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這麼一些人,總是做著些無聊卻又有趣的事情。大概是因為無聊所以這些人才會做無聊的事,大概也是因為這些人本來就有趣,所以當他們做著這些無聊的事時,卻又是這樣的有趣。
「哇!」
當身後突然傳來這樣一聲大吼的時候,坐在毛驢上的李堯淬不及防,一個踉蹌差點就從毛驢身上摔了下來,整個人趴在了毛驢之上,樣子好不吃驚,好不狼狽。
雙手舉起扮裝著吃人不眨眼的大灰狼的嫣兒,發現自己的謀策成功了,一張明鏡的小臉立即佈滿了笑容,瞇成彎月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李堯,臉上滿是亮堂堂的光芒,一雙小手開始用力地拍著掌,興奮得又是跳又是叫,「哈哈……好啊,我嚇到道士哥哥了,哈哈……」
「恩……」
手按了按喉嚨,掩飾著被小孩子嚇到了的尷尬,李堯臉上立即恢復了平靜,從毛驢上躍下,而後按按衣襟,雙手負背,臉微微上揚,擺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好一個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鎮定。
「你哪裡嚇到我了?剛剛是我想要看看地面有什麼東西,才趴下身去的。」
這樣說著,臉上依然嚴肅的李堯,眼睛偷偷地瞟了下嫣兒,而後在發現嫣兒看了過來時,立即又看向了天空。
「是這樣的嗎?」
嫣兒嘟起了小嘴,眼睛裡含著疑惑和失望。
李堯又偷偷瞄了眼嫣兒,又「恩」了聲後說道:「對,就是這樣。我怎麼可能被你嚇到?我可是最強道士啊,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最強道士。」
臉上雖看似波瀾不驚,李堯的心裡卻是心思急轉,想著:堂堂最強道士,怎麼可能讓小孩子嚇到?……對,我是稍微有一點沒想到,只不過本最強道士怎麼真可能被人嚇到?嗯……就是這樣。
所以,李堯是打死都不肯承認的了。
「哦。」
看著李堯認真的表情,嫣兒只能認為自己是真沒有嚇到李堯,頭低了下去,小嘴嘟著,不免為著自己精心準備了那麼久的奇招落空而失落,不禁為那滿心的希冀的落空而傷心。
等了一會後,發現嫣兒還是沒有說話,李堯不禁又瞄了眼嫣兒,而後又立馬移開了視線,接著又瞄向嫣兒。如此這般,李堯內心在做著強烈戰鬥,和嫣兒說實話?那不是要毀了自己的一世英明(雖然現在還沒有人認識李堯,李堯卻堅信自己一定會名噪一時的。)?不說實話,嫣兒好像又太可憐了些?
正當李堯這般做著有史以來人類最難抉擇的決定時,嫣兒臉上又綻開了花。
「道士哥哥……」
這樣喊了一句後,嫣兒立即收起了笑容,向著四周看了看,而後很神秘地靠向李堯,最終在說話前眼睛竟然還要向著左右看去,彷彿她要和李堯說的話竟會是世界上第一等的大秘密,搞得李堯都有點緊張了起來,連忙把腰彎了下去。
「我發現有個小泥塘,那裡有很多魚兒。我們一起去捉了它。村頭的那個笨蛋三兒,總說自己最會捉魚,待會我們捉多多的,氣死他。」
這樣說著,嫣兒緊緊閉著眼向著李堯小幅度地點起了頭來,其形氣態真有說不出的可愛和天真。
於是乎,最好被忽悠的李堯便上了這條「賊」船。
……
春天中午的太陽已經很大,卻又因為昨天晚上下過雨,加上村子本就綠樹成蔭,人們走在這樣的路上倒也不會真覺得如何的炎熱。
有可以嚇到李堯的厲害的嫣兒在,坐在毛驢上的當然就不會是李堯了。
於是乎,一大一小和一驢,便走在了一條泥土小道上,輾轉反側,踩過一堆堆小草,跨過一條條小溝,走在了去往嫣兒說的那個有很多魚的地方。
在途中倒也有一個小插曲。
背著滿是桑葉的竹簍回來的虎子剛好遇見了李堯。
如果你對一個人從來就沒有好感,那麼無論這個人做了什麼,留給你的第一印象一定都不會是好的。
所以,就算在嫣兒把情況說明了之後,虎子始終還是固執地認為李堯一定在不按好心,至於李堯的壞心思是什麼,本來就直來直往的他又怎麼可能猜得到。所以,最後為了嫣兒的安全,虎子只能一邊瞪著李堯,一邊跟了過去。
……
成片的樹木下的一條小河流。河流很淺,最深或許還不會淹過李堯的膝蓋,。河流也不寬,甚至有些地方都被兩旁生長出來的植物給完全遮住了。
這裡很陰涼,這裡很安靜,這裡的河水不算清澈卻很平緩,是在農村裡再平常不過的一種孩子嬉戲的地方。
嫣兒到了這裡,立即便從毛驢身上翻了下來,也不管自己差點摔倒,立即便奔上到了小河流中。
「快,道士哥哥,虎子哥哥,快來。我們捉魚去。」
當得那條小裙子都濕了大半,嫣兒連連向著李堯和虎子招著手,一雙清澈的眼睛明亮得有點晃人,讓人忍不住便會按照她的話去做。
在這樣的小河,並不會有很多魚,最大條也只不過會有巴掌大小的小魚。要靠捕捉這些魚來養家活口是不可能的了,而供小孩玩樂卻是足夠了。
捉魚的方法很簡單。圈定一個區域,而後堵上進出口,最後把圈定區域裡的水用各種辦法弄走,剩下的就是魚兒了。
說著像是很苦悶的樣子,但是玩起來卻絕對會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當你用心去做一件事,無論是什麼,你總會覺得愉快的。
確實,李堯是大山裡出來的孩子,這種事他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會做。誰又敢讓一個端菜會打爛盤子、摘桑葉差點連樹幹都要折斷的大人物,去做什麼?
所以,在看見挽起衣角的李堯,滿臉愉快地堆著泥牆的時候,虎子做出了一個很明智的決定。當你發現那個砌牆的人,這邊的牆還沒有砌到一半,那邊砌好的牆卻給他一腳毀滅了,你也會變得和虎子一樣明智的。
虎子讓李堯站到了圈子內,負責潑水的工作。
但是,很快,虎子又發現這個神棍,真是做什麼都是做不好的,恨得直欲一頭埋進那已渾濁不清的黃泥水,從此不問世事。
只見李堯站到了圈子中間,慢條斯理地彎下身,而後一手輕輕地撥了下水,其動作要多優雅就有多優雅。只不過,有時候修行再精深不過的和尚也會有得意忘形的時候,更別說一直都是在裝著的李堯。
當看見嫣兒雙手不斷地潑著水,而且動作是越加地激烈,臉上露出的表情也是越加地興奮,李堯不禁便有點意動了。先是試著用雙手輕輕捧了一汪水向外潑,而後又看了眼正在哈哈大笑的嫣兒,李堯的動作不禁也變得快了起來。
對於容易滿足的人,獲得快樂總是特別的容易。
不一會兒,李堯便感覺到了一種不受拘束的快樂,和嫣兒一大一小,潑水潑得不亦樂乎。
人在快樂的時候,是最容易得意忘形,最容易忘記最開始自己要做的是什麼的。
所以只過了一會,同樣開心的一大一小兩人,便互相潑起了水來。
你潑我一臉水,我潑你一身水,水來水往,潑得滿心歡喜,潑得笑聲不斷。
樹蔭下,幽靜的環境下,宜人的天氣,遠離世間一切的喧囂與計謀,只簡簡單單地隨心所想,無拘無束,不用想任何的東西,這樣的情況下,人能不開心嗎?
當然,快樂只能分給那些想要融入它的人。
看著那兩個滿臉笑容的人,摸了摸自己臉上受到的無妄之災,瞧了瞧指甲內沾著的泥土,虎子不開心了。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如果你拚死拚活為人工作了三天三夜,最後在飢腸轆轆的時候,看見叫你工作的那人正吃著香噴噴的烤肉而不管你死活時,你也高興不起來。
「好了!」
用力地甩了一下手,虎子大聲叫道。
「我們是來玩的,還是來捉魚的?你們都在幹什麼?」
聽見虎子的這一聲喝問,嫣兒和李堯同時停了下來,視線都移向了虎子,眼睛裡不免蒙上了做賊的心虛。看見虎子那嚴肅的臉孔,嫣兒甚至還向著李堯吐了吐舌頭。這樣又免不了讓李堯笑了起來。
「笑,笑,笑,有這麼好笑嗎?你以為捉魚是那麼一件輕鬆的事情嗎?認真點,要不到天黑我們都捉不到一條魚,知道了嗎,嫣兒。」
像是對著嫣兒說著,虎子滿是怨恨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李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