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雖然有想過導師大人不好糊弄,在此之前他也盡可能的為伏羅希洛夫和日丹諾夫大造輿論,甚至都拐彎抹角的給托洛茨基帶話,希望這位高抬貴手,為此他都準備付出一定的政治代價了。
但結果出來的時候,斯大林還是忍不住失望,雖然伏羅希洛夫和日丹諾夫的政治生命保住了,但是他們無疑是噁心壞了導師大人。而導師大人如果不喜歡一個人,那麼無論這人的水平再高再有能力,恐怕前途也很有限。
此時,斯大林不禁在琢磨,這一次的應對方案真的是對的嗎?說不定讓那兩個貨吃一頓排頭,以導師大人的脾氣,過了這陣也就好了。而現在看似安全上岸,但是後患無窮啊!
不過就算斯大林後悔也晚了,誰讓有些人要自作聰明來著,沒聽過一句話嗎?吃虧才是佔便宜。
且不提糾結的斯大林,讓我們重新回到頓河下游,在這裡發生的戰鬥還在繼續,哪怕中央已經有了要壞菜的思想準備,但是局勢還是以比他們想像得要快的速度在惡化!
白卡利特瓦西岸的戰鬥很快就結束了,季捷裡赫斯的軍隊以猛虎下山之勢一直平推到了頓河岸邊,如果不是艾伯哈特的艦隊用猛烈的炮火將他們壓回去,弄不好這些一心逃命的捷克匪徒已經游過了頓河。
參謀們不斷地向伏龍芝訴苦:「我們的兵力太少了,到處都是漏洞,根本就沒有預備隊!」
伏龍芝卻不為所動。因為他很清楚。參謀們之所以會不斷的叫苦。根本原因就在中央發來的那個模稜兩可的電報上。從電文中不難看出,中央的戰役決心已經動搖了,因為伏羅希洛夫這個蠢貨的關係,中央對能否擋住克拉斯諾夫和捷克軍團的兵鋒沒有多少信心,開始傾向於另起爐灶,準備考慮在察裡津方向圍殲白軍了。
伏龍芝一點兒都不喜歡中央的新設想,因為他的主力已經南下,正沿著沃羅涅日—羅斯托夫鐵路向南急行軍。而放棄當前的計劃,轉而去察裡津方向殲滅白軍,那就得重新部署,得讓部隊轉向坦波夫—察裡津鐵路線。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意味著不少部隊要重新掉頭,弄不好鐵路線將變得一片混亂!
更糟糕的是,一旦放棄了白卡利特瓦,白軍逃跑的路程幾乎只有紅軍轉道繞路的一半,能不能追上敵人都很難說。更有可能的是,敵人順順利利地攻下察裡津。然後高高興興的拍拍屁股繼續向東逃跑。那時候就不要想打殲滅戰了!
哪怕只有這一點顧慮,伏龍芝都會堅決反對中央調整作戰計劃。更何況伏龍芝的顧慮還不止這一點。行軍打仗士氣最重要,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經過前面的宣傳和鼓動,戰士們卯足了勁要在頓河流域殲滅白軍。現在倒好,打了一半說不打就不打了,戰士們會有什麼想法?會不會覺得在做無用功?會不會覺得這是潑他們冷水?
怎麼能讓摩拳擦掌想要為戰友復仇的戰士們寒心呢?至少伏龍芝是不能的,而且作為紅軍成立以來所發動的第一場戰役,就用虎頭蛇尾收場,這實在說不過去啊!
伏龍芝絕不是一個願意向困難妥協和低頭的人,哪怕在旁人看來中央已經準備好台階讓他下了,就應該順水推舟。但是他不這麼看,放過捷克軍團和克拉斯諾夫後患無窮,必須咬緊牙關在頓河下游打一個殲滅戰,哪怕不能將其全殲,也要殲其大部,讓他們再也無法形成氣候!
不過此時的伏龍芝是孤獨的,幾乎沒有任何人贊同他繼續打下去,連他的高參們都有了收手的意思,這讓他很苦惱。
「米哈伊爾同志,米哈伊爾同志?!」
連聲的呼喚驚醒了伏龍芝,抬頭看去,叫他的是布柳赫爾,這位有些殘疾的指揮官正虎視眈眈的望著他,雙眸中精光逼人!
「瓦西裡.康斯坦丁諾維奇,你怎麼來了?」
伏龍芝有些奇怪,這會兒布柳赫爾的部隊應該防守南岸城區,怎麼丟下防區跑到司令部來了,難道南岸也失守了?
「不是的,」布柳赫爾很鎮定地說道,「我的部隊牢牢地控制南岸,誓與南部城區共存亡。我來找您是因為聽到了不少傳聞!」
伏龍芝皺了皺眉頭,問道:「什麼傳聞?」
布柳赫爾看著伏龍芝的雙眼,很嚴肅地說道:「我聽說中央準備放棄白卡利特瓦,準備調整部署,在察裡津打殲滅戰?」
「嘖,」伏龍芝心頭的火苗子立刻就燃起來了,中央的電報是絕密,除了他的司令部根本就沒有向外傳達,而現在,本應該是絕密的消息竟然洩露了。不用說,就是他的司令部這裡洩密了!
頓時伏龍芝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是誰在亂嚼舌頭!」
不等被嚇了一跳的參謀人員有所反應,伏龍芝又怒吼一聲:「徹查!一定要給我把這個長舌婦找出來,軍事紀律還要不要了!通知政治部……」
布柳赫爾趕緊攔住了他:「米哈伊爾同志,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澄清事實!基層的同志們都被這個消息影響了,大家覺得再打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
伏龍芝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可見此時他有多麼憤怒,就在這時候,指揮海軍作戰的艾伯哈特也來了,剛剛進門就問道:「為什麼我聽到有傳言說要撤退?這時候怎麼能夠撤退,我們必須守住白卡利特瓦,不然以前付出的代價不都白費了!」
伏龍芝太陽穴上的青筋砰砰的跳,他的胃裡更是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強忍著那種如火灼一般的感覺。他用盡全力說道:「給中央發電。我強烈地反對放棄白卡利特瓦。強烈地反對修改戰役決心……我的部隊將堅守白卡利特瓦,哪怕最後只剩我一個人,也不能放走白軍!」
參謀們的臉色很不好看,伏龍芝這是要玩命了,他們很不理解明明還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麼要選一條死路呢?
參謀不明白,但是伏龍芝明白,古往今來在戰場上從來都是狹路相逢勇者勝。誰首先崩潰,誰就是輸家,而且輸了第一次,就會輸第二次、第三次。伏龍芝不想輸,更不想一輸再輸!
「慢一點,」伏龍芝叫住了急匆匆傳達命令的參謀,在對方希冀的目光中斬釘截鐵的說道:「給我準備好廣播,我要親自向全城的戰士宣佈這個決定!從現在開始,只准堅持戰鬥,不准輕言逃跑。告訴各級政委。從現在開始執行戰場紀律!」
伏龍芝的堅持和果斷給了逃跑撤退論當頭一棒,在他的親自督促下。防守白卡利特瓦的紅軍,再沒有一個人想過撤退,更不敢想逃跑,每一個紅軍戰士都知道,除了死戰到底,再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我們的兵力確實不夠!」
鼓舞士氣和堅定決心是一方面,但是正視問題也是很有必要的,白卡利特瓦方向的守軍滿打滿算,加上彼得巴普洛夫團也就是兩個團的兵力。而在他們的正面有差不多十萬白軍,兵力上的空前差距簡直是觸目驚心!
布柳赫爾問道:「我們的主力還要多久才能趕到戰場?」
伏龍芝苦笑一聲道:「最樂觀的估計也需要48小時,甚至更長!」
48小時對普通人來說可能就是短短兩天而已,但是對於一場戰役而言,48個小時足夠決定一切了。
哪怕是主張堅決頂住白軍的布柳赫爾也知道,以他們這點人馬頂48小時是不現實的。他想了想問道:「紅十軍現在到了什麼位置?」
伏龍芝聽見這個番號就不爽,帶著一絲厭惡的語氣,說道:「克利緬特之前來電說他們正在猛攻盧甘斯克……當然,所謂的猛攻是不是打了折扣,那就很難說了……」
布柳赫爾和艾伯哈特一陣沉默,讓整個戰役壞菜的就是紅十軍,就是伏羅希洛夫,如果這貨實打實的執行了命令,眼下斷然不會如此的被動!
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啊!
布柳赫爾忽然對艾伯哈特說道:「總監同志,您的海軍能不能冒險前往盧甘斯克,想辦法運一批援兵過來?」
艾伯哈特苦笑了一聲,這個辦法他想過了,為了全殲白軍他已經豁出去了,問題是之前炸毀了卡緬斯克的鐵路橋,斷裂的橋面堵塞住了航道,沒有辦法通行啊!
布柳赫爾苦笑了一聲,這還真不能怪艾伯哈特,如果不炸毀鐵路橋,讓捷克軍團和克拉斯諾夫會師,那問題更大,現在好歹還有一條頓河隔著,讓他們形不成合力,多少壓力還是小一點。
「米哈伊爾同志,能不能讓察裡津方向的兄弟部隊想想辦法,讓他們抽調一點兵力來支援我們?」
「我試過了,」伏龍芝捂著胃悶悶地說道,「但是那邊鄧尼金也鬧騰得厲害,本來他們的兵力就少,抽調不出多少來支援我們。」
布柳赫爾長歎了一口氣,眼下的情況就是補一幢四處漏風的破屋子,原本還想拆東牆補西牆,可是真正動手的時候才發現,能拆的牆早就拆完了,再拆房子就塌了!
良久的沉默之後,艾伯哈特忽然將煙頭往地上一扔,狠狠地踩了兩腳,斷然道:「我立刻去動員黑海艦隊,爭取再湊一點兵力……」
伏龍芝和布柳赫爾都知道,戰役打到現在,黑海艦隊已經被抽調了無數次,以老頭現有的人力配置,除了兩艘無畏艦,其他的主力艦幾乎被抽調一空了,再抽黑海艦隊就真的成了一個空架子了。
實話實說,伏龍芝和布柳赫爾非常感動,軍種之爭從來都是存在的,而在最關鍵、最艱難的時刻,都是紅海軍的兄弟伸出了援助之手。沒有他們的無私幫助。根本就堅持不了這麼久。
如果還有一線可能。如果還能從其他方向抽調出一點兒兵力。伏龍芝和布柳赫爾都不願意接受艾伯哈特的好意,但是現在,真心是沒有辦法啊!
患難見真情,此時此刻,伏龍芝對艾伯哈特充滿了感激之情,以前他也覺得舊貴族、資產階級不可能跟無產階級一條心,對於中央任命一個有大貴族背景的高級軍官管理黑海艦隊是頗有微詞的。就像斯大林之流擔心的那樣,伏龍芝也懷疑紅軍是否還能保持純潔性。
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瞭解。以及患難與共的並肩作戰,伏龍芝轉變了看法,雖然老頭的一些貴族習氣他依然看不順眼,但是卻不會再懷疑老頭的忠誠度。尤其是經過了剛才那一幕之後,哪怕是再挑剔的人都說不出一個壞字!
貨比貨得扔啊!看看伏羅希洛夫那個王八蛋,他的成分和出身都好吧?老革命、老黨員、老部下,卻在關鍵的時刻掉鏈子、拖後腿。而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一想到那個貨的所作所為,伏龍芝就氣得胃疼。
當然,胃疼的不止是伏龍芝一個,被他咒罵的伏羅希洛夫不僅僅胃疼。他的肝疼、膽疼、心更疼!
原因很簡單,在盧甘斯克。他打得很艱難!其實一開始還好,季捷裡赫斯雖然跑路很積極,但也不算完全缺德,還是留下了一定的部隊防守盧甘斯克,畢竟頓涅茨克還有部隊沒到不是?
可是,這股防守盧甘斯克的部隊士氣並不高,見主力都顛了,士兵們是士氣全無,一個個是巴不得趕緊跑路才好。所以伏羅希洛夫的騎兵僅僅用了一次衝鋒,就讓守軍徹底的崩潰,然後就望風而逃了。
如此輕而易舉的就擊潰了白軍,見收復盧甘斯克在望,伏羅希洛夫很是得意,帶著顯擺的心情,他給中央和伏龍芝分別發了電報,大言不慚地說:「我紅十軍即將收復盧甘斯克,之後將按照中央的指示英勇的向東追擊掃蕩……我軍有十足信心擊潰捷克叛軍!」
是的,這場微不足道的勝利讓伏羅希洛夫瞬間就膨脹了,覺得捷克軍團也不過如此,上一次輸給他們,恐怕更多的是輕敵大意了。甚至這貨還打算打一個翻身仗!
不過伏羅希洛夫的信心來得快也去得快,打季捷裡赫斯無心戀戰的殿後部隊,他就像痛打落水狗,而遇上了從頓涅茨克北上逃命的白軍,他的角色立刻就調過來了,輪到他被痛打落水狗了。
一點兒都不誇張,當兩眼通紅的白軍一波又一波的向他瘋狂進攻的時候,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知道不斷的將手裡的騎兵丟出去反衝、硬頂,而城市特殊的環境又極大的限制了騎兵的衝擊力,狹窄的街道讓馬兒撒不開腿,林立的建築又讓步兵獲得了天然的庇護所。
伏羅希洛夫的騎兵就像陷入了泥潭一樣,無論怎麼掙扎都沒有意義。在他奪回盧甘斯克不到兩個小時之後,他又一次丟掉了這座城市。
「進攻!立刻發動進攻!」伏羅希洛夫在他的野戰指揮部裡大吼大叫,對騎兵今天的表現萬分不滿,「槍斃帶頭撤退部隊的軍事指揮員和政委!紅十軍不需要膽小鬼!」
幾個悲劇的可憐蟲就成了伏羅希洛夫發洩憤怒的靶子,實話實說,不是騎兵部隊不夠勇敢,而是這個傻大個的指揮有問題。一開始為了盡早趕到盧甘斯克,為了盡早的奪回這座城市,並追上逃跑的捷克軍團。伏羅希洛夫帶著機動能力最強的騎兵一馬當先的衝了過去,抵達盧甘斯克之後,因為敵人無心戀戰,給了他錯誤的信號,導致這個蠢貨忘記了,騎兵並不適合防守,這才被打了一個落花流水。
如果伏羅希洛夫不那麼急躁,不那麼冒進,也不讓騎兵騎馬打巷戰。等待後續的步兵跟上來,完全不會讓盧甘斯克得而復失。但是他這樣的人從來不會反省,只要出了茬子,他更習慣於追究他人的責任。說真心話,他這樣的人更像官僚,而不是真正的軍人。
伏羅希洛夫知道他非得拿下盧甘斯克不可,之前他已經捅了大簍子,讓上頭對他一肚子意見,如果不能趕緊戴罪立功,恐怕官帽子不保。反正斯大林已經嚴詞警告了他,如果不想被明升暗降的話,就必須趕緊自救,就必須馬上打勝仗!
於是乎,盧甘斯克就變成了挑逗公牛的那一方紅布,而化身為憤怒公牛的伏羅希洛夫不管不顧的就硬往裡沖,圍繞著這座城市,白軍和紅十軍展開了激烈的爭奪,一時間血流成河!
「我不要聽什麼傷亡報告!」伏羅希洛夫對著聽筒一通咆哮:「火車站必須在今天中午十二點拿下,哪怕晚了一秒鐘,我都會槍斃你……聽明白了沒有,槍斃你!」
剛剛掛斷電話,鈴聲又響了,伏羅希洛夫抓起聽筒又是一通咆哮:「沒有大炮,沒有!鋼筋混凝土工事?我不管,你就是用牙啃用手刨都得給我攻下來……炸藥?也沒有!你還有一個小時,對!就是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後我必須看見紅旗插上市政廳的穹頂!否則你就不用來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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