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維爾德洛夫的心情很糟糕,以至於在會議結束之後,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返回自己的寓所,要知道,此時已經是深夜了。他滿懷心事的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坐在辦公桌之前冷靜的思考今晚的會議將帶來的變數。
在會議的最後,導師大人做出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決定:「烏利茨基同志經驗豐富,能代表政治局去莫斯科看一看那裡的具體情況,這非常好……由他前往莫斯科我非常放心,我相信有他前往調解糾紛,莫斯科的工作很快就將進入快車道!」
這個結論斯維爾德洛夫根本就不能接受,他想不通為什麼導師大人會同意托洛茨基的提議,會允許這個不懷好心的傢伙插手莫斯科的事務,不管怎麼看這都沒有任何好處啊!
沒有好處的事情導師大人為什麼要做?他又沒有的中二病,他完全沒理由向托洛茨基讓步,完全不必分出一部分既得利益讓他那個傢伙。
當然,斯維爾德洛夫並不是完全沒有其他猜測,有一種很可怕的可能性久久的在他腦海裡徘徊,雖然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這種猜測實在太可笑,太荒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種猜測就是無法被徹底的驅逐出去,像魔音一樣久久的在他耳邊迴響。
是不是導師大人覺得我翅膀硬了,覺得無法鉗制我了,這才引入托洛茨基這條餓狼,讓這個野心勃勃的傢伙在莫斯科打擊我的既得利益,以達到削弱我實力的目的呢?
這種想法似乎合情合理。隨著文特爾一案爆發。斯大林在莫斯科的黨羽被某仙人揍得灰頭土臉。一時半會兒是無法在莫斯科再翻身了。可想而知莫斯科這塊大肥肉必然要被他斯維爾德洛夫分走一大塊。恐怕就是導師大人也不願意看到一個過分強大的他,借刀殺人也就很正常了。
這種想法讓斯維爾德洛夫簡直是不寒而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時的他完全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強大,哪怕是將莫斯科整個的吞下去了,他也無法跟導師大人叫板。若是因為一個小小的莫斯科,影響了他和導師大人之間的關係,讓導師大人覺得他有二心了。這可就得不償失了!
斯維爾德洛夫有些後悔了,不該那麼急躁的在莫斯科擴展勢力的,為這個跟導師大人反目實在是不划算。但是,這種後悔的念頭在他腦子裡只是一瞬間的事。因為他很快就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在當時的情況下,他不去搶莫斯科這塊肥肉,那就會被斯大林搶走,作為直接的競爭對手,不去破壞他的好事,那才是最傻逼的行為。
退一步說。憑什麼斯大林能搶我不能搶?而且作為導師大人的左膀右臂,他地位就決定了。必須要擁有自己的勢力,否則,那也就不是什麼左膀右臂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不能在莫斯科擴大影響力?而且他的吃相比斯大林之流要好看得多,他從來都沒有吃獨食的打算,一直都很尊重導師大人的利益,不管怎麼看,導師大人都不應該為此而遷怒他啊?
斯維爾德洛夫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各種各樣光怪陸離的念頭和想法層出不窮,但就是沒有一個靠譜的,一時間他是非常的苦惱……
「雅科夫同志,安德烈同志從彼得格勒來電!」
秘書的聲音將斯維爾德洛夫從苦思中驚醒,他驚愕的抬起頭,看了一看神情疲憊的秘書,點點頭道:「放下吧,時間不早了,你先去休息!」
小秘書雖然很睏了,但是領導沒日沒夜都不休息,他這個做服務工作的怎麼能休息,說不得就拒絕了斯維爾德洛夫的好意,「雅科夫同志,我還不累!」
斯維爾德洛夫搖了搖頭,如果是平常他會表揚秘書幾句,可現在,他真沒有這個心情,只是淡淡的說道:「先去休息,如果有吩咐,我會再叫你,明天的工作還很繁重,如果不休息好,你怎麼輔助我開展工作?什麼都不要說了,先休息!」
打發走了秘書,斯維爾德洛夫才拿起了電報,說實話,他現在對某仙人的發來的電報有些談虎色變,生怕又聽到什麼壞消息,一時竟然很猶豫,不知道要不要立刻就看電報的內容。
不過,斯維爾德洛夫的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這種小糾結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他就控制好了情緒不管是福是禍他都必須面對!
電報不是很長,李曉峰用很簡單的語言將今晚發生的事簡要的匯報了一遍,當斯維爾德洛夫看到市蘇維埃遭遇爆炸襲擊,並且兇手就是布納柯夫的秘書時,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沒錯,對於某仙人的計劃,他很清楚,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社會革命黨右派、孟什維克和立憲民主黨的跳樑小丑窮追猛打,不過這麼做也沒什麼壞處,能震懾震懾他們也是好的,所以當時斯維爾德洛夫是原則上同意了的。
但是,斯維爾德洛夫真心沒有想到,某仙人會搞出如此大的陣仗,在蘇維埃裡裝炸彈,這是什麼性質,這是多麼的惡劣,想一想都令人髮指。
現在,他唯一擔心的是某人的手腳會不會不太利落,會不會留下什麼讓人詬病的把柄。如今的情況可是不妙,如果讓托洛茨基和斯大林抓住了這種把柄,會把他們陰處翔來的。
想到此,斯維爾德洛夫再也不能淡定,他立刻抓起桌上的紙張,刷刷刷的開始草擬一份電報,詳細的通報了今晚在中央發生的一切,很隱晦的提醒某仙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飛快的寫好了電報,斯維爾德洛夫剛準備按鈴,辦公室的門卻自己開了。先頭離開的秘書走了進來。
「咦。你怎麼還沒有休息?」斯維爾德洛夫納悶了。
小秘書苦笑了一聲。揚了揚手裡的信封,說道:「安德烈同志又發了一封電報給您……」
絲……斯維爾德洛夫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才過了半個鐘頭而已,頓時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短的時間內,某人連續發來了兩封電報,僅僅是這一點,就相當的不尋常。
他慌忙吩咐道:「快點拿過來!」
不等秘書將電報奉上,斯維爾德洛夫一把就搶了過去。三兩下撕開信封,飛快的閱讀起來。
幾分鐘之後,就在小秘書還張口結舌,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時,剛才還慌亂無比的斯維爾德洛夫明顯的鬆了口氣,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一屁股回到椅子上,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雅科夫同志,莫斯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小秘書好奇的問道。
斯維爾德洛夫抬頭望了他一眼,輕鬆的笑道:「好事!你準備一下。立刻跟我去見列寧同志,我要立刻向他通報這個消息!」
與此同時。在彼得格勒的莫斯科火車站,托洛茨基正在跟烏利茨基話別,和斯維爾德洛夫一樣,對於今晚會議上發生的一切,他們也是比較驚奇的,對於列寧的目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是列寧想要借您的手打壓雅科夫嗎?」烏利茨基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對此,托洛茨基只是搖頭以對,他不覺得列寧有必要打壓斯維爾德洛夫,因為斯維爾德洛夫並沒有做錯什麼,相反,斯維爾德洛夫和李曉峰已經是做得非常漂亮了,就算要平衡派系內部的勢力,也不必非要拿沒有錯誤的人開刀。
反正,托洛茨基是不相信列寧會這麼糊塗,他認為列寧此舉必然是大有深意,只是他暫時還猜不出這深意是什麼。
「不要想得太簡單了!」托洛茨基嚴肅地說道,「列寧此舉大有深意,你這趟去莫斯科必須特別小心,調解糾紛的時候更是要特別注意,一定要多留心,千萬不能馬虎大意!」
「你是說這是一個陰謀?」烏利茨基很憂慮的問道。
「我不知道!」托洛茨基也是心煩不已,從散會之後,他一直在揣摩列寧的心思,可是怎麼想也沒有頭緒,「反正小心一點總沒有錯,那個安德烈.彼得洛維奇絕對不簡單,斯大林就是我們前車之鑒!」
烏利茨基的嘴角抽動了兩下,雖然他也想不通列寧的用意,但是他覺得托洛茨基也太小題大做了,他覺得李曉峰之所以能打得斯大林灰頭土臉,很重要的原因是斯大林用人不當和師出無名。
怎麼說呢?烏利茨基認為,不管是米高揚也好還是奧爾忠尼啟則也好,在莫斯科都沒有一個合法的身份,而某人則是中央的特派員,雙方交手起來,斯大林的人馬在名分上就吃了大虧,只要某人祭出尚方寶劍,基本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其次,奧爾忠尼啟則和米高揚太自以為是,太輕敵了,從一開始就是輕視了某人,被打個措手不及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而他烏利茨基此番前往莫斯科,就不會在這兩個方面吃虧,首先,他是實打實的政治局委員,黨內的頂尖boss,以大長老之尊對付一個所謂的特派員,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其次,見識過某人行事的手段之後,他才不會小看對手,一開始就會全力出擊,直接一舉將對方擊破。只要能夠佔據先手,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說實話,烏利茨基覺得自己這趟還有點勝之不武,太欺負人了,他更擔憂的是如果將某仙人欺負得太狠了,會不會招致列寧的反彈,何如把握好這個度才是他為難的事兒。
托洛茨基搖了搖頭,相對於老夥計的樂觀,他還是比較保守的,一開始他就懷疑列寧有陰謀,其次更是覺得李曉峰沒有那麼好對付,雖然剛才烏利茨基口口聲聲說不會輕敵,可是他的內心想法卻不由自主的暴露出了對某人的輕視,這可不是個好苗頭。
「我的老夥計,你此行不會那麼輕鬆!」他憂心忡忡的說道。「我懷疑列寧之所以會答應我的議題。就是因為他對那個安德烈.彼得洛維奇有信心。認為讓可以克制住你。我懷疑在散會之後,他恐怕已經給伏龍芝發電報了,恐怕會讓伏龍芝配合那個小子跟你打對台!如果出現了這種情況,哪怕你是政治局委員恐怕也是很棘手的,他們兩個,一個掌握有兵權,另一個已經初步整合好了莫斯科黨委的勢力,他們加在一起很麻煩啊!」
說著。托洛茨基又長歎了一聲,「說起來我現在就有些後悔了,剛才在會上我不應該那麼急躁的,不應該提名讓你去莫斯科的……我們的力量本來就相對薄弱,你走了之後,我這裡獨木難支……」
後面的話托洛茨基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意思烏利茨基很清楚,政治局裡的七個人中,去掉捷爾任斯基這個中立派,以及另一個牆頭草。剩下的就是列寧派的三票對托洛茨基派的兩票,雙方雖不說是旗鼓相當。但托洛茨基也不是沒有一搏之力。
而他烏利茨基走了之後,列寧派就佔據了半壁江山,在做出決議的時候有極大的優勢,哪怕是捷爾任斯基和布勃洛夫能幫著托洛茨基說話,也只是平手。更何況那兩個人很難說偏向哪一邊,弄不好托洛茨基就要被秒殺了。
所以,烏利茨基知道,自己的暫時離開會讓托洛茨基很被動,拖得越久就越不利。所以他表示:「我一定快去快回,盡量的用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在莫斯科打開局面!」
托洛茨基默默的點點頭,烏利茨基明白這一點就好了,不過他還是叮囑了一句:「到了莫斯科之後,千萬不要猶豫,也千萬不要留力,一定要以泰山壓頂之勢擊潰安德烈.彼得洛維奇!然後趕緊回來!」
嗚……嗚……嗚……
火車的汽笛聲打斷了托洛茨基跟烏利茨基之間的談話,馬上烏利茨基就要踏上前往莫斯科的征途,雖然托洛茨基還有千言萬語要跟這個老朋友說,但是話到臨頭,他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緊緊的握了握烏利茨基的雙手……
「安德烈確認了這個消息?」
另一邊,斯維爾德洛夫也見到了列寧,導師大人對他帶來的那個消息非常的重視,一再確定消息的真實性。
「安德烈同志說,穆拉洛夫同志帶著工人赤衛隊當著波特列索夫一干人的面,從布納柯夫家中的保險櫃裡搜出了**和襲擊蘇維埃的計劃,已經可以認定,是由布納柯夫為首的社會革命黨右派份子策劃了這一切。」
列寧默默的點上了一支煙,隨著煙霧裊裊上升,他老人家的臉色看上去也是陰晴不定,良久他才問道:「你怎麼看?」
斯維爾德洛夫有想過導師大人可能問他很多問題,但就是沒想到導師大人會問「你怎麼看?」,因為不管怎麼看,我都不是元芳啊!而且導師大人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在此時,他更應該說的是我怎看,而不是你怎麼看。
不過導師大人既然問了,斯維爾德洛夫也只能小心回答:「我個人認為社會革命黨右派和立憲民主黨是一丘之貉,他們一直反對我黨的政治主張,不斷的用各種手段在打擊我黨。十月革命勝利之後,他們也必然不會心甘情願的交出政權,在暫時的武裝干涉失敗的情況下,使出什麼樣的陰謀詭計都不會讓我吃驚!」
列寧抽了兩口煙,依然毫無表示,半天了,見斯維爾德洛夫不說話,他又道:「繼續往下說!」
斯維爾德洛夫這邊卻是吐槽不能,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您倒是要表態啊!是打擊敵人的囂張氣焰,還是暫時隱忍,您給一點提示好不好?你把心中的想法藏得嚴嚴實實的,這讓我怎麼說?
斯維爾德洛夫苦惱的看了看列寧,而導師大人真很真誠的看著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頓時,斯維爾德洛夫就敗下陣來了。
「我認為對這些搞陰謀詭計的敵人必須狠狠打擊!」斯維爾德洛夫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老子就跟李曉峰保持一致,賭這一把了,「我們跟他們之間的矛盾是根本無法調和的,所以我們之間必然要鬥爭到底!與其被動的被敵人的陰謀牽著鼻子走,還不如主動出擊!」
斯維爾德洛夫說得慷慨激昂,在他看來,無論如何,導師大人總要有所表示吧?不管你是不是同意我的意見,你總要說話了吧?可是,很顯然,斯維爾德洛夫還太嫩了,他就沒有想到,列寧還是不發表意見。
默默的抽了兩口煙,導師大人似乎完全當做沒有聽到他說了什麼,很平靜很淡然的說道:「嗯,我知道了。莫斯科的情況,中央已經委派了烏利茨基同志前往調解,等他抵達莫斯科,瞭解實際情況之後,自然會向中央反映問題的。」
好吧,斯維爾德洛夫真心是忍不住了,他怕的就是烏利茨基,讓他去莫斯科,簡直就是把大灰狼往羊圈裡送,所以他立刻脫口而出:「列寧同志,我一直就想知道,您為什麼會同意讓烏利茨基同志去莫斯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