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米涅夫風塵僕僕地趕到了烏法,他滿懷信心準備用三寸不爛之舌在談判桌上說服社會革命黨。但是真正當他同薩文科夫直接接觸之後才發現,他真心是拿熱臉貼冷屁股,人家根本就對談判沒什麼興趣。
「要用談判來解決當前的危機,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薩文科夫氣勢洶洶地說道,「那就是你們布爾什維克必須解散非法武裝,必須恢復立憲會議的合法權威,並立刻糾正在布列斯特合約上犯下的錯誤。只有糾正這些錯誤,我們才會打開和平之門!」
加米涅夫對薩文科夫的態度很是不爽,當然,不爽的真正原因不是這位提出的條件讓石頭不可接受,而是薩文科夫沒有請他坐下來,還表現得很輕蔑很咄咄逼人。這讓石頭的自尊心很受傷害。
「我不這麼認為!」加米涅夫也開始了討價還價,「這些問題都可以放在談判桌上討論,只有開始談判,只有停止戰爭,我們才能心平氣和的解決問題……而像您這樣,大喊大叫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薩文科夫其實也就是想給加米涅夫一個下馬威,就是想佔領一點心理上的優勢,說白了還是為了討價還價。
他立刻又提出了新的條件:「想要談判可以,你們布爾什維克的非法武裝必須立刻離開烏克蘭,立刻撤出高加索地區,只有你們撤軍了,才能開始談判!」
加米涅夫也不是完全傻,立刻就道:「讓我們撤軍可以,但是你們也必須立刻放下武器,遣散所謂的志願軍!」
「這不可能!」
薩文科夫怎麼會同意這種條件,不客氣地說,他跟托洛茨基打的算盤一樣,都是打算通過談判化解本方當前的被動。如果能讓紅軍撤離頓河下游,不管是捷克軍團還是克拉斯諾夫不都安全了麼?如果能不戰則屈人之兵,他薩文科夫的政治聲望絕對會水漲船高。那時候黨內誰還敢跟他炸刺!
各懷鬼胎的人自然是說不攏,加米涅夫和薩文科夫根本就是雞同鴨講。打了幾天的嘴炮之後,雙方都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不可能說服對方!
如此一來,兩人誰也沒有興趣繼續談下去了,薩文科夫乾脆不再見加米涅夫,而石頭在聯繫其他熟人也沒有任何結果的情況下,只能怏怏地離開了烏法。
「加米涅夫同志。我們去哪?回彼得格勒嗎?」
加米涅夫當然不會就這麼灰溜溜的返回彼得格勒,這麼回去了只有被笑話的份,他的政治生涯可就是在此一搏,如果不能促成和平。他就算是歇菜了。
「去白卡利特瓦,我要去親自做捷克軍團和克拉斯諾夫的工作,我相信一定能說服他們!」
加米涅夫能做到這一點嗎?反正沒人看好他,而且戰場上的形勢正悄然發生著變化。隨著紅軍主力逐漸趕到戰場,哪怕人數不是很多。但是他們的到來還是給伏龍芝注入了一支強心劑。看到了希望,他更加頑強的在白卡利特瓦堅守,哪怕是南部城區已經失守,哪怕是季捷裡赫斯正在逐漸蠶食他最後的防線,但是他依然在咬牙堅持。
而對季捷裡赫斯來說。情況就不是很妙了,雖然紅軍的主力還沒有完全趕到,但是不好的苗頭就已經出現了,白卡利特瓦的巷戰還是看不到一點兒希望,如果不能徹底消滅伏龍芝的守軍,他的部隊根本無法放心東逃。
在北面,大股的紅軍已經隱隱壓迫過來,跟他一樣被堵在當場動彈不得的克拉斯諾夫已經不止一次的要求他立刻北渡頓河,兩軍匯合之後從陸上向白卡利特瓦發動總攻。
對此,季捷裡赫斯嗤之以鼻,北渡頓河有什麼好處?他的部隊在頓河以南至少還能直接攻打白卡利特瓦,而克拉斯諾夫呢?那個蠢貨還被擋在白卡利特瓦外面,被一個可笑的小村子攔住了去路。
季捷裡赫斯可沒有興趣幫那個蠢貨搬開攔路石的意思,他反而要求克拉斯諾夫立刻南渡頓河,跟他的主力一起攻打白卡利特瓦。當然,克拉斯諾夫也沒有同意,那貨覺得南渡頓河更加危險。
季捷裡赫斯也覺得危險,他甚至有想過撤回盧甘斯克,回烏克蘭發展。可是伏羅希洛夫的紅十軍這幾天像吃了春藥一樣,上躥下跳,不斷的騷擾和襲擊他的後方,恐怕就算撤退的話也避免不了一場血戰。
說形象一點,季捷裡赫斯現在真是進退兩難,就像風箱裡的耗子。在這種十分艱難的情況下,自認為是救世主的加米涅夫趕到了現場。他首先會見了伏龍芝。
「米哈伊爾同志,我受中央的派遣,前來調解和化解爭端。我的任務就是用和平的手段來終結這場毫無必要的流血衝突,我希望你能夠積極地配合我的工作……」
伏龍芝被搞糊塗了,這幾天他幾乎是夜不能寐,一門心思的在佈置防禦和戰鬥計劃,想的都是怎麼堅持,怎麼全殲敵人。怎麼一眨眼冒出了個臭蟲?那啥,石頭同志,你確定不是在說胡話?中央什麼時候決定跟敵人妥協了?
「十月革命之後的殘酷現實讓中央恢復了清醒!」加米涅夫大言不慚地說道,「經歷了一連竄的失敗,中央已經深刻認識到了在客觀條件不成熟的情況下開展無產階級武裝鬥爭是錯誤的,現在正在積極的糾正之前的錯誤!」
天知道加米涅夫是怎麼得出這麼一個結論的,反正伏龍芝是不太相信的,前天中央才任命他為西南方面軍總司令,任命斯大林為總政委,還發佈了一個緊急戰場動員令,怎麼到了你石頭嘴裡,中央就準備改弦更張了?
「您有中央的命令和介紹信嗎?」伏龍芝強打起精神,問道。
加米涅夫依然很拽,很高傲的就遞給了伏龍芝一疊文件。都是什麼呢?就是離開彼得格勒的時候,他從托洛茨基那裡強要來的所謂證明文件,一個是委任他充當全權談判代表的委任狀。另一個是相關的說明和介紹信。
伏龍芝前前後後翻了幾遍,也沒看到中央否定十月革命,否定武裝鬥爭路線的文件。更沒有看到要他配合加米涅夫開展工作的要求。
應該說,伏龍芝人還是不錯的。他給加米涅夫這種老同志留了點面子,只是說:「加米涅夫同志,中央委託你當談判代表不假,但是其他的相關事宜並沒有做出說明,也沒有給我下達任何這方面的命令。你看是不是先回彼得格勒,落實一下中央的精神之後,再開展工作呢?」
加米涅夫什麼時候把伏龍芝放在過眼裡。他覺得伏龍芝連中央委員都不是,當年只配跟在他屁股後面喊口號。什麼時候,敢這麼跟他說話了?
頓時這貨就拽起來了,很不客氣地說道:「你這個同志辦事怎麼拖拖拉拉的?一點主動精神都沒有呢?你就是這麼干革命的?我告訴你。我是代表中央來的,我帶來了中央的最新指示,你必須立刻、馬上和不打折扣的配合我開展工作!」
伏龍芝心裡一陣好笑,心說:「我剛才是給你留面子,你倒好。狗咬呂洞兵不識好人心,反而對我指手畫腳。難怪從二月革命勝利之後,你就一路走下坡路,就你這水平,就你這德性。我呸!」
伏龍芝這些天本來就被軍事問題折騰得夠嗆,早就是一肚子的火氣,如今被加米涅夫一通無理取鬧,頓時就找到了發洩的渠道,當時就挖苦了那貨一句:「那你準備讓我怎麼配合啊!」
再次強調一點,伏龍芝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充滿了挖苦和嘲諷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加米涅夫就愣沒聽出來,大概是這個**完全活在他的世界裡,根本就分不清好賴話了。
所以這貨還自以為伏龍芝被嚇住了,準備積極配合他開展工作了,頓時單手叉腰一揮手,很有氣勢地說道:「首先要做的就是停戰,只有停止戰鬥才能贏得和平……我要求你的部隊立刻停止一切軍事行動!」
咳咳……
伏龍芝差點沒被嗆死,他原以為加米涅夫的神經已經夠那啥的了,但真心沒想到這貨能說出這種瘋話。停止戰鬥?尼瑪,老子倒是想停戰,問題是白軍答應嗎?你丫搞搞清楚,是他們在進攻好不好!
加米涅夫卻完全不像要講道理的意思,拍了一下桌子:「我不管誰進攻誰防守!我對此沒有任何興趣!而且現在追究到底是誰打的第一槍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想要結束這場錯誤的戰爭,唯一的方法就是主動的釋放善意,釋放和平的信號……所以,我們先停止軍事行動是非常有意義,也是不容商量的!」
伏龍芝已經瞠目結舌了,他覺得加米涅夫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完全就是腦洞大開了,他很想對這貨說:「那個什麼,您最近是不是停藥了?」
不過前面說過了,伏龍芝是一個很厚道的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只得又歎了口氣反問道:「我們停止作戰,白軍乘勢狂攻怎麼辦?」
加米涅夫不悅地哼了一聲,怒道:「我都說了,我們首先要做好自己的事,連自己的事兒都沒有做好,就沒有資格指責別人……我最後再強調一次,我不管敵人怎麼樣,我只要求你立刻停止一切軍事行動!」
伏龍芝剛想說話,這貨又咆哮著補充了一句:「不用再廢話了,你只需要執行我的命令,配合我開展工作就好了!以你的水平也就只能做這點事兒了!」
伏龍芝厚道並不等於可以任人欺負,可以任由加米涅夫胡鬧,他這個人不發火則已,一旦爆發了,那也是天崩地裂!
「你給我閉嘴!這裡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伏龍芝先來了一個獅子吼,然後緊接著就是當頭一棍:「作為中央任命的西南方面軍總司令,你給我聽清楚了,這裡只有我一個人能發號施令……你想跟敵人和談,沒有問題,那你就自己去,但是在敵人沒有停止軍事行動之前。我的小伙子是不會放下武器的。聽明白了沒有!」
「你……你……」
加米涅夫被這一通搶白給噎住了,結巴了半天,才怒道:「你要公然違抗中央的命令是吧!」
伏龍芝白了這貨一眼。冷笑道:「中央給我的命令很明確,在頓河下游殲滅白匪軍!你如果對此有異議。可以去向中央咨詢,我相信中央會很樂意告訴你他們的真實意圖是什麼!而現在,請你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妨礙我指揮戰鬥!」
加米涅夫氣得直哆嗦,「你這是什麼意思!」
伏龍芝惡狠狠地瞪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請你滾出我的指揮部!」
加米涅夫被衛兵請出去的時候,手舞足蹈不斷的掙扎。不時的大叫著:「米哈伊爾,你這混蛋!你不執行中央的命令!我會檢舉揭發你的,啊,你給我等著!」
加米涅夫會死心會放棄麼?想想也不可能。像他這種沒羞沒臊的人才不會放棄,他只會變本加厲的開展倒行逆施的活動。在伏龍芝這裡碰了釘子之後,這貨越過了伏龍芝,開始找伏龍芝的下級,準備說服他們支持他那個狗屎主張。
對此。幾乎全部軍官對這貨都不屑一顧,有樣學樣,跟伏龍芝一樣讓他滾蛋,其中尤以布柳赫爾的反應最為激烈,他直接派衛兵扣押了石頭。然後打電話給伏龍芝,要求將這貨以擾亂軍心罪就地陣法。
伏龍芝其實也挺無語的,對加米涅夫的奇葩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當然,槍斃這個貨是不行的,雖然這貨被邊緣化了,但老關係還在,殺了他無法跟中央交代。
「將他趕走,不用搭理他就行了!」
按道理說都混成這德行了,加米涅夫應該醒悟,但這位依然不依不饒充滿鬥志,覺得紅軍的這群軍官都是野蠻人、都是戰爭販子,中毒太深,已經無法挽救了,竟然將主意打到了艾伯哈特頭上。
這貨大概是覺得艾伯哈特是舊軍官、又是貴族資產階級,應該比紅軍的土豹子軍官好說話。那艾伯哈特是怎麼應付這個貨的呢?那就是客客氣氣的聽他說完屁話,讓後極大高興的派船將這貨送到了頓河西岸白軍的地盤。
老頭當時是這麼對他說的:「加米涅夫先生,我十分讚賞您為了和平作出的努力,但是現實是捷克人和克拉斯諾夫首先破壞了和平,只要您能說服他們停止軍事行動,我立刻響應您的號召馬上停戰!」
老頭鄭重的拍了拍這貨的肩膀,萬分嚴肅地說道:「為了俄國的和平,就請您辛苦這一趟,我相信您一定能夠說服他們的……」說著老頭依然十分嚴肅地對衛兵說道:「趕緊把白旗給加米涅夫先生準備好!白匪狗雜種的子彈可是不認人的!」
被丟到了頓河西岸的加米涅夫簡直恨死了艾伯哈特,他一開始還以為這個老頭是好人,誰知道這個老頭簡直是蔫壞啊!坑死他了!
加米涅夫戰戰兢兢的打著白旗在廢墟中艱難前行,不要說槍聲和爆炸聲,只要有風吹草動都能給這貨嚇一個哆嗦。好在很快他就被白軍發現了,幾個凶神惡煞的白軍士兵捆著他就送到了季捷裡赫斯的司令部。
「談判?」
季捷裡赫斯上上下下打量了石頭一眼,一開始他還以為是紅軍撐不住了準備投降呢。誰想到竟然是什麼狗屎的談判?
「怎麼談?」季捷裡赫斯問道。
加米涅夫很想說解開繩子咱們坐著慢慢談,但是瞥了瞥季捷裡赫斯的臉色,似乎不大好看,他也不知道捷克人是否有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傳統,為了生命安全著想,還是老實一點兒為妙。
加米涅夫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容,說道:「您想怎麼談都可以。不過我的建議是,我們雙方先停止一切軍事行動,然後……」
然後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季捷裡赫斯就先火了,一拍桌子怒道:「然後老子就被你們包圍了,那還談個屁啊!」
加米涅夫乾笑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說道:「如果您不滿意這個方案,那我們也可以邊打邊談,我的雖然不太讚賞這種做法,但是只要能夠開啟談判,不就是一個良好的開始麼?」
季捷裡赫斯哼了一聲,狐疑地再次大量了加米涅夫一番,他有些搞不清楚紅軍的意圖了,難道對方真的想談判,而不是緩兵之計?
想了想,他心中一動忽然說道:「要談判也可以,你們的部隊首先撤離白卡利特瓦一線,我們雙方脫離軍事接觸之後,再談判不遲!」
加米涅夫可不知道季捷裡赫斯打的是什麼鬼主意,他很天真的認為這個辦法不錯,懷著滿腔的興奮,他再次渡過頓河,準備去向伏龍芝通報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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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謝秒殺土豆和尤文圖斯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