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托洛茨基不僅僅是為了自保,才出手撈加、季,雖然列寧表現得很強勢,但是托洛茨基短時間內自保是沒有任何問題。保下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更多的是托洛茨基對列寧的反擊。他要想布爾什維克內所有的黨員表明,黨內不止有一個列寧,俺托洛茨基也是導師之一!
以前就說過,托洛茨基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當然,野心勃勃並不是一個貶義詞,每一個人都有野心,托洛茨基如此,列寧亦是如此,斯維爾德洛夫和斯大林也不例外。
沒有野心何必從政?你要真是聖人自個回家自娛自樂不就完了,何必跳進這個大糞缸裡玩粑粑?
托洛茨基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所以面對列寧的步步緊逼,他必須反擊,必須彰顯自己的地位,否則他就真是個傻缺了。
列寧你不是打著洩露黨內機密的借口,要做掉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嗎?那我偏偏就要把他們保下來,我就是要讓黨內所有的同志都看看,這裡並不是你列寧的一言堂,我托洛茨基也是有發言權的,而且還有極大的發言權。
可以說,托洛茨基就是要向黨內的反對派發出一個信號,你們不被列寧待見,陞官無望出頭很難,這不要緊,跟著我托洛茨基混,老子罩著你們!
說白了,保住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就等於是托洛茨基千金買馬骨,他相信只要把這個信號放出去,投靠他的絕對大有人在。
托洛茨基的想法一點都沒錯,他突然殺出來,確實讓黨內的一部分反對派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這兩個月以來,列寧太強勢了,幾乎是橫掃黨內一切反對勢力,但是導師大人的武裝鬥爭路線不是沒有人反對,只是反對的人要麼很弱小。要麼早就被導師大人收拾得沒了脾氣。只不過他們不敢明著反對而已。
以前,他們頭頭腦腦是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但是這兩個貨的表現實在是狗肉丸子上不得檯面。原本他們以為再也沒有出頭之日,只能選擇隱忍退讓,但是托洛茨基的突然站出來,給了他們極大的希望。
托洛茨基的能力和資歷那都不用說了,這兩樣絕對要比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高出一頭。當年的社會民主工黨時期就是黨內巨頭之一,排座次跟列寧都是平起平坐的。現在雖然因為兩黨合併的關係,地位有所降低,但也是黨內的絕對二號。說句不好聽的,有他做帶頭大哥,比加季只強不弱。
當然。光有地位有資歷,這還不是最吸引黨內反對派的地方。如果托洛茨基跟列寧一樣激進,那麼,黨內的反對派恐怕依然會對他敬而遠之,老話說了,道不同不足與謀。
真正讓反對派對托洛茨基動心的是,老托雖然也左,也激進。但是跟列寧比起來還是有區別的。他不像導師大人那麼瘋狂,路線上更趨向於中間路線。對於武裝起義的態度更不是一心一意。
雖然反對派們不能完全擁護托洛茨基的主張,但是總比列寧的那一套極左、極激進的路線跟對他們的口味,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托洛茨基的這點瑕疵,他們完全能夠接受。
從某種意義上說,黨內的一部分反對派跟托洛茨基還真是臭味相投,缺的就是托洛茨基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擺明自己的立場,證明自己的能力,而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
所以,當托洛茨基為加、季二人大說好說,擺出一副死活要保人得態度之後,會場內轟動了。反對派們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瞬間就紛紛跳出來大聲附和。
會場內的力量對比,立刻就發生了變化,而這種變化是列寧一開始並沒有料到的,導師大人沒有想到托洛茨基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拆台,這讓他很被動。
「黨的紀律難道不要遵守了,中央委員會已經做出的決議,哪怕有不同意見,也不能隨便亂說,更不能洩露黨的機密!」斯維爾德洛夫作為導師大人左右手,在這種時刻絕對要為導師大人搖旗吶喊的,「對於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的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必須追究!否則,以後大家都隨便洩露黨的機密,隨便反對中央委員會的決議,工作還如何展開!」
應該說,斯維爾德洛夫的發言是抓住了要害,不管你托洛茨基怎麼說好話,但紀律就是紀律,如果大家都不遵守,那布爾什維克直接散伙好了。
面對斯維爾德洛夫的指責,托洛茨基不慌不忙的說道:「黨的紀律當然要遵守,對於加米涅夫同志和季諾維也夫同志的所作所為我也是相當的憤慨,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當然要予以懲罰!」
會場內一片寂靜,大傢伙不知道托洛茨基想幹什麼,一面說要死保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另一面卻又不留餘力的批判他們,這很矛盾啊!
矛盾嗎?一點兒都不矛盾!
因為托洛茨基的話還沒有說完,「但是,我們也必須看到,雖然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洩露了一部分機密,但是關於武裝起義的具體細節他們並沒有過多的透露,他們的所作所為更多的是保留自己的反對意見。什麼時候,我們的黨都不允許自己的同志暢所欲言了?」
頓了頓,托洛茨基總算解開了最後的謎底:「所以,我認為,加、季二位同志的做法雖然是錯誤的,是不可取的,但是介於他們並沒有造成特別嚴重的後果,懲罰不必太重,更不必上綱上線!」
糟糕了!這是旁聽的李曉峰心中唯一的想法,托洛茨基這個貨太狡猾了,三言兩語就把加、季的責任推掉了一大半,照他那意思,似乎只要警告那兩個貨一下就可以算了。
這種結果能接受嗎?至少李曉峰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如果真讓托洛茨基把那兩個貨保下來了,那直接就等於抽了導師大人一嘴巴,這將極大的打擊導師大人的聲望,此消彼長之下,等於是拔高了他托洛茨基的地位。
太陰險。太腹黑了!
望著戴著眼鏡。斯斯文文,一副學者派頭的托洛茨基,李曉峰第一次感覺到了托洛茨基的狡猾,瞧瞧他說的這些貌似冠冕堂皇的話,彷彿是大公無私,但骨子裡全都是壞水。
必須反擊!
李曉峰在心頭吶喊著,導師大人、小斯同志。還有大麻子鋼鐵,別裝深沉了,趕緊上去抽丫啊!
似乎是聽到了李曉峰的吶喊,斯大林站了起來,氣勢洶洶的說道:「我不同意,黨的紀律就是鐵則。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的行為,根本就是有意為之,如果這樣的行為不嚴加處置,就這麼放縱他們,今後怎麼服眾?」
托洛茨基似乎料到了斯大林會這麼說,他不動聲色的問道:「那斯大林同志,你覺得怎麼處理,才能夠服眾呢?」
「開除他們的黨籍!」斯大林不假思索的說道。
「哦?」托洛茨基慢條斯理的說道。「這是不是太重了?他們畢竟是黨內的同志。又是候補中央委員,一點改過的機會都不給他們。是不是太過了?」
斯大林剛要說話,列寧不由分說的接過了話頭:「那,托洛茨基同志,你覺得該怎麼處理他們?」
托洛茨基有些驚訝,他原以為列寧不會這麼快出手,對付斯大林或者對付斯維爾德洛夫,他是胸有成竹,但是對上列寧,他不得不小心再三。
所以,他也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他必須考慮清楚其中的變數,良久,他才緩緩的說道:「我個人認為,給予他們黨內警告,將他們開除出中央委員會,這就是最重的處罰了!」
會場裡一陣竊竊私語,托洛茨基提出的處罰方案,說重吧,確實很重,中央委員會可不是那麼好進的,一瞬間就給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擼到了底,確實可以算很嚴重的處罰了。
但是你真正說處罰得很重吧,畢竟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不過是中央候補委員,候補委員沒人權啊,也就是一個可以合理合法的在中央委員會發言的資格,投票什麼的根本就沒他們的事兒。就算擼了,不能說對他們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響,只要他們的黨籍還在,就可以繼續在黨內折騰。
而且,托洛茨基這一手還蘊含著更陰險的意圖,斯大林說的是開除黨籍,而他說的只是開除出中央委員會,如果最後加、季最後保住了黨籍,那麼就得念他托洛茨基的好。最後的結果是列寧做了惡人,他托洛茨基裡外收了好處。
當然,反過來,如果列寧不想將加、季完全推向托洛茨基那一邊,進一步的從輕發落,那麼就是導師大人自打嘴巴,更襯托出他托洛茨基的厲害。而且知道了事情經過的加、季恐怕還是會念托洛茨基的好。
所以算來算去,最後老便宜的都是他托洛茨基,列寧如果真要想保住面子並且不給托洛茨基多少可乘之機,那麼就只有強硬到底,真的開除加、季的黨籍。
在李曉峰看來,導師大人似乎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導師大人並沒有選擇這條路,甚至他沒有選擇以上任何一種方案。
「洩露黨內的機密,是一件很嚴肅的惡**件,」列寧緩緩的說道,「對於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同志的所作所為我是相當的不理解,對於一個布爾什維克來說,遵守黨的紀律就這麼難嗎?對於托洛茨基同志說的,什麼黨不允許同志們暢所欲言,這是從哪裡得出來結論?我們的黨什麼時候不允許不同意見的存在了?對於這種荒謬的說法,我是極不認同的,托洛茨基同志,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托洛茨基有些發愣,他可沒想到,列寧突然調轉槍口,全力朝他開火了,咱們這裡不是討論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的事嗎?你怎麼扯到我身上了?
但是,這個問題,他還不得不回答:「我只是認為我們的同志有權利保留自己的意見,僅此而已……」
列寧毫不客氣質問道:「中央委員會難道沒有讓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保留自己的意見?還是說,中央委員有決議要懲罰他們這兩個不同意見者?」
托洛茨基頓時啞口無言。
看了他一眼,列寧重重的哼了一聲:「黨內存在不同意見。同志們保留自己的意見。這是允許的,也是合理的。但是保留不同意見,不代表就可以在黨外的報紙上隨便洩露黨的機密,隨便批評黨的決策!這不是什麼保留自己的意見,而是公然跟黨唱反調,公然反對黨的民主決議!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列寧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在座的所有人似乎都感受到了導師大人的憤怒。更是對他的氣勢心驚不已。所有人都覺得,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死定了,哪怕是有托洛茨基作保,也在劫難逃。
不過很快讓人驚詫的一幕又發生了,導師大人似乎完全忘記了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轉而強調起黨的紀律起來:「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的錯誤並不是偶然。我們黨內的很大一部分同志,現在根本就沒有重視黨的紀律,完全就沒有把黨的決策放在眼裡,這種思想很危險!為了防微杜漸,我認為有必要再次明確黨的紀律,中央委員會和政治局的民主決策,所有的黨員都必須遵守,哪怕是你有不同意見也必須服從。任何不服從黨的領導。不服從黨的決議的人,都沒有留在黨內的必要……每一個黨員。中央委員,政治局委員都必須做出書面保證,保證自己無條件的服從黨的民主決議!」
托洛茨基頓時大吃一驚,他完全沒有想到,列寧會借題發揮,突然做了這麼大一篇文章出來。
「這個決議是不是等到下一次召開中央擴大會議才討論?」托洛茨基趕緊說道。
「沒有必要!」列寧斷然拒絕道,「事態已經很嚴重了,我們黨內絕對不止有一個或者兩個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如果不明確紀律,那麼後面的革命工作完全無法展開。除個別中央候補委員之外,中央委員會的全體成員現在都在,我認為可以立刻就此展開表決!」
「我同意!確實必須明確紀律的嚴肅性了!」斯維爾德洛夫第一個說道。
斯大林也不落於後:「列寧同志說得很對,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的無組織無紀律絕對不是孤立事件,很有必要引起重視!」
捷爾任斯基沉吟片刻後也說道:「在革命的關鍵時刻,是有必要在強調一下黨的紀律了,我同意列寧同志的提議!」
托洛茨基還能說什麼,4個政治局委員已經表示同意,他反對也沒有意義,至於中央委員會,看到了政治局的風向標,自然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很快,中央委員會的表決結果就出來,雖然不是以壓倒性的優勢通過了列寧的提議,但也取得了絕大多數的贊同。
托洛茨基恨恨的看了列寧一眼,列寧的這一手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如果不趕緊反擊,那麼今天就算白忙活了。
他趕緊把話題兜了回來:「列寧同志,那麼對於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將如何處理?」
托洛茨基覺得只要落實對加、季的處分,那麼他今天就不算太失敗。可列寧怎麼會讓他如意,微微一笑,他說道:「他們的行為是相當惡劣的,但是以前中央並沒有做出書面規定。所以我認為,只要他們做出深刻的檢討,反省自己的錯誤,並按照中央的要求做出遵守中央決議的書面保證。那麼就下不為例!」
托洛茨基幾乎要吐血了,列寧的這一手太狡猾了,竟然以中央以前沒有明文規定為由給加、季解套,如果那兩個貨不是傻瓜,那麼作檢討寫書面保證並不是什麼特別難的事情。然後就這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這……」托洛茨基鬱悶得想撞牆,他真心想要的不是這個結果啊!
「怎麼,托洛茨基同志,你有不同意見?」列寧笑瞇瞇的問道。
「沒有!「托洛茨基悶聲悶氣的回答道。如果他堅持不同的意見,那麼列寧一腳就會把皮球踢回來,那時候就成了他一門心思的要整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了,這不是自打嘴巴?
托洛茨基氣呼呼的走了,來勢洶洶的他,絕對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是這麼一個結果。這一場龍爭虎鬥看得李曉峰熱血沸騰,對導師大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欽佩不已,平心而論,這個結果對導師大人來說已經是相當的不容易了。
「哎!」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導師大人似乎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他煩躁的揉著太陽穴,不住的在歎氣,彷彿是打了敗仗一樣。
李曉峰莫名其妙的問道:「列寧同志,咱們不是贏了嗎?你怎麼?」
列寧苦笑著望了他一眼,擺擺手道:「想說贏,還太早了,鬥爭才剛剛開始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