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峰之所以敢跟托洛茨基叫板,主要就是這廝認為芬蘭的革命完全不具備什麼偉大的意義,而且芬蘭這個國家本身也不是國際政治舞台上的重要角色,沒必要太關注它。
「芬蘭的國際影響力太小了,而且芬蘭工人階級的力量也太弱了,就算他們取得無產階級革命的勝利,也無法在國際上形成連鎖反應……基於這種現實,任何大過高估計芬蘭革命意義的行為,都是在誤導中央,只會讓中央作出錯誤的決策。對於這種行為必須予以制止和批判!」
托洛茨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李曉峰這番發言等於是當面打他的耳光,剛才他可是很激動的為芬蘭革命叫好的。而某仙人的意思直接就在說你丫剛才是放屁,這他怎麼能忍受!
「這簡直就是反革命的言論!」托洛茨基很惱火的叫囂道,「作為我們布爾什維克的國際階級兄弟,芬蘭社會民主黨是首先響應我們開展社會主義的革命的政黨,而且他們也取得讓人矚目的成績……這難道不值得肯定?」
瞪了某仙人一眼,托洛茨基大聲訓斥道:「而安德烈同志你,不光不予以肯定,反而陰陽怪氣的說風涼話,貶低芬蘭的工人階級和革命群眾,你這是想幹什麼?」
李曉峰可不是嚇大的,托洛茨基瞪他,他立刻就瞪回去了,而且還反唇相譏:「我想幹什麼?這難道不是很明顯嗎?就是阻止你在這裡大放闕詞,就是讓你清醒清醒,就是讓你不要在誤導中央了!」
說著。他不等托洛茨基反駁。大聲的批駁道:「什麼時候說真話也要接受批評了?芬蘭工人階級的力量薄弱。芬蘭的國際影響力低,這是假的?是我臆造的?不客氣地說芬蘭不具備什麼國際影響力,就算他們取得了革命的勝利,在國際上也沒有多少影響!現階段,我們需要的是一心一意的搞好我們國內的革命鬥爭,而不應該三心二意的到處管閒事!」
實話實說,李曉峰之所以要跟托洛茨基叫板,就是因為最後這一條。托洛茨基這貨太喜歡管閒事了。他的不斷革命論說白了就是不斷的鼓動新的國家造反,就是想引起連鎖反應。
當然,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這貨將無產階級革命勝利的希望完全寄托在這上面了。按照他的理論,只有不斷的造反,鼓動更多的國家投身於造反大業,才能實現。而且還很斷然的下了一個結論任何一個單獨的國家是無法建設社會主義的!
客觀的說,他的這一套理論有合理的地方,但是問題也不小。按照他的理論。蘇維埃俄國就算剷除了國內的反革命,穩固了政權。也不算取得了成功。俄國或者蘇聯是無法單獨建設社會主義的,只有不斷的向外輸出革命,鬧他一個天翻地覆才算成功。
可是,這現實嗎?三年國內戰爭讓俄國是退化了幾十年,在一窮二白的局面下,大傢伙飯都吃不飽,哪有那個精力輸出革命?已經是勒緊褲帶過日子了,你丫的別窮折騰了好不好!
按照托洛茨基的理論,俄國革命勝利之後的第一要務就是輸出革命,否則從長遠看就是失敗。這不是作死嗎?俄國革命之所以會勝利,原因很複雜,但最主要的有一條,一戰讓帝國主義國家筋疲力盡,就算看布爾什維克不順眼,也暫時沒那個精力和興趣去斬草除根了。但是,這不等於布爾什維克就可以蹬鼻子上臉,按照托洛茨基的理論,不斷的輸出革命,不斷的去撩撥那幾家大流氓,總有一天要觸及他們的底線。
那時候,帝國主義大流氓們會繼續忍耐?會不給布爾什維克一點顏色看看?而且以紅軍當時的能力,能同時挑戰幾家大流氓嗎?華沙城下,大流氓們都沒有直接出手,只是武裝了波蘭狗腿子,就打得圖哈切夫斯基灰頭土臉。萬一大流氓們真的挽袖子親自上陣上,那結果不是更慘?弄不好那三年的內戰就白打了,俄國又會一朝回到解放前!
反正在李曉峰看來托洛茨基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或者說他對不斷革命論信心太足了,自以為已經洞破了天機,只要按照理論去執行就好了。可是他就沒有仔細地想一想,此一時彼一時,就如他自己說的,革命有和低谷,在低谷的時候也不能放棄。
但是在革命低潮的時候不放棄,不等於是要作死不是?當一戰落幕,當帝國主義流氓們暫時性的消除了分歧,必然他們要專注於自己的利益。必然的,他們不會允許布爾什維克和arx主義運動去觸動他們奶酪,他們會將絕大部分勢力和精力都放在穩定自己內部局勢上,會暫時性的緩解階級矛盾。
在這種情況下,還死抱著老一套,一門心思的輸出革命,這不是找虐嗎?並且,隨著階級矛盾緩解,無產階級的運動必然要從高峰上跌下來了。有口飯吃,能過好日子,誰會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造反?
在這種大環境下,最正確的做法是修煉內功,先別忙著輸出革命到處拉仇恨了,趕緊的把國家建設搞一搞吧!尼瑪,就俄國那個破落戶的德行,不趕緊解決經濟問題,不等你輸出革命掀起無產階級革命的,你布爾什維克本真的政權都會被飢腸轆轆的工人和農民掀翻。那時候,別說不斷革命了,布爾什維克不被革命就謝天謝地了。
李曉峰不反對輸出革命,不輸出革命就無法創造國際新秩序,而在舊秩序下,無疑的蘇聯的地位是很尷尬的。環顧四周都是敵人,連個小夥伴都沒有。發生了國際糾紛總是雙拳難敵四手。不客氣的說。就是以一國之力挑戰全世界。說句不好聽的,渾身是鐵打得了多少釘子?
但是輸出革命得分場合,明明到了低潮,這時候逆潮流而動,能討什麼好?有時間、有精力隨便浪費,還不如加緊的建設蘇聯,趕緊的壯大自己,為迎接下一次革命的做好準備。難道不好嗎?
更何況下一次革命也不需要等待太久,滿打滿算也就是二十年,等下一次帝國主義再次大火並的時候,整個國際舊秩序將被衝擊得四分五裂,一切都要重新洗牌,那時候才是輸出革命的大好時機!
李曉峰之所以在芬蘭革命問題上跟托洛茨基叫板,就是要防止這貨腦子抽筋,歷史上內戰打完了,在相對安定的環境下搞輸出革命都碰得滿頭是包。如今布爾什維克都沒有完全站穩腳跟,這個時候就到處伸手。那不是作死嗎?
反正李曉峰認為,暫時能管好俄國一畝三分地就不容易了。別折騰,別伸手,先夾起尾巴做人,咱們先打贏內戰好不好!
當然,托洛茨基也沒有說立刻就要輸出革命,也沒有提支援庫西寧。可是,李曉峰認為這個矛頭不對,以托洛茨基的野心,邁出了第一步就會邁出第二步,如果不能一開始就把口子堵上,那以後也別想堵。
並且李曉峰也有借這個機會給托洛茨基裝個剎車裝置的意思,就算革命成功了,也不能由著這貨的性子四處拉仇恨。就算要輸出革命,也必須控制在一個很小的範圍之內。蘇聯沒有能力、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無償的支援那些所謂的階級兄弟。
「你這是消極保守的右傾思想!」托洛茨基卻不喜歡某人批判他的理論,當下就火了,大聲批駁道:「連我們落後的俄國都能完成社會主義革命,工人階級更發達的西歐國家為什麼不能像我們一樣開展革命。當前就是最好的機會……帝國主義國家已經被這場世界大戰拖的筋疲力盡,只要我們將全世界的無產階級發動起來,世界革命的勝利是指日可待的!」
對此李曉峰嗤之以鼻:「我國的革命還沒有完全勝利呢!白軍已經掀起了新的反革命,這意味著我國的革命將進入長期的反覆期。相對而言,我國的反革命勢力也是各帝國主義國家中最弱的,其他帝國主義國家的反革命勢力也更加的強大,這無形中就抵消了這些國家工人階級的力量……只有我們徹底的消滅了反革命,鞏固了政權,才能談支援其他國家階級兄弟的事兒,這個主次一定不能亂。在當前,我們唯一也是最核心的任務就是打垮白軍,在我們都沒有獲勝之前,不要鼓吹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更不能冒進!」
托洛茨基卻不承認他冒進了,口頭上表揚一下芬蘭社會革命黨算什麼冒進?這不是扯淡嗎?他覺得某仙人就是扣帽子,就是將空話大話。當然,對於某人反對輸出革命的立場,老托更是一萬分的不滿意。
不過沒等他批判某人,列寧卻先說話了:「安德烈同志的一些意見和想法確實有問題有偏頗。但是我認為他的一點認知是十分值得肯定的那就是首先要立足於我國革命的勝利,在我們都沒有完全勝利之前,談什麼世界革命?」
一邊說,列寧一邊看了托洛茨基一眼,這一眼含義相當的深,連托洛茨基這種政治智慧極高的人都要仔細的品讀。
「芬蘭革命的形勢和影響,暫時不宜做過高的估計,」列寧緩緩地說道,「而且隨著德國帝國主義開始干涉芬蘭內政,芬蘭未來的革命形勢將很難說,恐怕是會變得非常的複雜。在這個大前提下,我們必須更加謹慎,在涉及芬蘭的相關問題上,不宜主觀盲目的下結論或者定調子……應該多等一等,多看一看,不要隨便亂發言,因為這很可能會讓我們陷入被動!」
如果說剛才托洛茨基還有那麼點兒不明白列寧的意思,當列寧講出這番話之後,他就全明白了。從根本上說,列寧也是不支持他的那套理論的,在對於國外革命的立場上。列寧所持有的態度不能用謹慎來形容。而應該說保守。
而對於這種保守。托洛茨基是不滿意的,他覺得列寧看不到長遠,不明白就算俄國的革命勝利了也只是單打獨鬥,如果不能發展出一批小夥伴,俄國的革命最後的結果依然是悲觀的。
托洛茨基很想馬上跟列寧辯論一番,馬上就這個問題好好的討論討論,最好是能下一個明確的結論。但是列寧卻不想談這個問題,對於導師大人來說。這些都太遠了,而且如果連俄國的革命都搞不定,現在就算談這些也只是空中樓閣,也只是空對空。
當然,並不是說列寧就看不了這麼長遠,從根本上說,他也不反對輸出革命的。只不過他更願意一步一步的踏實往前走,而不是像托洛茨基一樣還沒學會走,就想著大踏步的去跑了。
其實,從根本上說。列寧和托洛茨基之間的分歧,不在於做還是不做。而是在於什麼時候做。在時機的把握上,托洛茨基激進,而列寧保守,這就是兩位導師的根本區別。
列寧是不贊成操之過急的,所以在托洛茨基有想法在這個問題上大做文章的時候,他選擇了擱置:「安德烈同志有一點說得很對,對於我們來說,保證俄國革命的勝利在現階段才是最根本的。至於芬蘭的問題,作為一個新興的獨立主權國家,我們應該尊重芬蘭人民的選擇,他們才是芬蘭革命的主體。我也相信芬蘭人民有能力捍衛革命的勝利,畢竟芬蘭的反革命勢力遠遠不如我國強大,他們沒道理比我們做得更差!」
托洛茨基卻不服氣,他還是想談輸出革命的偉大意義,哪怕是暫時不能輸出革命,多少定個路線方針也是好的,可是他還沒張嘴,列寧就把他堵會去了:「而且我們也必須重視德國的警告,在這個困難的時期,我們不能再次跟德國發生衝突,否則,這將是災難性的!」
之前李曉峰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他說和導師大人說,意義完全不一樣。至少他說的時候,托洛茨基可以當他放屁,但是列寧說的時候,老托必須重視。
哪怕是托洛茨基覺得德國根本就是虛張聲勢,據他的瞭解德國人近期將要在西線發動大規模的攻勢,在這種情況下,很難想像他們會重新兩線開戰。
不過,這也只是托洛茨基自己的想法,他無法代表德國政府,誰知道德國人會不會腦子抽風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出現了這種糟糕的局面,那就麻煩大了。
那麼列寧只是用這個由頭嚇唬托洛茨基,堵他的嘴嗎?應該說不是,托洛茨基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列寧自己也判斷德國人不會重新跟他們開戰,但是這不等於德國人就沒辦法找茬。
在波羅的海三國、在芬蘭、在白俄羅斯和烏克蘭,德國人的勢力都隱隱存在,想要給蘇維埃政權找麻煩,德國人完全不需要親自出面,扶植代理人,或者直接支援白軍就可以了。
列寧最擔心的也就是這一點,沒有外國勢力的干涉和支援,不客氣地說,俄國的那些反革命勢力和所謂的白軍都是笑話。只要給托洛茨基和伏龍芝一定的時間,在1918年內解決白軍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如果能夠在1918年結束內戰,或者說能夠在同盟國集團崩潰之前結束內戰,對於鞏固蘇維埃政權是十分有利的。
而一旦德國人插手內戰,暗中支援蘇維埃政權的反對者,那麼麻煩就相當大了,很有可能這場內戰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結束,而一旦拖到帝國主義流氓們分出了勝負,那麼下一步,蘇維埃政權所面臨的局勢將更加危急。
基於這種擔憂,列寧一點兒都不想刺激德國人,哪怕德國人的照會很不客氣、很有侮辱性,而且一旦他們干涉芬蘭革命成功,可能意味著這些豺狼虎豹將直指俄國最核心的區域。跟這些潛在的危機相比,列寧更願意先安內,解決內部問題之後,再考慮外部矛盾。
當然,這不意味著導師大人就完全不擔心,他不過是覺得芬蘭的內戰恐怕不會很快的分出勝負,就算德國人直接出兵干涉,想要擺平庫西寧也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而這一段時間足夠給他緩衝的了。
更何況,導師大人也一點兒都不看好德國人的前景,就算他們能在芬蘭取得勝利,但是輸掉了這場世界大戰,一樣的是白搭。說不定德國人一崩盤,芬蘭的革命又會重新迎來轉機呢!
基於這些理由,列寧是堅定了一點,那就是暫時接受德國人的警告,不管插手芬蘭內戰。趕緊的解決國內的反革命和白軍,然後再視情況而定的插手國際事務,至於要不要輸出革命,嗯,到時候再說吧!
不過,這不等於列寧就完全不打算管芬蘭的事兒了,散會之後,他特意留下了李曉峰,特別囑咐他:「安德烈,芬蘭的革命問題雖然對大局沒有特別大的影響。但是我必須提醒你,不管芬蘭革命的最終走向是怎麼樣的,你必須在今年之內保證好糧食進口渠道的安全,這一點沒有任何條件可講……我已經跟雅科夫同志和約瑟夫同志達成了一致,可以授權你動用武力保護這條渠道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