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好看得不得了的臉。
那是一張像是被冰了起來毫無生色的臉。
它是美麗的，它是冷傲的。
因為美麗沒人不想要靠近。因為冷傲沒人想要靠近。
但人又是很奇怪的一種生物，明明覺得自己不想要接近，明明覺得不可不應該接近，他們卻偏偏更要去接近，而在接近的同時，他們又死都不會承認他們是為了接近而接近。
這時一種很負責的心理，這是一種很奸詐的心理。
於是乎，形形**的人便出現在了蘭若的面前。
於是乎，蘭若見慣了形形**的人，明白了很多同年紀的少女無法明白的事情，知道了很多同年紀的人不知道的許多齷蹉的事情。
因為知道了世間的醜惡，因為身邊從小就有那種齷蹉的人，所以，蘭若格外珍惜自己的師傅，珍惜那個溫婉如玉慧潔蘭心的女人。
對，蘭若珍惜的並不是自己所在的門派。她現在之所以出手，只是因為林雪和自己是同門，因為師傅說過出門在外，要和自己的同門相互扶持。
蘭若並沒有認同師傅的說法，但她知道如果自己對林雪見死不救，這會對師傅帶來很大的麻煩。
她在這個世間在乎的人只有她師傅了，如果師傅因為自己有一點的不開心，那她寧願去死。
所以，看見李堯舉高了棍子，蘭若出手了。
她的眉頭微微皺著，她的劍雖然詭異，卻少有殺意，她在猶豫著。
……
憑心而論，蘭若覺得自己並不討厭李堯，甚至還覺得和這人在一起很舒服。但為了師傅，她只能出手。
劍在向前，劍勢卻沒有提高，劍的速度更是慢了下來。
劍，已經不是詭異的劍，不是利器，但它還是致命的劍。
李堯竟然沒有動！
蘭若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手已經稍稍鬆了開來。
他在裝，剛剛他不就是這樣取勝的？他是道士，道士就算被刺中也絕對不會死的？這很可能也是幻覺。
這樣想到，蘭若的手再次抓穩了劍，眼中甚至還出現了一絲憤怒，因為覺得被人欺騙了的怒氣，但她還是沒有激發劍氣，身上依然沒有殺氣。
……
劍已經刺了過來，向著李堯的胸膛。
李堯卻還是連躲也沒躲，只是面帶著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蘭若。
來不及了，劍已經來不及收了，就算蘭若此時鬆手，劍也一樣會因為勢而向前，也一樣會洞穿李堯的胸膛。
蘭若的眉頭已經皺成了「川」字，她雙唇緊緊地抿著，她的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她的心在顫抖。
「啊……」
鮮血從李堯的胸膛滲了出來，已經染紅了李堯的衣衫，已經染紅了蘭若的劍。聲音卻不是李堯叫出來的。
蘭若的臉上竟然出現了驚恐，竟然不再是面無表情，甚至她竟然還驚恐地叫了起來，繼而，她臉上竟然還出現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她握著劍的手連忙送開了劍，她的眼睛連一眼也不敢看向李堯。
李堯的臉上卻依然帶著笑容，臉上依然那樣平靜。
沉默，又是沉默。
這是一種很怪異的氣氛。這是一種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氣氛。
蘭若把頭抬了起來。
她愣住了。
在最後一剎那，蘭若扭轉了劍的方向，並沒有讓劍直接洞穿李堯的胸膛，但是急轉彎的劍還是刺破了李堯的一層皮，還是讓李堯受傷了。
蘭若不明白李堯為什麼不生自己氣，為什麼還可以對著自己笑、明明他就是一個凶殘的人，明明剛剛他還想要了林雪的命的凶殘的人，為什麼對自己卻這樣？明明自己和她就沒有什麼關係，明明兩人就只是見了幾面說過幾次話的關係？為什麼自己刺傷了他，他還可以笑著面對自己？剛剛他為什麼不躲？
蘭若心很亂。
又是一陣沉默後。
「為什麼不躲？」
蘭若又恢復了那個沒有任何感情的蘭若，她又是那個冷若冰霜的蘭若了。
有那麼一瞬間表現自己內心的情緒，對於蘭若來說已經是極限了，她的臉早已麻木，一切的表情都贏已經被冰封。
「你又不是要殺我，我為什麼要躲？」
「你為什麼覺得我不會殺你？」
蘭若又激動了，又不是那個冷若冰霜的蘭若了，她臉上的冰塊又崩碎了一塊。
「我為什麼要覺得你會殺我？」
李堯還是笑著。
「像你這樣好看的姑娘怎麼可能會殺人？就算你想要殺我，也一定是原因的。好看的姑娘做的事情怎麼可能會是壞事？既然這樣，我為什麼要躲？如果你真要殺我，那我便是該死的人。」
「我相信你。」
蘭若再無法鎮定了。
這是一個她怎麼也無法瞭解的人，每一次以為瞭解了這個人，但他又總會立即就做出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誰能這樣風輕雲淡地去笑看生死？誰又會這樣無緣無故去相信一個用劍對著你胸口的人，沒有一絲要殺他的心？誰又能這樣沒有道理地偏執地認為，如果別人要殺他，他便是該死的？
世上絕對沒有這種人。
李堯這樣做了，只能說明李堯這樣做是另有目的。
他相信我？他相信我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他相信我不會亂殺任何一個人？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蘭若不由地就看向了李堯。
還是那張臉，還是那個笑容，眼睛還是那樣的澄清，表情還是那樣的真切。
「你看見過我笑？你以為我是一個善良的人？你以為我是一個不會殺人的好人？」
出乎意料的，李堯並沒有肯定蘭若的說法。
「我只見過你幾次，怎麼可能知道你是什麼？不過我相信你不會殺我。」
聞言，蘭若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痛苦之色。
相信，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詞語啊！
可世上真有那種能完全相信別人的人嗎？真有值得完全去相信的人嗎？
可如果他不是完全相信自己，他怎麼可能不去躲那一劍，那可是會要了他命的一劍！
亂，千頭萬緒，千萬種回憶，蘭若此時的心已經亂成了一團，已經再也無法思考了。
又看了眼李堯，蘭若轉身就走，像是被追殺的逃兵一般逃了，連劍也沒有拿，
……
也在這時，李堯的身側竟然出現了一把劍，一把沒有任何氣息散發，卻尖銳無比的刺向他沒有被蘭若刺穿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