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焦灼
柯熱米亞卡最後望了一眼身後的塔夫裡徹宮,中央的最新指令已經傳達下來了,第一機槍團的主力將向冬宮方向轉移,準備加入對臨時政府的圍攻。
「我們終於可以大幹一場了!」戰友們興致勃勃的歡呼著,他們早就不耐煩做塔夫裡徹宮的門衛,迫不及待的想要加入到戰鬥中去。
當然,也有一少部分人對這個決定不滿意,這一部分人都是思想覺悟比較高的黨員或者蘇維埃代表,他們認為就算要投入到戰鬥中去,那麼首先也必須解決蘇維埃。
他們對蘇維埃在這場鬥爭中所持有的態度非常不滿,幾乎已經將他們和資產階級的臨時政府畫上了等號。在他們看來,決不能這麼輕鬆的就放過蘇維埃,應該把孟什維克和社會**黨的騙子們統統揪出來遊街示眾。
不過命令就是命令,哪怕是他們不喜歡也必須接受,更何況中央還專門派來了斯維爾德洛夫同志做解釋工作,雖然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位以擅長組織工作而聞名黨內的「老**」,但是在他特有的人格魅力感召下,哪怕是有意見的人也暫時被說服了。
當最後一個第一機槍團的士兵從塔夫裡徹宮前的廣場上消失時,躲在塔夫裡徹宮的蘇維埃中央執委們發出了各種感歎,有驚疑的,有不解的,有冷嘲熱諷的,雖然表達的感情不一樣,但是對於「劫後餘生」的中央執委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的。
「布爾什維克逃跑了,應該是平叛的軍隊開進了彼得格勒!」策列鐵裡想當然的說道,「哈哈,列寧和托洛茨基兩個小丑遭受了可恥的失敗,現在正是我們乘勝追擊的時候!」
主席大人即興發表了鼓舞士氣的演講,不過響應者寥寥,更多的人是用狐疑的目光掃視著之前人滿為患的廣場,交頭接耳的討論著布爾什維克撤走兵力的真實原因。
是的,沒有一個人相信策列鐵裡的鬼話,如果布爾什維克真的被擊敗了,第一機槍團斷不會如此從容不迫的轉移。在他們看來第一機槍團更像是準備開赴戰場。
阿克雪裡羅得對普列漢諾夫說道:「我們應當派人出去探聽消息,被封閉了整整一天,我們已經完全落伍了!」
「我同意!」蘇漢諾夫附和道,「在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前,盲目的下結論是相當危險的。」一邊說他一邊瞥了一眼還在滔滔不絕鼓舞士氣的策列鐵裡。
「不要理他!」
普列漢諾夫不屑的哼了一聲,在第一機槍團撤走之前,策列鐵裡也在發表同樣慷慨激昂的演說,不過那時候演說的主題是布爾什維克是多麼大逆不道,是多麼邪惡,他孜孜不倦的向所有的中執委灌輸著一種概念——布爾什維克是邪惡的,我們今天死定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們對布爾什維克的放縱。
好吧,這些吧啦吧啦統統都是廢話,一點有用的都沒有,除了讓塔夫裡徹宮的情緒變得更加緊張和沮喪之外,一點用都沒有。更可氣的是策列鐵裡還不聽勸,也沒有想過任何自救的措施,只是一味的歇斯底里的亂講。
說實話,對於策列鐵裡的表現,普列漢諾夫是非常不滿的,這哪裡是一個成熟政治家應該有的舉措,簡直就像個驚慌失措的娘麼。老頭恨恨的扭過頭,刻意不去看已經陷入亢奮中的策列鐵裡,對阿克雪裡羅得和蘇漢諾夫交代道:
「依我看來,說布爾什維克已經失敗是不負責任的,在我看來,他們之所以調走的第一機槍團,可能性只有一個——事變已經到了相當關鍵的時刻,可能布爾什維克正在做最後的抵抗,也可能是要給內閣最後一擊,但不管是哪種可能,我們都必須早作準備!」
「做什麼準備?」蘇漢諾夫和阿克雪裡羅得異口同聲的問道。
「蘇漢諾夫,你跟加米涅夫的關係不錯,立刻去探探他的口風,看看列寧到底打算幹什麼!」
蘇漢諾夫攤了攤手:「加米涅夫已經被邊緣化了,找他恐怕不會有什麼用!」
普列漢諾夫搖搖頭說:「你不懂,正是因為他被邊緣化了才有用!」
蘇漢諾夫先是一愣繼而就反應過來了,可不是這個理兒麼,如果此時的加米涅夫還是布爾什維克的中央委員,那麼他真心不會跟孟什維克合作。而現在他被邊緣化了,免不了的會心懷怨念,免不了想東山再起,這個時候雙方就有了合作的基礎。
蘇漢諾夫急匆匆的就走了,普列漢諾夫繼續對阿克雪裡羅得交代道:「你想辦法跟羅將柯議長取得聯繫,如果他們情況危急,你一定要讓他們挺住,萬不可輕言放棄。如果情況對他們有利或者相持不下,你就轉告他,蘇維埃將堅定的支持他,我們將盡一切可能恢復彼得格勒的秩序。
送走了阿克雪裡羅得,普列漢諾夫急匆匆的走上主席台,搶過了策列鐵裡的發言權,「先生們,現在是到了該我們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他才開了一個頭,策列鐵裡就打斷了他:「普列漢諾夫同志,我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該死的布爾什維克毀了一切,整個蘇維埃已經完全癱瘓了!」
普列漢諾夫真想一腳給這個孫子踹下主席台,你丫到底是哪邊的?這個時候就不要散佈悲觀思想了,你就是裝出一副淒淒慘慘慼慼的樣子,列寧也不會可憐你。
所以老頭乾脆就當做沒聽見,自顧自的說道:「我的朋友們,我們應當馬上行動起來,用我們的實際行動給予內閣支持!」
「我看不出我們能做什麼!」策列鐵裡又一次插嘴了。
「我們能做很多!」普列漢諾夫不得不又一次強調道,「對於布爾什維克非法的發動遊行集會,以及最後導演出的這場鬧劇,我們必須向彼得格勒的民眾揭露真相!我們有責任也有義務讓群眾恢復理智,讓他們不要再被布爾什維克所利用!我們要拿起宣傳的武器,在政治上狠狠的回擊布爾什維克的挑釁,直到將他們徹底的擊敗!!」
普列漢諾夫的話音才落,會場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不管是以前喜歡老頭的還是討厭老頭的,都為關鍵時刻能抓住重點的老頭致以崇高的敬意。和老頭的處驚不亂相比,驚慌失措的策列鐵裡簡直就像個小丑。
當第一機槍團投入戰鬥之時,就和大多數布爾什維克中央委員所擔心的一樣,在普列漢諾夫的發動和領導下,蘇維埃中的反動黨團結成了統一的聯盟,開始極盡所用的發動政治宣傳,企圖在政治上徹底的抹黑和擊垮布爾什維克。
對此,相當多的布爾什維克高層表示了深切的憂慮,其中第一個跳出來就是加米涅夫,他直接向列寧表示了強烈的不滿:「列寧同志,請你不要再一意孤行下去了,我們必須立刻停止武裝鬥爭,放下武器……應該立刻想盡辦法爭取蘇維埃的諒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列寧是真心不想看見加米涅夫,他已經無數次警告這個傻*,不要再喋喋不休的在他耳邊唱衰了,那些悲觀的投降主義的言論實在令他厭煩。
尤其是現在,武裝鬥爭最關鍵的時刻,他寧願多想想怎麼取得勝利,將腦細胞浪費在這些不需要繼續討論的事情上,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
於是列寧毫不留情的就下了逐客令:「列夫波利捨維奇,請你閉上嘴!同志們都不想聽你說的那些廢話,如果你沒有其他的建議,請離開我的辦公室,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沒想到加米涅夫到火了,他咆哮道:「你為什麼這麼剛愎自用,為什麼聽不進任何正確的意見呢?你非要將我們的黨完全毀滅嗎?你難道聽不見同志們的抱怨嗎?」。
列寧努力的壓抑著怒火,他很擔心心頭的火氣爆發出來之後,會直接幹掉加米涅夫,他用一種低沉有力的聲調反駁道:「剛愎自用的是你,聽不進正確意見的同樣也是你,至於同志們的抱怨,沒有錯,絕大多數同志都在抱怨,他們抱怨我們沒有第一時間逮捕坐在塔夫裡徹宮裡自欺欺人的自詡為社會主義者的那群人!現在,我最後警告你一次,立刻滾出我的辦公室!」
加米涅夫還要爭辯,可是另一邊的斯維爾德洛夫已經完全不耐煩了,他完全想不通導師大人為什麼要接見這個混蛋,更想不通這個混蛋到底收了孟什維克什麼好處,否則怎麼可能說出這番顛倒黑白的話。他唯一能想通的是,必須趕緊讓這個混蛋消失,越快越好!
「衛兵,衛兵!」斯維爾德洛夫大聲呼叫道,「將這個投降主義者趕出去,克捨辛斯卡婭宮不需要這種人!」
衛兵忠實的執行了斯維爾德洛夫的命令,他們一擁而上,不顧加米涅夫嘶聲力竭的抗議和掙扎,抓住他的手腳將他抬出了克捨辛斯卡婭宮,像扔垃圾一樣將他丟出了大門。
目睹了或者聽說了這一切的人,沒有一個表示出對加米涅夫悲慘遭遇的同情,在經過一場血戰之後,哪怕就是以前再右傾的布爾什維克也開始同意列寧的意見——臨時政府一貫是反動的,如果讓他們徹底掌握了俄國的最高權力,不管是對俄國人民還是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災難!
投降派加米涅夫像垃圾一樣被丟出了克捨辛斯卡婭宮,而另一夥投降派——孟什維克和社會**黨也遭遇了挫折。為了發動宣傳攻勢,為了揭露所謂的布爾什維克的叛亂陰謀,他們加班加點在幾個小時之內炮製出的晚報特刊也被彼得格勒的群眾像垃圾一樣丟掉了。
「這上面說的全部都是謊言!」一個激憤的青年一把將《火星報》撕成碎片,「什麼布爾什維克在花園大街打響叛亂的第一槍,簡直是胡說八道!」
他激動得嗓音都變調了:「下午兩點,我時就在花園大街,當時遊行的隊伍剛剛路過羅將柯的府邸,是那個邪惡的胖子指使他手下的狗腿子對赤手空拳的民眾首先開槍,當時我的好朋友伊萬就被他們當場打死了!」
目睹了花園大街慘劇的不光是他一個,立刻就有無數個聲音開始響應:「沒錯,是羅將柯首先開槍的!真正早有圖謀的是他們,開槍之後沒多久,近衛炮兵營就衝出了營房,他們和哥薩克還有憲兵狗腿子們一起瘋狂的鎮壓遊行,整個花園大街都被鮮血染紅了!」
「沒錯,這份報紙上說的都是狗屎!我當時看得真真的,參與血腥屠殺的就有孟什維克和社會**黨,如果不是布爾什維克及時的擋住他們,我早就死了!他們這是企圖混淆視聽,賊喊抓賊!」
真相被參與了遊行示威的群眾一點點揭露出來,整個彼得格勒都被臨時政府和羅將柯的暴行所震驚,同時也對助紂為虐的孟什維克和社會**黨爆發了十二萬分的不滿。只有極少數一部份原本的死硬護國主義份子再為普列漢諾夫所揭露的真相歡呼,不過他們只能躲在角落裡,在沒人的時候喊一嗓子,這點零散的聲音根本翻不出一點兒浪花。
最後,孟什維克和社會**黨發表的揭露「真相」的報紙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他們的言論激起了極大的憤慨,雖然群眾暫時不能拿他們怎麼樣,但是這份仇恨被深深的記錄了下來,在合適的時候就會生根發芽,最終將他們完全掀翻。
不過這一切暫時對戰局起不到什麼作用,冬宮廣場附近的激戰依然在繼續,在這個狹小的區域裡雙方進行了反覆的爭奪,但是誰也無法奈何誰,激戰一直進行到凌晨十點,直到雙方都筋疲力盡的時候才暫時停止。
「還沒能夠攻入冬宮廣場嗎?」。列寧憂慮的問道。
「沒有!托洛茨基同志帶著工人赤衛隊正在跟敵人激烈交鋒,」斯維爾德洛夫的情緒也不高,「不過敵人在兵力和地勢上佔優勢,同志們打得很艱苦!」
「紅鷹團和彼得巴普洛夫團呢?」
「他們在市郊遭遇了敵人的阻截,正在激戰中,半個小時前安德烈同志發電說,他們正在逐步擊退敵人,爭取在十一點之前殺進市區……至於彼得巴普洛夫團,他們進展不大,而且傷亡比較慘重!」
列寧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後才問道:「其他的援軍呢?他們最快什麼時候才能抵達彼得格勒?」
「伏龍芝同志早先發電給中央,他正帶著數千人向彼得格勒挺進,只是現在的交通狀況十分惡劣,他們很難在短時間之內趕到,下諾夫哥羅德和莫斯科的工人赤衛隊也正在集結中……」
列寧微微的皺了皺眉,問道:「也就是說,現在,或者說最近一兩天內我們只能靠現有的力量同敵人戰鬥,是嗎?」。
斯維爾德洛夫苦笑一聲:「大體上是這樣,不過我們可以加強對彼得格勒周邊駐軍的宣傳工作,說不定能獲得新的……」
這回輪到列寧苦笑了:「同志們都上了前線,我們現在哪裡還有人手。」
斯維爾德洛夫沉默了,一時間氣氛近乎於凝滯,最後還是列寧打破了僵局:「既然我們暫時指望不上援軍,敵人呢?敵人的援軍呢?」
「據說科爾尼洛夫已經調動了他的老部隊趕往彼得格勒,而孟什維克和社會**大黨也企圖煽動一部分意志不堅定的部隊來對付我們……」
正說話間,列寧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了,捷爾任斯基氣呼呼的就衝了進來,將一份文件遞給了列寧。
「這是什麼?」列寧問道。
「策列鐵裡代表蘇維埃發給我們的最後通牒!」
列寧哂笑道:「他們下午不是已經發過一份最後通牒了嗎?什麼時候最後通牒變得這麼不值錢了!」
說完,列寧也懶得看,直接問道:「上面都說了些什麼屁話?」
捷爾任斯基深吸了口氣,說道:「無非是警告和威脅,策列鐵裡要求我們立刻放下武器,立刻撤離彼得保羅要塞和克捨辛斯卡婭宮,讓我們停止一切『叛亂』行為……」
列寧微笑著問道:「這有什麼好值得生氣的,他們一貫不就是這個調調嗎?」。
捷爾任斯基吐了一口濁氣,憤憤道:「敵人的這些言辭我自然不會當一回事兒,真正讓我生氣的是黨內一些領導同志的言論,那些話簡直是不堪入耳!」
列寧冷笑道:「怎麼,加米涅夫還不死心,我不是讓人把他趕走了嗎?」。
捷爾任斯基搖搖頭:「不是他,是季諾維也夫和諾根!」
季諾維也夫散佈投降言論列寧一點都不奇怪,那個貨跟加米涅夫就是一丘之貉,可諾根怎麼也參呼進來了,作為老**和堅定的左派,他的政治傾向一貫是比較激進的,應該不會站在工人階級的對立面說話。如果連他都開始軟化退縮了,這可不是個好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