克轉達的列寧的警告,這時候他才發現列寧的判斷是多麼的準確。他終於發現俄國同志的鬥爭經驗並不匱乏,真正經驗匱乏的是他們。
「蔡特金同志,你立刻前往俄國大使館,聯繫越飛和拉狄克同志,武裝鬥爭已經勢在必行,我們迫切地需要他們的幫助!」
說完,他又對盧森堡說道:「我們不能繼續這麼傻坐著了,在工人階級遭受更慘重的傷害之前,我們必須反抗,必須抗爭。事實已經明顯了,光榮革命並不存在!武裝鬥爭才是出路!」
盧森堡露出了艱難的神色,良久之後,她才微微點點頭,同意了李卜克內西的判斷。
不得不說,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醒悟得太晚了,過於樂觀的他們,在之前的計劃中並沒有過多的涉及武裝鬥爭的準備。在事到臨頭的時候,他們才發現什麼準備都沒有,沒有組織、沒有武裝,強大的德國工人階級一片混亂。
在這個艱難的時刻,他們唯一指望的就是越飛和拉狄克,只能希望俄國的同志告訴他們該怎麼辦!
不過,讓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沒有想到的是,此時越飛和拉狄克也是自身難保。在艾伯特下令鎮壓遊行的同時,他還簽發了另一道命令——同蘇俄斷交!
五月一日上午,德國臨時政府宣佈同蘇維埃俄國斷絕一切外交關係,立刻逮捕和驅逐俄國外交官。
「這是公然違反《日內瓦公約》和《維也納公約》,這是……」越飛還試圖跟德國人講道理,不過迎接他的是無情的老拳,幾分鐘之後,俄國大使館就被自由軍團搗毀了,拉狄克和越飛一起深陷囫圇。
目睹了這一切的蔡特金震驚了,她這才發現,之前的樂觀是多麼的可笑,原來國內外的資產階級和帝國主義份子早就勾結在了一起,他們已經開始聯手扼殺革命了。
蔡特金飛快的往回趕,她必須馬上將這個消息通知李卜克內西和盧森堡,敵人早有預謀,今天的行動是早就準備好的!必須馬上轉移!
不過當蔡特金趕回駐地時,到處都是警察,到處都是額槍實彈的士兵,鼻青臉腫渾身都是血的李卜克內西和盧森堡被凶神惡煞的士兵們押上了汽車。
那一刻,蔡特金如遭雷擊。革命已經失敗,再也沒有希望了!面對艱難的局面,她決心跟自己的同志呆在一起,她要用實際行動告訴這些殘忍的魔鬼——共產黨人絕不會屈服,也絕不畏懼犧牲!
不過,她剛剛向前邁了一步,從旁邊的巷子裡就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二話不說就拉住了她,「不要衝動,蔡特金同志!」李曉峰說道:「無畏的犧牲是沒有意義的,而且事情也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ps:
鞠躬感謝尤文圖斯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