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參加戰鬥,伏羅希洛夫是那個最高興的人,在他看來如果烏博列維奇早點讓他的紅十軍參加戰鬥,根本就不會讓鄧尼金逃跑。所以接到向南追擊的命令時,他是是相當的得意,彷彿是贏得了對烏博列維奇的全面勝利一般。
「波羅的海陸戰師和頓河混成旅原地駐守,以騎兵第四師為首的主力部隊立刻快速向南機動,一定要揪住鄧尼金的尾巴,狠狠地踹他們的屁股!」
從伏羅希洛夫的安排就能看出,這貨不是一般的記仇,他將自己的嫡繫帶上去混戰功。而將臨時配屬給他的雜牌和看不順眼的異己分子排除在外。
不過這種安排就算波羅的海陸戰師和頓河混成旅不服氣,也沒出說理去。這兩隻部隊,一個是師長剛剛出了岔子,被打成了反革命,屬於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部隊,另一隻則是有游擊隊改編的雜牌,雜牌在當時紅軍的頭頭腦腦看來,就意味著戰鬥力低,戰鬥力不怎麼地的部隊留下看場子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其實波羅的海陸戰師和頓河混成旅都沒有不服氣,不過原因稍微有點不一樣。波羅的海陸戰師沒脾氣是因為士氣低落,德賓科的那檔子事兒對他們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如今這支部隊還沒有緩過神來呢!
至於頓河混成旅,他們也沒有意見,原因是指揮這支部隊的米羅諾夫相當的有自知之明,剛開戰的時候,他就在紅十軍的軍事會議上公然講烏博列維奇的安排沒有錯,紅十軍沒戰鬥力,只能看場子。
而現在伏羅希洛夫留給他的任務正是看場子,這和米羅諾夫的預期一致,所以他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不光沒有意見,米羅諾夫還幹得兢兢業業一絲不苟,他的部隊需要防禦尼科利斯科耶至察干阿曼一段的防線。圍繞這兩座城市的防禦,他準備得相當充分,甚至還積極地動員了當地的群眾協助防禦(對於一個不到4千人的混成旅來說,這一段防線還是比較長的。單靠頓河混成旅根本就守不住)。
當時的情況就比較有意思了,紅十二軍被擋在了科捷利尼科沃,紅五軍阿布加聶羅沃對著河岸一籌莫展。伏羅希洛夫帶著他的紅十軍主力像瘋狗一樣從察裡津衝了出來,沿著公路線向南狂奔。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鄧尼金並沒有繼續向南逃跑,而是忽然轉向了東方,脫離了公路線,攻佔了一個叫做巴倫的小城鎮。
巴倫離尼科利斯科耶和察干阿曼大約都是四十公里的樣子,鄧尼金決定在這裡稍微喘一口氣,讓強行軍的部隊稍作休整。也正好派遣偵察部隊去察干阿曼一探虛實,為接下來的偷襲做好準備。
鄧尼金不準備玩強攻,對他來說時間太寶貴了,他必須乘著紅軍還沒有反應過來,用最短的時間拿下察干阿曼然後渡過伏爾加河。為此他親自出馬。帶著小股偵察部隊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察干阿曼。
「這裡是哪只赤匪部隊在防禦?」
看清楚察干阿曼的防禦勢態時,鄧尼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尼瑪就是英國人說的沒有戰鬥力的紅十軍,這就是所謂的防禦薄弱、軍心渙散?
如果李爾文還站在鄧尼金面前,恐怕鄧尼金會忍不住啐她一口——太坑爹了!
察干阿曼的守軍除了人數稍微少一點,軍容整齊、士氣高昂、防線緊密,這樣如果叫防禦鬆懈。那防禦森嚴的紅軍是個什麼狀態?
鄧尼金覺得他被英國人忽悠了,被騙了!可是現在大軍已經東進,再想掉頭向南已經不可能了。為今之計只有狹路相逢勇者勝,殺開一條血路!
鄧尼金決心很堅決,他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他飛快的調配好部隊。準備在夜色最深的時候發動一次突擊。
如果換成別的紅軍將領駐守察干阿曼,那恐怕會被鄧尼金打一個措手不及。但米羅諾夫不會,他的部隊確實貫徹伏羅希洛夫嚴密防備的指示,警惕性是相當的高。
而且米羅諾夫也從來就不是被動挨打的人,他的主動精神相當的高。他的防禦不是被動的龜縮死守,而是在構築堅實陣地的同時,積極向外偵察,準備早發現早提防打有準備之仗。
所以當鄧尼金自以為做得很隱蔽,自以為能瞞過紅軍來瞞天過海的時候。他的部隊的行蹤已經被米羅諾夫發現了。
巴倫失守的時候,米羅諾夫就引起了重視,按照集團軍下達的戰場事態,白軍應該向南走,不太可能奪取巴倫。一開始米羅諾夫還以為這是小股白軍所為,但隨著偵察部隊透露敵人的數量相當多的時候,他高度的重視起來,親自往巴倫方向走了一遭。
不得不說,戰場上的事情就是這麼有趣,指揮這場大戰的兩位指揮官不約而同選擇了親臨一線偵察,互相摸了一把底,而且摸底的結果也是十分類似——都出了一身冷汗。
鄧尼金出冷汗的原因剛才說過了,米羅諾夫出冷汗的原因則是顯而易見的——以他手頭的部隊,根本就擋不住鄧尼金!
返回察干阿曼之後,頭腦十分清醒的米羅諾夫第一時間就把這個極其重要的情報向伏羅希洛夫匯報,他要提醒「大個子」,白軍的主力沒有南下,反而北上了,你丫的龜孫趕緊掉頭回來,不用千里追擊了,敵人就在咱們鼻子底下。
當時,米羅諾夫的情況是既緊張又興奮。緊張是敵人數量很多,興奮是因為他看到了一種可能,他的部隊如果能擋住白軍,那將造就一場空前的勝利!
應該說鄧尼金的運氣太壞了,原本以為瞞天過海這招能管用,至少能打紅軍一個措手不及。可現在,米羅諾夫不光有準備,還發覺了他的企圖,這對於鄧尼金的全盤計劃,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不過老天爺也是公平的,他給了米羅諾夫準備的時間,也給了他決定戰局走向的機會。但是卻剝奪了米羅諾夫的運氣。
怎麼說呢?米羅諾夫發給伏羅希洛夫的電報是石沉大海,一點兒回應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呢?原因也很簡單,軍隊中的電台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開機的,只有在約定好的時間才開電台收發電報。而在行軍和轉移的路途中,電台是不開的。
「大個子」伏羅希洛夫一門心思的向南狂飆,一門心思的要立頭功打烏博列維奇的臉,頓時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天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就想著快點追上白軍。
急紅了眼的「大個子」根本就把什麼電台、什麼指揮忘得乾乾淨淨,出發之前他就給所有部隊下了死命令——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抵達規定的地點,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
也就是說向南狂飆的紅十軍上上下下都瘋了,只顧著趕路,眼裡再也沒有其他。從軍一級到師、旅、團一級都沒有按照軍事教條在規定的聯絡時間內開電台匯報情況。就像一匹被蒙住眼睛的烈馬只顧著埋頭狂奔。
伏羅希洛夫沒有在規定的聯絡時間打開電台,自然不管是作為下級的米羅諾夫還是作為上級的烏博列維奇都找不到他,也自然這份重要的情報就沒辦法傳遞到他手裡!
戰役結束之後,對於伏羅希洛夫不開電台的導致錯失了一次天賜良機的重大錯誤,當時有兩種意見。一個是應該理解,「大個子」太投入了,一門心思的就想完成集團軍佈置的作戰任務,顧不上開電台也是可以理解的,持這種意見的有斯大林和日丹諾夫。
而另一種截然相反的意見則認為,伏羅希洛夫不是無意的失誤,而是故意不開電台。他就是想規避集團軍的指揮和干預,就是想自行其是,就是無組織無紀律!持這種意見的有托洛茨基和烏博列維奇。
兩種意見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當時吵得不可開交,最終關於伏羅希洛夫的錯誤,中央始終也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明。直到32年之後,當鋼鐵同志「退休」了五年,當伏羅希洛夫因為反黨陰謀受到公開審判的時候,作為當年紅十軍軍部通信處長的謝苗諾夫才披露了一個「事實」。
他在法庭上作證時說道:「按照克利緬特的要求,我們通信處被命令不得打開電台。不得私自跟上級聯絡,因為他擔心烏博列維奇同志干預指揮,他就是想撇開集團軍司令部的指揮單干……」
這條證詞作為伏羅希洛夫反黨集團的陰謀罪證被記錄進了史冊,不過相當多的歷史學家還是認為,這些證據和證詞更像是政治鬥爭失敗之後,當權者強加給伏羅希洛夫的,可信度應該存疑。
不管證詞是真是假,也不管伏羅希洛夫當時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些其實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為他的重大失誤,導致了在伏爾加河下游圍殲鄧尼金的作戰完全破產,他讓紅軍喪失了在1918年就解決白匪軍的可能。
也就是說,就因為他「小小」的失誤,紅軍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更多的流血和犧牲,而俄國人民也必須在戰爭中多掙扎一年,蘇聯晚一年多開始恢復經濟。這些慘重的損失,就算證據存疑又怎麼樣?難道他不該為此付出代價?
米羅諾夫很著急,該死的「傻大個」根本就聯繫不上,而白軍隨時都可能向他的防線湧過來。關鍵時刻,他很有魄力的越級反應情況,將相關的情況匯報給了烏博列維奇。
當烏博列維奇收到這份報告的時候,驚得合不攏嘴,他很想說米羅諾夫你是不是看錯了,巴倫方向哪裡來的白軍主力。戰場上的偵察情報不是一致的反映白軍主力正在向南逃跑嗎?
不得不說,鄧尼金還是相當厲害的,他用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南邊確實有白軍,不過那是捷克軍團是季捷裡赫斯的部隊。獲知了李爾文的重要情報,做出了向北突圍的計劃之後,為了迷惑紅軍,為了讓自己的部隊能順利的脫身,他狠狠地坑了季捷裡赫斯一把。
當時他給季捷裡赫斯發了一封電報,大概的意思就是先譴責了季捷裡赫斯背信棄義首先逃跑的行為,將那貨罵了個狗血噴頭。緊接著又話鋒一轉,說主力將向埃利斯塔方向突圍。季捷裡赫斯的部隊將作為殿後部隊去阻擊紅軍。
好了,說這麼多就足夠了,季捷裡赫斯是什麼樣的鳥人大家都清楚,他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的去為鄧尼金殿後。按照他的尿性。收到電報之後更可能做的就是趕緊加向南逃跑,只要他跑得足夠快,鄧尼金又能拿他怎麼樣?
忽悠了季捷裡赫斯,鄧尼金還不滿足,他還派人滿世界的放小道消息,聒噪他的主力已經南下,正在飛快的南逃。有了小道消息又有季捷裡赫斯的全力配合,紅軍在埃利斯塔方向的力量又很薄弱,自然而然就信以為真了。
好在烏博列維奇沒有先入為主,沒有想當然的否定米羅諾夫的情報。他瞭解米羅諾夫,知道他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於是乎他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讓空軍去巴倫方向偵察一下,看一看那裡到底有沒有白軍在活動!
時間一點點在過去,當伏羅希洛夫還傻乎乎的向南狂奔的時候,烏博列維奇已經拿到了空軍的偵察報告。他飛快的重新下達了命令:「電令紅十軍,立刻停止向南追擊,立刻轉向巴倫方向!」
前面說過了,伏羅希洛夫不開電台,自然烏博列維奇也拿他沒辦法,當時小烏真是著急上火,紅十軍又在關鍵的時刻掉鏈子。這不是急死人嘛!
「不能在等伏羅希洛夫了,」當天傍晚,烏博列維奇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怒氣沖沖地說道:「命令紅五軍,今天晚上七點之前無論如何都必須拿下阿布加涅羅沃,這是死命令!另外。電令庫茲米奇同志,告訴他,他的部隊現在是全軍唯一的希望,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堅守住防線,一定不能讓白軍渡過伏爾加河……24小時。他必須堅守24小時!」
哪怕沒有接到烏博列維奇的命令,米羅諾夫也很清楚,擺在他面前的任務十分的艱巨,舉目四望,最近的友軍也是在阿赫圖賓斯克方向的波羅的海陸戰師,那也在八十公里開外,而且波羅的海陸戰師戰鬥力神馬都不用說了,士氣也不用說了,光說說他們的人數,全師上下也只有九千餘人,而要防禦的防線長達上百公里。
哼,這麼說吧。波羅的海陸戰師能堅守防線就謝天謝地了,說不準他們還需要增援囁!
「情況十分嚴峻!」米羅諾夫召開了作戰會議,「以我們現有的兵力堅守防線24小時,不,堅守12小時都是奇跡。而在戰場上奇跡是少之又少,所以我們不能寄希望於什麼奇跡!」
米羅諾夫深深地吸了口氣:「動員本地的工人、農民以及黨員、團員,發給他們武器,讓他們加入我們的隊伍……收繳一切可以用於渡河的船舶,炸毀一切橋樑……我們頓河混成旅要做好應對最糟糕局面的準備,敵人想要渡過伏爾加河,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從我們的屍體上踩過去!」
戰鬥在當天凌晨時分爆發,鄧尼金一口氣就投入了整整一個師八千餘人,從十公里寬的正面上向察干阿曼發動了狂攻。
米羅諾夫在第二天給妻子的信中寫道:「鄧尼金來得很突然,而且攻勢相當的猛烈,我能夠感受到他的決心,他準備不惜一切代價從我的防線上衝過去……傷亡慘重,不少連隊拼得減員過半,有一些更是成建制的消失在了戰場上。我剛剛把最後僅存的警衛連送去了一線,而這僅僅是戰鬥爆發的第一天,而烏博列維奇要求我必須再堅持24小時,因為紅五軍遇到了極大的麻煩……至於伏羅希洛夫,沒有人對他有任何期望,他像一個傻瓜一樣不管不顧的向埃利斯塔方向衝去,不聽命令,電台也始終不開機,以至於烏博列維奇想要解除他的職務都很為難……據我得到的最新消息,烏博列維奇已經派空軍去尋找伏羅希洛夫了,準備空投給那個混蛋免職令。」
寫到這,米羅諾夫變得非常的憂慮,他用極其潦草的筆跡刷刷的在日記本上寫道:「不過就算免除了那個混蛋的職務,又有什麼用?我軍的主力已經被他帶到了采林諾耶,一路的急行軍已經耗盡了部隊的體力,指望他們能殺一個回馬槍,前來救援我們,簡直就是天方夜譚……親愛的,我有一種預感,很有可能這將是我最後一次提筆給你寫信,也許我將和小伙子們一起永遠的留在伏爾加河畔……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我希望你不要流淚,不要悲傷,因為你的丈夫是為了全俄國千百萬無產階級而犧牲,我感到死而無憾和死得其所!」
ps:
鞠躬感謝瓜地裡的地瓜、hzdd和尤文圖斯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