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外看著這一幕的那些人,心裡不免也生出了各種想法。
有人會想,這少年當真厲害,絕對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面對這樣的陣勢,竟然沒有一點膽怯,就像是那傳說中大門派裡的核心弟子在行走江湖一般,面對萬夫所指,依然泰然處之,彷彿那萬千人的威壓還不及碗中之酒來得重要……對,這人一定是某大門派的核心弟子,否則也不會有如此氣度!
有人會這樣想,這少年莫要死得太難看。被這麼多武林高手拔劍相向,定然是凶多吉少了。或者也是因為知道結果,這少年才會如此坦然吧?明知道是死了,為什麼不好吃好喝一頓後再上路?不過這少年的氣度也不一般,面對生死能如此從容,就算修為不高,也算得上英雄好漢了。
當然還有一些人直接就認為李堯是在裝。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了,卻還在死裝著鎮定。
會這樣想的當然只會是,剛剛在「如來「客棧對面的那間客棧裡,以為李堯只是一江湖小騙子的那些人。這樣的想法,尤以李堯接觸過的那四人為重。
無論如何面對這樣的一幕,這些人的好奇心肯定會很重,也免不了會去細聲議論。
「這少年到底是誰啊?怎麼以前沒有聽過這少年的名字?像他這種人怎麼可能默默無聞?「
「應該是某名門大派出來歷練的核心弟子。「
「這些拔劍的人殺氣怎麼這麼重,看樣子,他們是要不死不休了。「
「對啊,這夥人是哪個門派的?怎麼以前好像見過?「
「哦,記起來了,這……這夥人是掌……掌劍幫的!「
「啊?……「
聽得這人的推斷,圍在客棧外的這些人不禁就是一陣驚懼,像是見到了鬼一般,發出驚呼,連連倒退,更有些人轉身就跑,店內那原想著看戲的兩桌人,竟也不再淡定,連忙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再沒有任何一絲方才談笑風生的從容,灰溜溜地逃掉了。
一時間客棧外陷入了一陣混亂。
待得幾個呼吸後,客棧外竟又空出了出來,甚至連過往的路人都沒有了,更沒有人還站在客棧門口暗暗讚賞李堯了。
敘來話長,其實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甚至李堯都不知道外面的這些人在什麼時候便散了開去,更不知道一心只是想喝酒的自己,被這些人在自己的心裡怎樣的讚賞過。要不,李堯定是要背著雙手,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而後帶著好不得意的神情說道:「對,我就是大名鼎鼎、名不虛傳的最強道士李堯。」
當然,這種假設沒有發生。
此時,李堯為自己倒滿了一碗酒,而後眼睛看向少年。
「喂,我們來比比酒量吧。」
少年沒有抬頭,也沒有看向李堯,只是沉默地提起酒壺,也為自己倒滿了一碗酒。
李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仰頭就把這滿滿的一碗酒喝了下去。
「啊……這酒還真烈。」
李堯不由皺起了眉頭,手扶了扶喉嚨,不過很快他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雖然有點辣喉嚨,但感覺還不錯,哈哈……」
這樣說著,李堯又往自己的碗倒滿了酒,而後夾了一顆鹽焗花生放到口中,大讚一聲「好吃」。
少年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看著酒,保持著和李堯一樣的喝酒速率。
如此這般,李堯喝得是不亦樂乎。
而旁邊握著劍的這夥人卻更是尷尬了,臉上一抽一抽的,像是剛給自己的老大抽完,跪在老大的身前,誠惶誠恐的不知如何是好。
尷尬啊!
……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突然,只聽「嗖」的一聲,一支利箭從客棧大門穿了進來,直向那少年而去。
這是多麼突兀的一箭,無聲無息毫無徵兆而來,這是多麼凌厲的一箭,帶著猛獸一般的氣息似是要將人整個吞下去,這是多麼精準的一箭,不偏一分直向少年頭顱而去。
「呯」,「啪」。
一聲金屬相撞的響起後,又是一聲劍尖入木的聲響。
對,這不是一支劍而是一柄劍。剛剛以為是箭,只因為能讓一柄劍發出如此氣勢讓人太難想像。
但少年的動作似是讓人更難想像。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手的,也不知道這少年是如何出手的。
太快了,根本就沒有人看見他拔劍的姿勢,甚至連李堯都只是看見了一陣劍光。
如果不是看見此時少年握著劍的手出現了青筋,如果不是看見那塊包裹著利劍的灰色布匹上出現了一道缺口,如果不是那突兀而來的劍深深地紮在了頭上的木板上,大概誰也不會去想少年剛剛拔了劍,並且在千軍一發之際將那劍格擋開。
「哈哈……「冷血「劍客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也就在這時,客棧門口突然閃進一人。
不,應該是三人。
太快了,這三人的身法太快了,如果不是那聲大笑,相信在場沒有幾個人知道有那麼三個人已經在少年和李堯不遠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
這是三個中年人,樣貌都沒有太多值得人去注意的地方,但他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不能不讓人為之側目。
坐在中間的那名中年人,氣勢沉穩,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了那裡,雖然臉上並沒有擺出生怒的樣子,卻給人一種異常壓抑的感覺。大概這就是長處於上位的上位者的氣息吧,不怒卻自有一股威嚴,讓人在無意間便覺得自己低此人一等的威嚴。
坐在這人左邊的中年人,一臉的陰沉,像是常年居於地底下不佔半點人氣一般,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具屍體,但此時這人看著少年的眼睛卻滿是炙熱。
坐在這人右邊的中年人,一身衣服寬大無比,雙手藏在袖中,滿是橫肉的臉上掛滿笑容,像是笑彌佛,一點也沒讓人覺得有絲毫難看的地方。看著他,人甚至會有一種如沐春風的錯覺。大概剛剛的那聲大笑就是此人發出的。
「幫主!」
眾人紛紛對著坐在中間的那人彎下了腰,恭敬地雙手作揖道。
「嗯。」
被稱作幫主的這人隨意地點了點頭,眼睛卻沒有離開過那少年。
面對這樣的陣勢,李堯免不了又是一陣頭大,眉頭皺了起來。剛剛的那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了危險,不是因為那柄突發而至的劍,而是這三人中其中一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
這是一種直覺,一種李堯很少會有的感覺到危險的直覺。這種直覺在他的人生中只出現過幾次,那幾次他都是險死還生。事後,他甚至都大罵起了把自己置身於這種危險的師傅。那也是李堯為數不多的敢罵自己又愛又敬又怕的師傅的幾次、大概也只有在那種情況下,李堯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表現出對自己師傅的不滿。
不過這種感覺也只在李堯的心中一閃而過,彷彿夜間那無法尋覓蹤跡的一陣清風。因而,李堯也只是皺了皺眉頭,以為自己感覺錯了,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心裡暗罵,都是那個死老頭,讓得本最強道士總是疑神疑鬼的。
反觀少年。他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的表情,只不過,頭抬了起來,那雙瞇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突然出現的三人。
也在這一瞬間,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讓人連呼吸都不能,壓抑得讓人想要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