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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二月到十月 368 癲狂的科爾尼洛夫 文 / 馬口鐵

    368癲狂的科爾尼洛夫

    火車站內。

    「少校,您的命令?」馬卡諾夫上尉仍在試圖獲得少校的命令,但實際上這樣做卻毫無意義……從他知道己方處於有組織的進攻之下直到現在,三分鐘過去了,但少校卻連一項命令也沒有發佈。

    根據炮聲,哈里東諾維奇認為自己的敵人肯定擁有重型火炮,師以下的俄隊不可能擁有大口徑的重炮,也就是說,他面對的敵人超過了一個師,甚至可能是一個軍……想到要面對至少八千至多數萬敵人,而且還是擁有重炮加強的敵人,他就不寒而慄了。

    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反擊或者堅守,艱難的繼續考慮了一會兒,經過激烈的天人交戰哈里東諾維奇終於做出了決定。

    他聲嘶力竭的叫道:「撤退!發動列車,我們趕緊逃跑!」

    哈里東諾維奇少校的士兵心中充滿憤怒、痛苦和恐懼。他們正徘徊在死亡的邊緣,每一分鐘都有人被彈片或者衝擊波擊中,傷亡在不斷增加。但在這一刻,他們卻什麼也不能做,他們的敵人始終保持在步槍的最大有效射程以外,根本就無法傷害對方的一根好毫毛。

    一名少尉軍官瘋狂的尖叫著:「隱蔽,趕緊隱蔽!」

    「立刻發動列車!少校命令我們立刻撤腿!」馬卡諾夫上尉尖叫起來。話音剛落一發炮彈在附近爆炸,衝擊波掀掉了他的軍帽。

    停在火車站裡的三列火車,它們是哈里東諾維奇少校的部隊僅有的一點逃命的希望。如果能夠發動火車,他們就可能像上一次被伏羅希洛夫圍攻時一樣,安然撤退,兩條腿總是跑不過車輪子的。

    然而不幸的是,這種希望正在迅速變成絕望。兩發迫擊炮彈命中了一列火車,在將它變成一堆冒煙的廢鐵的同時還摧毀了一段鐵軌。僥倖逃過一劫的士兵,蜂擁的從著火的車廂裡跳出來——很快,又是兩發炮彈落在了車廂上,將一群來不及逃跑的可憐蟲炸成了碎片。

    另外兩列火車上的司爐兵正在努力點燃鍋爐,竭盡全力想讓蒸汽機發動起來。車廂擁有的防護幾乎等於零,如果不能趕緊開動,那麼它就只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棺材。說不定幾分鐘之後,他們就會遭遇同伴一樣的命運,被呼嘯飛來的炮彈撕成碎片。

    然而,要在短時間內讓蒸汽機發動起來,這根本不可能辦到。僅僅是點燃鍋爐需要花費的時間,就已經足以讓他們死一百遍一千遍。

    情況異常危險,炮彈正在不斷落下,而且也越來越靠近它們的目標,列車上的每個人都感到恐懼已經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心臟。

    「快,快讓我們離開這裡。」列車長大叫著,催促著車頭的司爐兵,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讓自己的聲音在此起彼伏的爆炸聲中被人聽見。

    但他的催促毫無用處,如果一台鍋爐需要一個鐘頭才能提供足夠的蒸汽,那麼就一定要一個鐘頭,誰也不能加快速度。

    「長官,我們正在努力,但是……」

    一陣猛烈的爆炸聲打斷了司爐兵的喊叫,接著他們又聽到了一次更加猛烈的爆炸聲。車廂裡所有的人抬起頭向窗外望去,看見另一列火車已變成了一團燃燒著的、冒著濃煙的巨大火球,四周的地面上散落著無數撕裂的碎片。

    很顯然,它被炮彈擊中了,而且爆炸還引爆了列車上搭載的軍火,劇烈的爆炸消滅那列火車上一切活著的東西,甚至波及了它的周圍,衝擊波吹飛了幾個可憐蟲之後,將他們這列火車上所有的玻璃也震得粉碎。

    沒有人可以在這樣的爆炸中倖存,意識到同樣的悲劇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在司爐兵心中,責任迅速讓位給生存,崗位被拋棄了。

    「棄車!全體棄車!」同一時間,列車長也做出了一樣的決定,並率先跳出了車門,接著士兵們也跟著跳了下去,然後,嗯,就沒有然後了……

    在哈里東諾維奇的撤退命令下達沒多久,在120毫米迫擊炮的不斷轟擊下,他的部隊完全失去了抵抗意志,不等少校下達新的命令,士兵們直接打出了白旗選擇投降。

    格裡戈裡.伊萬諾維奇對自己手下士兵的表現,唯一感到不滿的是,他們的積極性太高了,摧毀了兩列寶貴的列車,而剩下的那一列也在炮擊之中受到牽連,車頭不幸被擊傷了。

    「能修好嗎?」格裡戈裡.伊萬諾維奇焦躁的問道。

    胖胖的盧加黨委書記撇撇嘴,「只要我們從被摧毀的另外兩列火車上找到了可用的零件,就沒有任何問題。」

    對於這個答案格裡戈裡.伊萬諾維奇並不滿意,他不耐煩的問道:「要是沒有可用的零件呢?」

    「那就修不好!」黨委網裡東諾維奇少校的珍藏,滿不在乎的回答道。

    好吧,一時半會兒,第一機槍團是無法繼續前進了,乘著這個機會,我們可以暫時將目光從盧加轉回到彼得格勒,在這座城市,反對科爾尼洛夫的爭鬥也進入了。一系列的壞消息不斷的刺激著最高統帥那已經十分敏感的神經。

    進攻塔夫裡徹宮的軍隊被擊退,駐守在彼得保羅要塞的部隊忽然遭到圍攻,野蠻師直接調轉了槍口……當然,這些都不算什麼,最最讓科爾尼洛夫無法接受的是——他的老夥計以及親密的戰友克雷莫夫在絕望中自殺了!

    是的,幾個小時之前,負責進攻喀琅施塔得克雷莫夫在這座要塞之前碰得頭破血流,在極大的壓力之下,他選擇了吞槍自殺。對於克雷莫夫的「懦弱」,科爾尼洛夫爆發了雷霆之怒。

    一個光榮的俄國將軍……竟然懦弱的選擇了自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是多麼的可恥……如果你克雷莫夫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哪怕到了最後的時刻也應該用槍口對準敵人,而不是草率的用自己的子彈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帶來的惡劣影響不僅僅極大的打擊了軍隊的士氣,更是會讓英法諸國覺得他科爾尼洛夫已經山窮水盡了,這大大的打擊了他的聲譽,甚至他的前途也會受到影響。如果連英法兩國都放棄了他,如果他們在千百個俄國將軍中另選一個代理人,那麼他科爾尼洛夫很快就會完蛋!

    科爾尼洛夫有著偉大的夢想,他認為自己前途遠大,他不希望就這麼窩囊的、無能的結束自己的政治生命,他要破釜沉舟,他要死中求活!而克雷莫夫的突然自殺很有可能毀掉這一切。

    「克雷莫夫,你這個懦弱的狗雜種!」科爾尼洛夫怒不可遏的咆哮著。

    「總司令閣下,」鄧尼金小心翼翼的插話進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消除影響。」

    經過鄧尼金的提醒,暴怒的最高統帥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不應該在公開場合大聲咒罵某個已經死掉了的混蛋,這會成為士兵中間的閒話,並帶來許多不利的影響。

    科爾尼洛夫讓自己冷靜下來,「安東。」他對自己的副手做了個手勢。「去一趟克雷莫夫家,向他的妻子和兒子表示最誠摯的哀悼……告訴他們克雷莫夫是一個真正的勇士,他為俄國所做的一切都不會被忘卻的……另外追贈他為陸軍上將!」

    似乎您沒有追贈軍銜的權力吧?鄧尼金以為自己聽錯了:「拉夫爾?」

    「照我說的話去做,安東。」科爾尼洛夫加重了語氣,「克雷莫夫像真正的勇士那樣進行了頑強的戰鬥,這是他應該得到的榮譽。」

    克雷莫夫應該享受死後的榮譽,這沒有問題,但問題是您沒有這個權力啊!鄧尼金很想提醒自己的老朋友一句——您還不是俄國的最高統治者,這麼搞不合適啊!

    不過看了看老朋友血紅的眼睛,鄧尼金將到了嘴邊的話縮了回去,也許老朋友是向借此鼓舞士氣,以及向外界表示自己才是掌控俄國命運的那個人。

    「遵命,總司令閣下。」他轉身走到辦公室門口,叫進來幾名衛兵,傳達了科爾尼洛夫的命令。

    此時,房間裡只剩下了科爾尼洛夫一個人。他開始考慮一些問題。在他冷靜下來以後,科爾尼洛夫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情況相當的不妙,克倫斯基雖然表示了一定的和談傾向,但是提出的條件完全不可接受。他怎麼可能放棄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又怎麼可以將俄國交給克倫斯基這個偽善的政客。

    科爾尼洛夫不想就這麼放棄,如果這麼放棄了,那他跟克雷莫夫有什麼區別,甚至在外人看來他還不如克雷莫夫,至少那個混蛋用生命洗刷了恥辱,而他卻選擇了苟且偷生。

    科爾尼洛夫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到底,奇跡總是在最後一刻才會降臨。當然,被動的等待奇跡的降臨,不是他的作風。他知道自己必須更主動,更堅決的去扭轉形勢,哪怕他手裡的兵力捉襟見肘,哪怕這麼做風險很大,但他都必須做!

    在哪裡跌倒了就要在哪裡爬起來,這就是科爾尼洛夫的作風,你克雷莫夫不是拿不下喀琅施塔得嗎?那我就拿下喀琅施塔得給全世界看看!我要向全世界證明——我科爾尼洛夫才是俄國的救世主!

    對於科爾尼洛夫來說,既然決定了要孤注一擲,因此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應該派遣哪一支部隊去奪取喀琅施塔得,城內的軍隊已經僅僅只夠自保,而城外的部隊,天知道還剩多少沒有反水。

    科爾尼洛夫歎了口氣,他開始覺得自己在二十七日就發動政變確實急躁了一點,如果能多等兩天,等裡加附近的部隊完全撤回來再開展行動,他斷然不至於如此的被動。

    科爾尼洛夫向自己的副官問道:「格拉莫維奇的部隊現在在什麼位置?」

    「還滯留在普斯科夫一帶……」

    助手的話還沒說完,科爾尼洛夫就又一次發怒了,他怒吼道:「這個混蛋,昨天我就讓他快速前進,怎麼到今天,他還在普斯科夫打轉轉!他難道想抗命不遵嗎?」

    副官小心翼翼的解釋道:「格拉莫維奇中將來電說布爾什維克給了他極大的壓力,他們不斷的破壞鐵路線,襲擊他的部隊,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血的代價?」科爾尼洛夫冷哼了一聲,「我不管什麼代價,我只要他們立刻趕到彼得格勒,這沒有任何條件可講!你立刻用我的名義再給他拍一封措辭強硬的電報,告訴他,如果再明天早上,我還沒有看見他的部隊,那麼他這個軍長就干到頭了!」

    副官唯唯諾諾的快步走出去傳達命令,而科爾尼洛夫則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喀琅施塔得上,在地圖上,他比比劃劃,盤算著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攻陷這個海軍要塞。

    「拉夫爾。」不知什麼時候,鄧尼金已經站在了科爾尼洛夫身後。

    科爾尼洛夫轉過身看著他的助手,「什麼事,老夥計?」然後他想起幾分鐘前給鄧尼金的命令,「事情,都按照我的吩咐辦好了嗎?」

    「已經辦妥了,遵照您的吩咐,已經通電全國,宣佈追贈克雷莫夫為上將。」

    「很好。」科爾尼洛夫揮了一下手,「你可以離開了,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老朋友。」

    但鄧尼金仍站在原地:「我的老朋友,」他問到:「你正準備繼續進攻喀琅施塔得?」

    「當然!我當然要派遣軍隊佔領它。」科爾尼洛夫沒有對鄧尼金隱瞞自己的企圖,「我必須完成克雷莫夫沒有完成的使命。」

    「能允許我發表一下看法嗎,我的老朋友?」鄧尼金接著問到,很謹慎,也很猶豫。

    「當然可以,你完全可以暢所欲言!」

    鄧尼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挺直胸膛,說:「也許我們應該暫時放棄任何攻佔喀琅施塔得的想法。」

    「為什麼?」科爾尼洛夫感到奇怪,也有一些不高興。他大聲的提醒到:「安東,我希望你能瞭解我們現在的處境。」

    「我很瞭解我們的處境,我的老朋友。」鄧尼金深深的歎了口氣,他解釋到:「只是我認為,喀琅施塔得不值得浪費我們手中已經十分寶貴的兵力了。我們應該集中兵力,先解決彼得格勒的問題,只要拿下了彼得格勒,那麼不管是克倫斯基還是布爾什維克,都無法再阻擋我們的腳步……」

    科爾尼洛夫考慮了一會兒,鄧尼金的話有一些道理,但也僅僅是有那麼一點兒道理而已。喀琅施塔得的水兵一直表現得非常激進,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比彼得格勒其他的幾十萬軍隊都要堅定,他們死硬的擁護亂黨,如果放任他們不管,這些該死的水兵很快就會拿起武器殺到彼得格勒城下,甚至直接將波羅的海艦隊的軍艦開進彼得格勒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時候地面上有幾十萬「叛軍」,海面上還將獲得重炮艦隊的支援,一想到這可怕的一幕,科爾尼洛夫就不寒而慄。在這種時候,他認為唯一能避免這種窘境的辦法就是主動出擊,將喀琅施塔得的激進水兵牢牢的粘在基地,讓他們無法跟地面的「叛軍」形成合力,當然,如果能直接拿下那座海軍要塞,那就更加理想了。

    對於科爾尼洛夫臆想出的可怕場景,鄧尼金很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這完全是自己的老朋友神經過於緊張而產生的臆想,完全就是自己嚇自己。沒有軍官的指揮,那些目不識丁的水兵怎麼開動軍艦,怎麼開展炮擊?而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波羅的海艦隊的軍官站在了克倫斯基和布爾什維克那一邊。

    鄧尼金問道:「我的老朋友,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的推斷嗎?」

    「沒有,但是這種可能性很大。」科爾尼洛夫有些神經質的回答道,「你應該也看到了,那些該死的水兵有多瘋狂,他們就是想毀滅俄國!」

    「我的老朋友,你必須冷靜!」鄧尼金苦苦的勸道,「越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我們就越是要冷靜。我們不能自己嚇自己,不能僅僅因為一種微小的可能,就將我們寶貴的兵力分散到根本就不重要的方向!如果我們這麼做了,那才是在自我毀滅!」

    問題是,鄧尼金的哀求並沒能讓科爾尼洛夫回心轉意,這位已經有些癲狂的總司令完全沉迷在自己的想想當中,像唐吉可德一樣,他執意向著被自己認為是巨人的風車發動進攻。

    這個決定讓鄧尼金大失所望,他幾乎可以斷定,這場戰鬥雖然還沒有得出最後的結果,但毫無疑問,失敗的絕對會是他的老朋友。為了自保,也為了避免玉石俱焚,鄧尼金立即向科爾尼洛夫提議——由他親自去指揮進攻喀琅施塔得的部隊。

    這項建議很快就獲得了科爾尼洛夫的首肯,對於老朋友的「深明大義」,癲狂的老科給予了崇高的評價,他完全就不知道,鄧尼金真正的盤算是借此跳出彼得格勒這個是非之地,然後為自己的東山再起積攢些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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