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韋爾納亞灣和尤日納亞灣交匯處有一座突出的半島,這座半島能都俯覽整個塞瓦斯托波爾港區。在半島上,建有一座永備炮台——尼古拉耶夫炮台。
這座尼古拉耶夫炮台可以說是塞瓦斯托波爾最核心的所在,向東,穿過尤日納亞灣,在海岸邊上是另一座巴普洛夫炮台,這兩座炮塔可以牢牢的卡住尤日納亞灣的出口,任何從南部港區出港的艦船都必須經過這兩座炮台的「檢閱」。可以說掌握了這兩座炮台就卡死了南部港區。
而從尼古拉耶夫炮台向北,穿過謝韋爾納亞灣,就是歷史上曾經被德軍控制過的北部高地炮台。二戰中大名鼎鼎馬克西姆.高爾基一號炮台(也就是三十號炮台)就屬於北部高地炮台群,只不過高爾基一號炮台位置更靠北。
在1918年,這座曾經聲名顯赫的炮台其實還沒有完工,革命爆發前,沙俄只留下了一個半成品。因為一戰的突然爆發,1915年這座炮台就停工了,直到1924年蘇聯才重新開工,修好了這座炮台。
雖然1918年馬克西姆.高爾基一號炮台還沒有完工,但是這不等於北方高地炮台就完全沒有作用。之前也講過了,1918年4月30日,德軍控制的這座炮台可是讓黑海艦隊吃足了苦頭。
這麼說吧,誰要是控制了北方高地炮台和尼古拉耶夫炮台,就等於牢牢的地扼住了黑海艦隊的命門,有這兩大炮台在,就基本能控制住整個塞瓦斯托波爾!
在這個亂哄哄的晚上,當山下海灣中各艦的水兵們鬧成一團,準備找契卡和艦隊委員會麻煩的時候,在尼古拉耶夫炮台的陣地上,鮑裡斯正憂心忡忡的注視著軍港裡發生的一切。
作為一個老海軍,作為一個對黑海艦隊充滿了感情的老兵。看到水兵們又一次爆發,艦隊將又一次陷入混亂的狀況,他實在高興不起來。
「你在搞什麼鬼?」老頭對著一個打哈欠的年輕人就是一通怒吼,「你所預料的局面已經發生了,現在應該見好就收了!」
李曉峰完全無視了老頭的憤怒,又伸了一個懶腰,抬頭望了望海灣裡的情況。砸吧砸吧嘴,說道:「火候還不夠啊!」
鮑裡斯抓狂了,從早上開始,他就弄不清楚某仙人在搞什麼花樣,先是莫名其妙的帶走了伊萬諾夫等本地契卡的高層,說是去敖德薩平叛。結果,將那幫貨一股腦的送走之後,半路上這廝又坐著交通艇回來了。
回來也就是回來吧,至少鮑裡斯覺得某人回來是對的,畢竟敖德薩沒有塞瓦斯托波爾重要,讓伊萬諾夫那幫人去搞定敖德薩就對了。可是讓老頭想不到的是,某人回來了還玩神秘。藏頭縮尾的不露面。
不露面也算了,更讓鮑裡斯想不到的是,這位明明掌握著塞瓦斯托波爾的風吹草動,明明察覺了反革命份子在猖獗的活動。可是他的選擇卻是放任自流,眼睜睜的看著這幫人佔領了電報、電話局,看著他們煽風點火製造矛盾。
對於這一切反革命行為,某人竟然視若無睹,任由這幫反革命份子隨便折騰。當時鮑裡斯就想不通了。問了某人這是為什麼。
當時某人給出的答案差點沒給他氣死,某人竟然輕描淡寫的回答說:「要想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其實鮑裡斯也不是完全不懂,他覺得某人就是打算引蛇出洞,讓反革命份子全部暴露出來,好一勞永逸的解決黑海艦隊的隱患。實話實說,這麼做鮑裡斯也能理解。
尤其是在傍晚時分。當各艦的水兵們鬧得轟轟烈烈的時候,某仙人忽然帶著他強行接管了薩瓦斯托波爾最重要的三座炮台。鮑裡斯當然明白此舉的軍事意義,控制了這三座炮台就等於是給黑海艦隊裝上了安全閥。就算反革命份子奪取了軍艦,也別想出海。
一直到這個時候。鮑裡斯對某仙人的應對還是比較滿意的,但是之後所發生的一切就讓老頭氣炸了。當尼古拉和斯科羅帕茨基開始最後的動作,開始引爆矛盾的時候。在這時,按照老頭的想法,就必須強勢的干預了,最好是斷然出擊,一舉將這些別有用心的傢伙全部消滅,將他們的陰謀徹底的扼殺。
不過讓鮑裡斯大跌眼鏡的是,某仙人此時完全沒有動手制止這場叛亂的意思,依然是穩坐釣魚台,巋然不動,依然任由反革命份子隨便折騰。
這下老頭就完全不能接受了,在他看來繼續放任自流,就意味著反革命份子的陰謀完全可能達成,真的等他們完全發動起來,就不好收拾了,而且影響也是相當惡劣的。難道某人就一點兒也不擔心?
老頭也試圖勸說某人趕緊行動,趕緊制止這一切,可是任由他說破了嘴某人就是不聽,依然淡定的看戲。對此鮑裡斯真是痛心疾首啊!
再這麼發展下去,隨著水兵們暴動,艦隊恐怕就真要被這群別有用心的傢伙掌握了,那時候,要制止這場叛亂,唯一的辦法就是大開殺戒,讓炮台上的大炮說話,用炮彈幫助水兵們冷靜了。
講心裡話,鮑裡斯不願意看到這一幕,對於艦隊的水兵和每一條軍艦,他都充滿了感情,不願意看到一隻偉大的艦隊死於內鬥,那太可悲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老頭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李曉峰看了老頭一眼,說實話,他也比較驚訝。以老頭的臭脾氣能忍耐到現在,真心是不容易了,如果他再不趕緊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老頭撂挑子都是輕的,弄不好要跟他拚命的。
李曉峰可不想就這麼丟掉一個有能力的人,所以他先是笑了笑,然後說道:「你覺得黑海艦隊為什麼會發生嘩變?」一邊說,他還一邊指了指亂哄哄的海港方向。
鮑裡斯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探究嘩變根本原因的時候嗎?有功夫琢磨這個,還不如趕緊動手遏制叛亂呢!
「你那是治標不是治本!」李曉峰搖頭晃腦地說道。
鮑裡斯嘬了嘬牙花子,有些蛋疼地說道:「那怎麼樣才叫治本?就像你一樣。放任自流?哼!」
李曉峰笑了笑,對老頭的抱怨完全不在意,而是耐心地說道:「我問你,為什麼波羅的海艦隊就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鮑裡斯被某人跳躍性的思維搞得愈發的糊塗和不耐煩了,吼了一聲:「我怎麼知道!」
李曉峰臉上的笑意愈發地明顯了,他很有耐心地解釋道:「我可以告訴你啊!」
此刻,雖然鮑裡斯無比的蛋疼。真心想往某人賤賤的笑臉上揍一拳,但他好歹還是忍住了,悶悶地說道:「那你最好快點說,不然黑海艦隊馬上就要跟你們布爾什維克說再見了!」
李曉峰也不賣關子了,笑道:「道理很簡單。黑海艦隊離革命中心太遠了,不像波羅斯海艦隊。受革命的影響那麼深,那麼大。雖然水兵們也站了出來重新組織了代表他們利益的艦隊委員會,但是黑海艦隊的艦隊委員會工作能力真心不敢恭維……竟然放走了高爾察克,竟然沒有完全清除舊勢力的影響力,導致了整個艦隊思潮混亂……想法多,矛盾也就多,自然衝突也就多……如果不從根本上肅清這些混亂的思潮。就算我能一時解決問題。但根還在,遲早還要再出事!」
鮑裡斯的眉頭跳了跳,他可以從某仙人的話語中聽出殺氣騰騰的味道,不由得失聲問道:「你想做什麼?」
李曉峰很堅定地說道:「當然是讓那些心懷叵測的傢伙全部暴露出來,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
鮑裡斯心頭不好的感覺又強烈了一點,不過不等他再次發問,李曉峰又自顧自地說道:「我要一次性的將那些懷有二心的傢伙全部收拾掉,做好艦隊委員會之前應該做卻沒有做好的事兒。就這麼簡單!」
鮑裡斯明顯的不信,因為他覺得如果某仙人若只是想做到這一點,那麼早就可以動手了。很明顯,這個傢伙還有別的打算,他隱藏的打算才是真正的目的!
不過鮑裡斯卻猜不到某仙人隱藏的目的是什麼,不過他也不用繼續胡思亂想,因為答案很快就要揭示了。當某仙人的通信員送來了最新的情況之後。一直懶洋洋的李曉峰突然有了動作。
「老頭,你可以開始行動了!」李曉峰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我授權你採取一切措施,徹底的消滅肅清策劃以及參與這場叛亂的一切反革命份子。任何不服從你的命令,任何對抗你的平叛行動的人,不管他之前是什麼身份、有何種功績,一律視為人民公敵,可以就地擊斃!」
鮑裡斯抽了抽嘴角,雖然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但是他總覺得怪怪的,他很想知道,之前通信員對某人都說了什麼,他相信那個消息才是讓某人下定決心採取措施的根本原因。
不過鮑裡斯也知道,某人是絕對不會告訴他的,而且他自己也有一種感覺,這個消息不知道要比知道更好。所以老頭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某仙人一眼,然後帶著自己的人馬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麼,之前李曉峰到底收到了什麼消息呢?為什麼這個消息能讓他摒棄坐等斷然採取行動呢?其實,消息很簡單,兩條——第一條是憤怒的水兵已經開始搶奪軍火庫和軍艦;第二條,則是獲知這一消息的艦隊委員會下達了對「叛變」水兵開槍的命令。
這意味著衝突已經全面爆發了,而這個時候也正是李曉峰早就計劃好的動手時機。為什麼要選擇在這個最危急的時機動手呢?不得不說,鮑裡斯的估計很準確,某仙人確實有小算盤。
黑海艦隊確實需要清洗,思潮太複雜了,有向著紅軍的、有向著白軍的、還有向著烏克蘭的,甚至還有協約國集團和同盟國集團的走狗。成分如此複雜,不清洗以後肯定也要出事。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根本的原因,是李曉峰不喜歡艦隊委員會這個玩意兒。
這個由基層水兵選舉產生的機構,在特定的時期確實為革命做出了貢獻。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存在越來越不合時宜。怎麼說呢!說到底是艦隊委員會的權力太大了,借助在水兵中的強大影響力,他們甚至能對抗中央的命令。
從某種意義上說,艦隊委員會就是一個獨立的小王國,自主性自由性太大了。如果不能限制住艦隊委員會的權力,不能將他們真正的納入紅軍的指揮體系中去。遲早要出大亂子的。
李曉峰認為很有必要對紅海軍也進行一次甄別,同新生的紅軍陸軍相比,海軍繼承了太多的沙俄遺產和元素,有太多的舊思潮,很有必要將海軍重新洗牌,剔除掉那些不和諧的因素和份子。
不過。現在要做到這一點必須要將一點兒技巧,畢竟艦隊委員會這個玩意兒之前幹得貌似不壞,在十月革命中,由水兵選舉誕生的艦隊委員會站在了布爾什維克一邊,有力的支援了彼得格勒的起義行動。
黨和中央對他們的表現應該說十分滿意,對於這個機構能夠有效的管理好紅海軍也是充滿了信心的。在這種時候,主動的找艦隊委員會的茬子。強硬地取消這個機構,不光水兵不答應,連中央也不會同意。
沒有辦法,李曉峰也只能曲線救國了,如果艦隊委員會自己犯錯,自動表明他們不具備控制全局的能力,那麼這個機構的存在必然就會受到質疑。
而現在,白軍主導、協約國集團輔助。各方面勢力參與進來的叛亂行動就是一次最好的機會。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艦隊委員會的應對是相當拙劣的,基本上已經喪失了對全局的控制,甚至說不好聽一點,如果沒有李曉峰的存在,恐怕黑海艦隊這就要翻天。
「通知各炮台,傳達命令:嚴密地監視港內艦船的動向。任何企圖生火起錨、企圖離開泊位的行動都被視為叛變!對於叛亂者,不需要留情,一律就地擊沉!」
說完這句話,不等傳令兵反應過來。李曉峰又交代道:「將同樣的話也傳達給各艦船,告訴他們,想要找艦隊委員會討說法,可以。但是,企圖奪取武器裝備、奪取艦船的行為完全不可容忍!」
當傳令兵飛快的離開之後,李曉峰又恢復到了那種老神自在的狀態,悠閒地注視著港內的情況,彷彿就是在看戲。
不過這種悠閒沒有持續多久,幾十分鐘之後,港內的情況發生了變化,明顯的,一些艦船並沒有把他的命令當一回事兒。三聖徒號和卡古爾號明顯的開始生火,似乎有起錨離港的意思,而且隨著這兩艘艦開始動作,其他一些艦船也有樣學樣,準備試探李曉峰的底線。
「要不要再警告他們一次?」炮台的指揮官康斯坦丁建議道。
李曉峰橫了他一眼,冷然說道:「還警告什麼,告訴各炮台,瞄準三聖徒號和卡古爾號,擊沉她們!」
「這似乎……」康斯坦丁還試圖說什麼,但是李曉峰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斷然說道:「立刻執行命令!」
康斯坦丁再也不敢說什麼,隨著他的命令,尼古拉耶夫炮台和北方高地炮台能夠射擊三聖徒號和卡古爾號的所有炮位,一齊開火,幾十發炮彈形成的彈雨立刻就覆蓋了三聖徒號和卡古爾號。
這一輪炮擊來得如此突然和果決,立刻就讓港內的所有軍艦嚇了一跳,原本還有那躍躍欲試,準備學習三聖徒號和卡古爾號榜樣的立刻就打消了想法。當然,更著急的是三聖徒號和卡古爾號的指揮官,他們立刻就向炮台發信號。
「安德烈同志,三聖徒號和卡古爾號發信號說,他們是執行艦隊委員會的命令,是去平息叛亂……」
李曉峰打斷了他:「告訴他們,從現在開始,以我之前下達的命令為準,誰都不准生火、更不准離開泊位!」
「那還要繼續開炮嗎?」這位指揮官又問道。
「為什麼要停?」李曉峰反問了一句,「我沒有看到他們有熄火的意思,在熄火之前,炮擊不准停!」說著他就準備揮揮手,讓炮台指揮官趕緊滾蛋,不過末了他還是補充了一句:「告訴他們,就算熄滅了鍋爐,也必須立刻將全體艦員集撤出艦船……讓他們在碼頭上集合,否則視為叛變!」
三聖徒號和卡古爾號的艦長肯定不願意執行這道命令,按照他們跟斯科羅帕茨基和尼古拉的約定,事發之後,立刻糾集水兵奪取艦隻,立刻出港。如今連鍋爐生火都不可能,還談什麼離港!
「讓斯科羅帕茨基想辦法,他之前不是保證過炮台不會開火嗎?讓他兌現諾言,否則,我才不會陪他送死!」
艦長們的要求立刻就反應到了斯科羅帕茨基那裡,這時候他也挺納悶的,之前尼古拉可是給他分析過了,炮台沒有搞清楚具體情況,沒有收到艦隊委員會的命令之前,是不會開火的。可是現在,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