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這個理由無法說出口,至少李曉峰是不敢光明正大的講出來的,所以他必須拔高一些論調了。
「古代中國的聖賢曾說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很贊同這句話!」某仙人裝出一副很有感觸的樣子,肉麻道:「我熱愛我的祖國,我希望他富強民主文明!沙皇的俄國看似強大,但這種強大是建立在暴力和掠奪基礎上的。如果承認這些沙文主義和殖民主義的行為是正確的,那麼也就是間接承認,當我的祖國遇上更為強大的敵人,被奴役和掠奪也是天經地義的!您認為這合理嗎?」
李曉峰攤了攤手,煽情道:「所以我很理解和同情被奴役的弱小民族爭取自由和解放的鬥爭,也願意承認這種鬥爭的合法性。既然你們不容於俄國,為什麼要把你們和我們強捏在一起?這就是為什麼我愛我的祖國,而我又欣喜的看到革命大潮的來臨,這一點都不矛盾!」
中年人頓時啞口無言,他完全無法反駁對方的論點,如果指責對方是錯誤的,那麼就是公然同意沙皇對芬蘭統治的合法性,也就是承認芬蘭爭取獨立的鬥爭完全是無理取鬧。對於他這樣熱愛自己祖國的愛國者而言,這完全不可接受;但如果同意對方的意見,也就是等同於承認革命是一種愛國行動,這對於反感革命的他來說也完全無法接受。
一時之間,中年人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良久之後才歎道:「不得不說,你是我見過的年輕人之中,最擅長詭辯的了!雖然我無法反駁你,但是我還是不同意那種打著革命的旗號唱高調,最終做的卻是損害自己祖國利益的行為。那太可恥了!」
李曉峰微微一笑,他自然聽出了對方是在譏諷他,對於這個素未平生的中年軍人,他更有興趣了,反正路上閒著也是無聊,找個人鬥嘴也算是一種消遣了。
「那您的意思就是說,為了俄國的利益,我們俄國人應當理所當然犧牲芬蘭的利益,讓你們繼續留在帝國的統治之下。這樣就不是唱高調,就不無恥了是嗎?」李曉峰奚笑道,「如果芬蘭人都跟您一樣開明,我想臨時政府的大員們會非常高興的。」
中年人立刻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您是什麼意思?」李曉峰反問道,「這不是很符合您的論調嗎?愛國就應該無所顧忌的維護國家利益,哪怕犧牲一些弱勢者正當的權益也是理所應該。」
不等中年人插話,李曉峰毫不客氣的奚落道:「所以我十分誠懇的請求先生您,為了成全我的愛國情操,請您去說服那些煽動芬蘭獨立的分離主義者,讓他們為維護俄國的利益作出光榮而又偉大的犧牲吧!」
「這……這……」中年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李曉峰笑了,一邊笑一邊痛打落水狗:「您不用為難,作為一個既得利益者,您痛恨革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用為此感到難堪。外面的車廂裡有大把的人跟您持同樣的看法,甚至比您的態度更激烈。我唯一要對您說的是,別把您維護自己利益反對革命的態度跟什麼狗屁的愛國情操捆綁在一塊,那真的沒意思,只會讓您顯得無恥和虛偽。」
中年人完全已經傻了,愣愣的看著李曉峰,彷彿是看見了什麼怪物一樣。過了很久很久,他才再次開口:「您覺得我真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折手段的人?」
李曉峰眨了眨眼,笑道:「不是!應該說你算是既得利益集團中比較克制和清醒的那一類人。你討厭革命,這是發自內心的,但是你不像其他人那樣,在反對革命的同時就無所顧忌的大開殺戒。說真的,這很難得。這也是我為什麼要跟您閒扯這麼久的緣故,換成外面的那些人,我才沒工夫搭理!」
中年人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方那種我看得起你才跟你說話的態度讓他很是受挫,更難受的是,他還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話有一定的道理,能給他不少啟示,讓他發自內心想要繼續談下去。換做誰不得不跟一個自己討厭的人說話,總是糾結的。
「您很驕傲!」中年人斟酌了一會兒才又說道,「我想知道驕傲的您怎麼看待俄國眼下的困局。恕我直言,這場革命讓俄國已經完全混亂了,在大敵當前的局面下,我一點都不看好俄國的前途!」
想圍魏救趙,哥才不傻呢!
李曉峰暗自一笑,反駁道:「您是芬蘭人,不看好俄國的前途,或者膚淺的看不到俄國光明的前途是恨正常的!」
中年人很鬱悶的看著某仙人,對方那種你很傻很天真的嘲笑態度讓他很惱火:「先生,我是恨誠心的提出自己的意見,喜歡跟您探討和交換意見,我沒興趣玩文字遊戲!」
「我也沒興趣玩文字遊戲!」李曉峰比他還強硬,「您無非想說是革命搞亂了俄國,如果俄國最後慘遭恥辱的失敗,那麼革命要為此負責,不是嗎?」
中年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鄭重的點點頭。
李曉峰頓時譏笑道:「所以我才說你短視,沙皇的俄國早就是內憂外患,1905年它就站在了懸崖的邊上,只不過斯托雷平的改革暫緩了它的崩潰。這就像給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打了一劑強心劑,雖然一時之間挺了過來,但是死亡的命運卻無法扭轉。而這場戰爭大大加速了這個過程……不是革命搞亂了俄國,而是俄國本來就很亂很糟糕,他的滅亡缺的只是一根導火索。而革命就是這根導火索而已!」
看著中年人陷入深思,李曉峰繼續說道:「沙皇制度的崩潰不可避免,革命不過是順應時代的要求罷了。你如果要找一個為俄國糟糕局面負責的人,那絕對不是革命,而是被革命的那些對象。您不認為他們才應該為這個國家的亂局負責嗎?」
中年人還是有些不服氣:「但是革命也要分時間和場合,您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德國人大兵壓境,國將不國的時刻,不更應該團結對外,抵抗外患之後再談革命或者改革嗎?這個時刻革命,若是俄國都不存在了,革命又有什麼意義?」
李曉峰撫掌大笑道:「看見沒有,您和我一樣,其實也是欣賞革命的,雖然您更願意稱之為改革。就像您說的一樣,德國人確實很危險,但是正是在這種局面下革命才可能成功。您試想一下,若是沒有德國人的威脅,沙皇能如此輕易的退位嗎?恐怕到時候,那位陛下更可能的是將革命或者改革扼殺於襁褓之中。您說是嗎?」
中年人苦笑不已,他瞭解的尼格拉二世皇帝陛下,那位皇帝還真就是這麼個貨,日俄戰爭失敗之後,面對內外交困的局面,面對朝野上下呼喚改革的呼聲,他依然是一意孤行的堅持**制度。最後若不是到了眾叛親離的危局,不得已之下才很有限度的交出權力開始改革。如果對德奧的戰爭勝利,這位得意忘形的陛下很可能又會固態萌發,那時候俄國又得進一步退兩步。
「就算如此!」中年人依然在堅持,「可是德國人始終是最大的威脅!」
李曉峰搖搖頭道:「德國人不值得一提,面對這場戰爭,俄國算是崩潰的話,他們也是在崩潰的邊緣。如今的外交形勢下,美國人加入戰爭只是時間的問題。我不認為德國能夠贏得戰爭,他們最好考慮一下戰敗後怎麼面對英國人和法國的怒火,這兩個貪婪的強盜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中年驚愕道:「您必須見到,不管德國能不能夠贏得戰爭,他的百萬大軍正在逼近,現實的威脅才是最重要的!」
李曉峰笑道:「就算德國人能佔領彼得格勒和莫斯科又怎麼樣?就算俄國戰敗了又怎麼樣?消滅不了英法聯軍,德國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那時候不管是失敗的德國人還是勝利的英國人和法國人,都已經是筋疲力盡,就算俄國再虛弱他們也是有心無力。」說到這,他指了指自己:「而我們俄國人只要革命成功,,沒有舊制度的牽絆,必然能夠東山再起,可以說重新崛起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中年人陷入了沉思,他反覆思考著某個仙人說的每一個字,不斷地衡量著其中的得失。而李曉峰也一樣,他也在不斷的打量著眼前的中年人,所不同的是,這廝卻是將記憶中的照片裡的人跟眼前人相契合。
雖然其中的差距不小,但是李曉峰確實認出了這個人。除了卡爾.古斯塔夫.曼納海姆,他不可能是別人了。想一想歷史的記載,曼納海姆的確是在二月革命之後從沙俄的軍隊中辭職回到芬蘭,能在火車上遇到也是很正常的。不然你真以為某人是閒的蛋疼,沒事跟老頭鬥嘴玩?
對於這位未來的芬蘭民族英雄和總統,某仙人覺得有必要提前留下深刻的印象,因為在他規劃中,芬蘭是不可或缺的一環,為了以後方便,早一點施加影響,佔據心理上的優勢是非常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