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能感動人的，當然是情，
親情，友情，愛情，無論哪種，只要達到了一種極致，無論何種表達方式，都能讓人感動，都能讓人熱血。
阿飛是冷漠的，甚至都沒有多看那個已經躺在地上的李堯一眼。但他的情卻是濃烈的，濃烈到已經不可以用言語來表達。
能為一個人自殘，能為一個人竭斯底裡，能為一個人捨生，難道這還不能算是一種濃烈的情？
林琳當然也有情，他當然不會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一個能把自己生命置之度外，只為自己兄弟求一個說法的人，會是無情的人？
「對不起……」
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飛，再看向小晴，林琳那張原來遠算不得蒼老的臉，在這一瞬間竟然一下子老了，皺紋一下子就爬上了他的臉，他的眼睛裡滿是悲痛，滿是自責。
他只能說這樣一句話，他只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無奈，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他在後悔，後悔自己剛剛為什麼要顧忌那麼多，為什麼沒有及時出手。
當初那個仗劍一怒平天下的林琳去了哪裡？當初那個隨心所欲不被世間一切所束縛的林琳去了哪裡？
說出這樣一句話，林琳並沒有希望得到任何人的原諒，這只是他對自己的一種無奈的宣洩。
「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他就不會……」
縱然閱盡生死，林琳也一樣忍不住抽噎了，聲音變得沙啞，眼眶中有淚水在打滾。
小晴把頭抬了起來，一眨不眨地盯著林琳看，然後她竟然笑了，帶著滿臉的痛苦笑了。
這是一個很彆扭的笑容，這是一個任誰看了都會痛心的笑容。
「不關你事，就算不是你，他也一樣會這樣做的，他就是這樣的人。」
她在安慰林琳！
這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人啊，在這樣的時候她竟然還能笑出來，竟然還能去安慰別人。
這樣的人，臉上怎麼可以滿是悲痛，這樣的人，怎麼可以哭泣？怎樣的人臉上的笑容怎麼能不是美好的？
見狀，林琳的內心洶湧了起來。他怎麼還能這樣淡定地說對不起，他的對不起怎麼能對得起她的笑？他怎麼還能站在這裡？他怎麼還能在這樣的三個人面前站著？
林琳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他全身都在顫抖，他的血在沸騰，他胸中有一股氣在洶湧，他再不能平靜了。
狠狠地咬了咬牙，林琳那雙還流著淚的眼睛重新變得堅毅了起來，他顫抖著的雙腳邁了起來，向著李堯。
「你要幹什麼？」
小晴滿是疑惑地看著伸手過來想要把李堯帶走的林琳。
林琳那張還有著淚痕的臉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那是一張慈祥的臉，那是一張能讓人感覺到安心的臉。
但看著這樣一張臉，小晴的臉上卻出現了痛苦和掙扎。
林琳要為李堯續命，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來換李堯的生命。
這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這又是一個難以選擇的選擇。
一個陌生人死了，李堯便能重新活過來。李堯活過來了，那個陌生人就要死。
小晴當然希望李堯活過來，為了他能活過來，小晴可以放棄一切，付出一切。但那也只是她的一切。
小晴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特別感性的人，但她卻很清楚，李堯剛剛是在為這個陌生人拚命。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李堯這樣做了，小晴就相信他這樣做一定有道理。
既然，這是李堯不惜用自己生命來守護的，那麼小晴怎麼可以去破壞？
「你不用這樣，你真的不用這樣。這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一定不希望任何人因為任何的原因用任何的方式去報答他。他這樣做並不是因為你，這只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小晴實在太瞭解李堯了，她的這一番話完全說出了李堯的心聲。
林琳先是一愣，然後看著李堯，又笑了起來，很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個人是不是很有趣？」
林琳似是在問著小晴，又似是在自言自語。
聞言，小晴若有所思，發起了呆來。
也在這時，林琳的身體突然亮起了一陣光芒，一陣溫暖的光芒。
……
一個受了重傷的人，要一直表現出強勢，怎能不付出重大的代價？
林琳已經是強弩之末，現在竟然還要為李堯續命，這對於他來說，不是雪上加霜，不是落了井還被人落石，是什麼？
「啊……」
光芒剛現，光芒立失。
鮮血狂噴，從林琳的嘴裡噴出，一口接著一口，連續三口，全是黑色的血，全是如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一般黑的血。
林琳的臉已經蒼白，他的眼眶已經陷了下去，他看起來是這樣的疲憊，和李堯比起來，他才真像一個要死的人了。
但他並沒有就此放棄，他絕不是一個會輕言放棄的人。
光芒再現。
只是，不到一個瞬間的時間，光芒再消。
血，又是血，林琳又連續吐了三口濃稠的血。
林琳也撐不住了，林琳也站不直了。
看著這一幕，小晴心不由得就抽了起來，她已經知道就算林琳肯付出一切，他也一樣無能為力了。
結果已經確定。
淚水，除了流淚，她還能做什麼，除了痛心，她還能怎麼樣？
小晴甚至都開始羨慕李堯了，羨慕他竟然可以先自己而死，羨慕他可以靜靜地躺在那裡什麼事也不用想，只安心地躺在那裡，只靜靜地躺在那裡。
……
一個院子，四個人。
阿飛躺在地上，胸口因為自己的重拳陷了下去，他的衣衫已經破爛，他滿身都是鮮血，他滿臉都是疲憊，他只能睜著眼睛看著天，睜著滿是憤恨的眼睛看著天。
林琳的腰已經彎了下去，他再無力施展某次機緣巧合下得到的救命招數，他只能無聲地流著淚，痛苦地看著那個少年因為自己躺倒在地上。
小晴已經淚眼婆娑，她只是一味地抱緊李堯，只會一味地抱緊李堯，她已經不知道將來是什麼，她的腦子已經再想不到什麼，她知道抱著李堯。
雖然李堯已經毫無知覺，但他卻是四人中最安詳的那個人，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甚至嘴角好像還微微翹了起來，就像是睡著了做了一個好夢一般。
但李堯真的是在睡覺，真的做了個好夢嗎？
好夢能成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