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一怔,沒想到在這樣的情境下,居然還有人能認出自己。
梵因已經悠然退後,他喜歡酒,卻討厭酒被人這樣喝,酒應該是庭前月下,好風好水,佳器良伴才適合入口輕品,哪裡是這樣牛飲暴殄。
那兩個西鄂醉鬼還在大著舌頭「殿……殿……」個不停,君珂皺著眉,忽然改變了主意。
手指在兩人身上各自一拍,她冷冷道:「你們怎麼認出我的?」
「您出西鄂時,我們也在,我們原本就是都城的武林宗門,和朝廷關係良好……」那兩人看看君珂衣著,眼神中掠過一絲疑惑,想了想,若有所悟,低低道,「我等不知道殿下和雷府有恩怨,求殿下饒我們一命,我們立即就走,絕不洩露殿下身份……」
「不必了。」君珂笑笑,「你們留在這裡,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有些合適的消息,及時提供給我。」隨即說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她正愁在府內人手不足,有時候缺少掩護和消息來源,有這兩個被雷家邀請為上賓的內應,事情會方便很多。
那兩人急忙答應,君珂又道:「我已經截了你們的脈,短期之內不可動武,將來只要你們辦事如意,我自會替你們解開並通關一脈,助你們功力再上一層樓。」
那兩人大喜,連連道謝,君珂和梵因飄然而出,兩人默默無語,行到一座無人的迴廊處,丑福遙遙趕來接應,君珂道:「明日你就找個借口出城,帶領那五百奴隸,和堯羽衛接頭,學習堯羽刺探搜集消息的辦法,在整個雲雷城內外撒網,發現所有可疑人士,就地解決。」
丑福領命而去,君珂又發出暗號,不一會兒堯羽的隊長也到了,君珂道:「從今天開始,不用保護我,散入雲雷各大家族府邸,凡是發現大燕的細作,一律解決。」
堯羽悄然離開,臨走前還警惕地瞪了梵因一眼,不過君珂沒看見,梵因看見當看不見。
君珂歎息一聲,覺得自己還是太大意了,以為雲雷僻處一隅消息閉塞,一定沒人認得自己,不想今年的宗族大比居然請了外援,今天是湊巧,遇上兩個軟骨頭的西鄂人,以後呢?難保那些西鄂羯胡堯國人沒有人認識自己,何況大燕已經搶先蠱惑了雲雷城,試圖絕了雲雷軍的後路,除去因為她而死的那兩個納蘭君讓手下,這城中,各家府邸之中,只怕都有大燕皇太孫的人。
她在那臨水默默思考,梵因一直沒有說話,半晌輕輕一歎,道:「為何不避著我?」
他的意思是,君珂今天的行動和佈置,都是和大燕為敵的,而他是大燕世家子弟,燕朝的僧人。
君珂回過頭來,眼神粼粼,忽然起了玩笑之心,微笑,「嗯,那是因為,在我眼中你已經是個死人,對死人,是不需要隱瞞秘密的。」
這是前世裡武俠小說的經典橋段,梵因卻沒有笑,也沒有緊張,澄澈的眸子迎著她的眼睛,道:「不,你不會的。」
君珂看著他的眼睛,柔光一泓,似悲憫似疼痛似欣慰,忽然覺得呼吸發緊,不得不扭過頭去。
「梵因。」她手指輕輕敲著欄杆,這是她一次沒用敬稱,以朋友的口氣問他,「如若將來,我和大燕……你幫誰?」
問得含糊,意思卻兩個人都明白。
四面安靜下來,只聽見彼此呼吸,都不算緊張,低低悠長,帶著點壓抑的氣場。
風有點冷。
兩人薄薄的衣袂飛在風中,捲著欄杆呼啦啦地響,像掙扎相觸的手。
「我是方外之人。」半晌梵因微笑,「行事只隨本心。」
「你的本心在哪裡?」君珂凝視著他。
梵因卻避開了她的眼光。
「在禪。」
君珂默然,梵因卻忽然低低道:「修得入魔禪,卻化兩世劫……」
他聲音很低,君珂沒聽清楚,正要再問一遍,梵因已經飄然離去,素白的袍角,拂開一朵靜謐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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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君珂回到房間,司馬欣如居然在她屋裡等她,見君珂回來,也不問她幹什麼去了,撲上來一陣纏磨,要明天君珂陪她上街買胭脂,君珂心中冷笑,知道這不過是個借口,正好她明天也想順便見識一下雲雷城其他勢力的第二代,隨便推辭幾句便應了。
司馬欣如還帶來了幾樣小點心,說是讓廚房給做的,怕君珂夜間餓著,君珂隨便拈了一點吃著,笑道:「半夜三更小廚房竟然還肯開火啊。」
「小廚房自然不會……」司馬欣如說到一半停住,似乎覺得自己說漏了嘴,趕緊笑道,「不過偶爾為我破例一下還是可以的。」
君珂看看她,笑容更淡,隨即道:「司馬小姐,多吃點這個香薷木瓜糕,豐胸的哦。」說完若有意若無意瞟瞟她的胸。
司馬欣如一呆,垂頭看看自己的胸,她才十六歲少女,自然不可能發育得怎麼樣,也就一個中型小籠包。
而對面君珂,將近十九歲,練武勤奮,骨骼拓開,談戀愛也早,雖說守禮自持,但平日裡和某人耳鬢廝磨的也不算少,發育程度突飛猛進,比她洶湧不止一個水準。
司馬欣如一對比,就露出艷羨的神色,忽然臉便紅了。
君珂莫名其妙望著她,心想看胸也能看臉紅?不會又一個人妖步妍吧?
「小君……」司馬欣如扭捏半天,終於湊了過來,「那個……你哥哥……他是喜歡……小點的……還是大點的?」說完伸指,對君珂胸部戳了戳。
君珂大咳,一點糕屑差點嗆進喉嚨裡——姑娘你才是真的兇猛!
「是個男人,都喜歡澎湃洶湧。」君珂正色道,「我哥哥自然也不例外。」
外院梵因忽然打了個噴嚏……
司馬欣如一把抓起盤子裡所有的香薷木瓜糕,君珂趕緊遞過茶去,「慢點吃,別噎著了。」
司馬大小姐連吞了三塊糕,眼神開始出現迷離,喃喃道:「我怎麼突然這麼……困呢……」
她話還沒說完,砰一下便倒在君珂身上,睡死過去。
君珂沒扶她,一撒手站起,司馬欣如重重倒在床上。
君珂神色冷冷,把住了司馬欣如的脈,半晌臉色和緩了一些。
點心裡只是助眠的藥,並沒有她想像的助情藥物的成分,這令她心中好受了些,事情還沒她想像得那麼惡劣。看樣子司馬欣如也不知道內情,還好,不然她就要為難該怎麼對待這位大小姐了。
她將司馬欣如放在床上,蓋上被子,自己閃身躲到窗後。
半晌,屋外果然傳來細微的風聲,是一個高手在急速接近的聲音,隨即窗下一聲悶響。
一陣安靜,過了一會,沙子沙沙地砸在窗紙上。
君珂沒有動靜,床上,司馬欣如發出細而勻的呼吸。
屋外那人似乎終於放心了,打開窗戶,一躍而入。
君珂一眼看過去,險些驚得發出聲來。
來人一身布料疏朗的素衣,戴著素色帽子,衣袂飛灑,姿態從容。
赫然竟是梵因的打扮。
梵因怎麼會在這半夜潛入自己房間?君珂眼神一閃,下一刻她便發現,來者身型不對,是雷昊,學做了梵因的打扮。
君珂眼底泛出怒色。
床上司馬欣如在藥物下沉睡,臉偏向床裡,被下身軀玲瓏起伏,雷昊目光灼灼地盯著,興奮地搓搓手。
司馬欣如好像有點感應,揮揮手,困意呢喃地道:「……誰……呀……」
「我是梵辰,是你哥……」雷昊學著梵因講話的聲氣,「來看看你的腳怎樣了。」
君珂眉毛一挑——尼瑪你猥瑣得有下限沒有?居然冒充梵因?
梵因聖僧之名滿天下,所以也改了名字,司馬欣如迷迷糊糊中只聽見第一個名字,半沉睡的神智也微微興奮,「梵……梵兄……你……你來幹嘛……」
「來看你呀……」雷昊興奮地湊上前來。
他原本有心想納君珂為妾,但是最近家裡多事之秋,沒法對家主開口,便想生米做成熟飯,然後趁著明日世家第二代聚會的日子帶出去,在雲雷城各家勢力面前形成既成事實,這樣家中大佬們知道了,也就沒什麼反對餘地。
再說到時候,全城都知道君珂是他的人,這姑娘還能嫁給誰?
雷昊想帶著君珂去出風頭,卻不想因此引起別人的爭奪,君珂美貌出眾,明日在雲雷城上層子弟前一亮相,難保別人不會覬覦。
所以今晚他來上保險,騙司馬欣如帶去的點心裡,放了很重的助眠藥物,至於那種東西,雲雷世家大族裡是不會有的,一旦被人知道用了那些,他也承擔不起責任。
司馬欣如倒是真的不知道,她就是來勸說君珂明天陪她去參加聚會,但君珂何等人也,當初和柳杏林在一起的日子,早已學會辨識藥物,糕點一端上來,就聞見不對勁。
「妹妹……」雷昊看見事情如此順利,心花怒放,上前靠坐在床邊,掀開被子,就去解司馬欣如的上衣。
君珂無聲歎了口氣。
雖然心中惱火,但有些事,還是不能讓它發生的,畢竟司馬欣如無辜。
她忽然飄了出去,手指一點,點在雷昊頸後。
雷昊只覺得一股身後汗毛一炸,有警的感覺剛剛出現,還沒來得及轉身,一股陰冷的氣息已經鎖住了他的後背經脈,令他渾身僵硬,再也不能轉頭。
雷昊大驚,再想不到此地居然有如此高手,頭一低,看見地上一個瘦長的影子。
君珂此時站在他背後,靠著床柱,那影子便顯得分外細長,超出她的身高。
「我家公子看中的人,」君珂壓低嗓音,陰惻惻道,「你也配染指?」
雷昊張嘴欲呼,君珂手疾眼快,一把將司馬欣如的鞋子塞進了他嘴裡。
雷昊面色青紫,渾身顫抖,但被君珂搶了先機,壓制在床前不得動彈,嘴裡發出「嗚嗚」詢問聲響。
君珂冷笑一聲,啞聲道:「這雲雷城所有的好東西,都屬於蒼芩子弟,至於你雷家?在雲雷好日子已經過得夠久,也該掂掂自己斤兩,不該做的事不要做,不該想的事,不想找死就別想。」
雷昊渾身顫抖越烈,從咽喉裡掙扎嗚咽出幾個破碎的字,「雲……雲……」
君珂滿意地笑了笑。
手指一鬆,準備點上雷昊穴道扔出去,雷昊忽然一低頭,砰一聲下巴撞在床沿上。
他藉著這一撞之勢,呼地吐出一口長氣,上身筋骨啪啪發出一陣裂響,肌肉滑動,竟然脫出了君珂的鉗制,隨即順勢一個後仰頭錘,一頭向君珂胸口撞去。
這一下突如其來,應變隼利,角度詭異凶狠,連君珂也沒想到,雷家有這樣一個絕招,在被制的情形下竟然也能逆轉反攻,還攻的是這樣一塊地方,趕緊手一鬆身子一退,砰一下悶響,君珂低呼一聲,撫胸便退。
正在發育期的少女胸部,如何經得起這樣一撞,君珂痛得臉色發白,胸口翻騰欲嘔。
雷昊一個頭錘反撞得手,卻沒有乘勝追擊,他僵著脖子,呆了一呆。
怎麼剛才頭底的觸感,那麼柔軟且有彈性,還鼓鼓的,不像一個男人的胸膛啊……
君珂此時也反應過來,露陷了,立即不退反進,趁雷昊一愣神,手掌已經再次按住了他的大穴,這次她吸取教訓,含胸彎腰,避開雷昊頭部能攻擊到的範圍,才冷冷道:「雷家小子,憑你也能傷到老夫?老夫的『無敵飛彈棉花罩』神功,豈是你的頭錘能攻破的?」
雷昊神情困惑——無敵飛彈棉花罩神功?這是門什麼功夫?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不過聽起來,倒和剛才自己的感覺相似,軟軟的、起伏的、有彈性的、棉花一般的……
君珂胸部痛得厲害,很是擔心自己被撞出一個小葉增生,大怒之下心情煩躁,再也不打算對雷昊客氣,一把抓起他,腰間流光一閃,軟劍飛出,唰唰幾聲。
雷昊的全身衣服頓時成了碎片,他驚叫一聲,縮起雙腿。
縮,縮你妹啊,你當你是處女啊?君珂心中怒罵一聲,手指一彈,一顆藥丸彈入正要張口的雷昊口中,指節在他喉間一順,咕咚一聲,藥已經嚥了下去。
雷昊大驚失色,君珂在他耳邊陰惻惻道,「別擔心,這是補藥,大力金剛龍虎肥牛神丸,能夠讓你渾身如鐵,熱血沸騰,你不是想搶我家公子看中的女人嗎?老夫就成全你今晚金槍不倒,不過呢,這藥丸有一點點霸道,一旦入體,就必須迅速奔跑散發體內多餘能量,不能講話,不能停,要跑完整整一夜,否則便會爆體而亡,嘿嘿……」
隨即她手指按在雷昊大椎穴上,輸了點大光明內力進去,第六層「翻江倒海」,雷昊頓時覺得體內內力如沸,奔湧升騰,衝擊穴脈。頓時面色死灰,他武功不弱,不然也不能在君珂手下反攻,當然知道一旦經脈被沖爆體,將是武者最慘烈可怕的下場。
藥丸其實只是普通藥丸,所謂衝脈效果不過是君珂的內力導致,但此時雷昊自然深信不疑,君珂嘿嘿一笑,一甩手將他狠狠拋出窗外,光溜溜的大白屁股一閃,已經扔出了君珂的小院。
「不想死,就跑吧!」
倒霉的雷昊被扔出去,君珂轉身去看司馬欣如,沒注意到院子裡,有道素影忽然飄過來,自狂奔的雷昊身邊一掠而過。
雷昊還在拚命發力拔足狂奔,忽然覺得眼前人影一閃,似乎是道淡淡影子掠了過去,隨即頭頂一涼。
他一低頭,看見絲絲縷縷的黑髮,黑霧般悠悠落地。
雷昊一傻,抬手去摸自己的頭,不知何時,頭頂竟然一根毛也沒有了。
雷昊大驚——這藥物如此霸道,瞬間竟然將自己的頭髮都全部激飛!
不得了!
快跑!
本來還想衝回自己院子隨便披件衣服遮羞的雷昊,此時連這點時間都不敢再耽誤,嗷地一聲便繞著院子狂奔。
如果雷昊知道,自己的光頭,只是因為他冒充另一個光頭去嫖女人,惹怒人家而受到的懲罰,一定會吐血……
午夜奔跑的聲音驚動了雷府所有人,護衛們舉著燈奔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見深受老爺子寵愛的二少爺,光頭赤臀在院子裡狂奔,一嘟嚕一嘟嚕地啪嗒啪嗒直響……
女眷們被驚動,派出來探看的丫鬟婆子被「狂奔的小鳥」驚昏了一打,尖叫聲響徹天地。
雷家老爺子剛睡下被驚起,帶人匆匆趕來,一眼看見孫子狼狽萬狀繞院子狂奔,又驚又氣,連連怒喝,「孽障!停下!怎麼回事!快停下!」
雷昊撒丫子奔跑,避開所有想要堵截他的護衛,他身上有君珂那點內力,跑的速度已經超過了所有人。護衛們紛紛圍堵,可是要麼是看見要緊部位在頭頂一竄一竄吃不消避開,要麼就是根本追不上他。
大光明法第六層本就是外借之力,可以讓中招的對手陷入瘋魔狀態,速度提升卻不可自遏。
「停下!孽障!」雷老爺子怒吼。
「不行啊!會死的!」
「穿件衣服!快!」
「來不及!」
「到底怎麼回事!」
雷昊哪裡肯說出來龍去脈,含糊大叫,「雲家派人整治我,好羞辱我們雷家!」
「胡扯!」
「我不管!」雷昊摀住屁股,忽覺體內氣息湧動,催著他一竄跳過了雷老爺子頭頂,「哎呀好暢快!」
雷老爺子頭一抬,鳥窩正從頭頂飛過,一滴液體顫巍巍滴在他臉上……
老爺子眼睛一直,眼白一翻。
砰。
雷老爺子活生生氣暈了……
……
外院鬧得不可開交,君珂這裡一片安靜。
君珂扔出了雷昊,這才白著臉彎下腰,摀住了胸口。
「嘶嘶……」抽氣聲從她齒縫裡逼出,君珂僵硬地彎著,等著那一波疼痛過去。
身後忽然有衣袂帶風聲,君珂警惕地要轉身,來人已經一手按住了她的肩,急聲道:「小君,怎麼了?雷昊傷了你哪裡?」
君珂聽出梵因聲音,心中一鬆,手一停,隨即大驚——
梵因從背後看見她手按著前心,姿勢看起來很疼痛,震驚之下趕緊探查她的傷,他並沒看見具體部位,下意識順著她的手的方向,就去按她的「傷處」。
君珂此時正好手一鬆。
他的手指,落在了那一片起伏。
君珂一呆。
梵因一抖。
指下那一處,高高隆起,柔軟而富有彈性,隔著衣物,似乎指尖也能感覺到那一團滑膩溫軟,似雲團揉起,羽絮密織,一起一伏之間驚人的彈力,更讓人連心尖都似被霍然彈起。
梵因的手指,也霍然彈起!
這一按不過電光石火,連君珂都沒反應過來,梵因已經唰一下縮手,霍然轉身,衣袂一閃,人已經奔了出去。
這從來都淡靜如神的男子,此刻似乎終於失了方寸,逃跑的姿態慌亂失措,砰一下竟然撞在了窗框上,把帽子撞掉在地,他也忘記撿拾,跑到院子中又是一個踉蹌,才越過圍牆不見。
君珂看得目瞪口呆——大燕百姓如果看見偉大的聖僧這個姿態造型,會不會幻滅自殺?
「咦……怎麼有……光頭……」床上的司馬欣如終於被窗戶被撞的巨響驚醒,揉揉眼睛,盯著梵因的背影,發出詫異的呢喃。
「那是你哥。」君珂捂著胸,哀悼著一日兩摧殘,沒好氣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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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亂驚擾一夜過去,到天亮的時候,君珂內力的作用散去,裸奔得奄奄一息的雷昊終於停了下來。
雷二少爺從生死危機中掙扎過來,恢復神智,想起昨夜一切,頓時羞憤得無以復加。
這下他一世英名付諸東流,給全府上下都看光了他的本錢,今早那些院子裡的嬤嬤丫鬟撞見他,個個眼神古怪,躲避不迭,那眼神就是看「裸露狂」。
雷昊心中對雲家的仇恨上升到頂峰,以至於小廝看他精疲力盡,好心問他是不是不去參加今天聚會,雷昊一個巴掌就把他打倒在地。
「去,怎麼不去?」雷昊咬牙切齒,眼神陰鷙,「雲青宇那小子,欺我辱我如此,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他點齊五十位護衛,又去邀請司馬家姐妹和君珂,司馬欣如早已被君珂送回她的閨房,根本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順理成章答應。
君珂本來就是要生事的,自然也不推辭,雷昊見她肯去,這才歡喜了點,心想昨晚險些好事得成,卻給雲家的混賬破壞,還狠狠折辱了自己,也不知道雲青宇是在什麼時候見過小君的?今兒一定要好好藉著小君,氣死雲家那群混賬。
他由此十分慇勤,親自送去嶄新衣物,都是城內首屈一指的「瑞華軒」名師製作,為了討好君珂,還邀請了梵因,梵因本來拒絕前去,後來君珂親自去請才答應,這「兄妹」倆聯袂從院子裡出來時,等候的眾人都怔了怔。
因為這對「兄妹」喜歡素色,所以雷昊投其所好,也送了兩套月白色的衣服,質料是南齊出產的「素雲錦」,看似清素的底色上,隱著淡銀色流雲暗紋,行動起來流光暗隱,有種低調的華貴,配上這「兄妹」倆或苗條或頎長的身材,十分近似的晶瑩剔透肌膚,和澄澈烏黑的眸子,讓人一眼之下,便覺得素淨清澈,像天光中的雲,水晶裡的花。
院子裡的人都安靜下來,心中都浮現兩字「絕色」。
一般的尊貴清雅,不分性別的絕色傾城。
別說那些下人,連出身不差的雷昊和司馬姐妹,忽然都覺得自慚形穢,彷彿自己的存在便是褻瀆。
其實君珂怕太顯眼,還沒有妝扮,但現在的她,因為肌膚的絕頂,脂粉反而污了顏色,素面朝天才是最美。
「妹子……」司馬欣如目光有點迷惑,「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受,這兩個人,不像人……」
「你這是什麼話……」司馬嘉如哭笑不得。
「像神,像仙,像最高貴的人,像皇后……」司馬欣如繼續迷幻,隨即呵呵笑了,「唉,長得這麼好,真叫人嫉妒,唉,我發什麼昏呢,怎麼可能是神,是皇后?神也好,皇后也好,有這麼滿街亂竄不值錢麼?」
此時梵因君珂正好走過她身邊,兩人頓時齊齊看她一眼,隨即對望一眼,迅速各自掉開,露出古怪神情。
司馬欣如被這兩人看得莫名其妙,摸摸自己臉,喃喃道:「我臉上長花了嗎?」
……
一行人坐了馬車去碧雲軒,馬車寬敞,五個人對面而坐,三女在一排,兩男在一排。
雷昊今兒也戴了帽子,經過昨夜的事,今天他心中全是報仇怒火,已經無心去騷擾君珂,梵因眼觀鼻鼻觀心,更是一言不發。
君珂正坐在梵因對面,也是一言不發,兩人異常的沉默令司馬欣如望望這個望望那個,眼神疑惑。
司馬嘉如卻注意到,那「兄妹」倆對面而坐,始終沒有任何眼神交流,馬車晃動,馬車狹窄,兩人膝蓋時有晃動,每次即將撞著,都會立即避開,不是梵因微微錯腿,就是君珂立即坐直。
司馬嘉如皺起眉。
這兩兄妹,實在太古怪了……
好在路程不遠,一刻鐘後馬車停下,梵因出車廂的時候速度極快,君珂也悄悄出了一口氣。
兩人經過昨夜之事,今天實在各種尷尬,但是遇上尷尬躲避只會越來越尷尬,兩人都選擇面對。
馬車停在酒樓台階前,一群衣著精緻的少年正到了門口,看見雷家馬車,都笑道:「好極,雷二也到了。」
雷昊當先跳下馬車,隨即是梵因,梵因出來時,眾人都靜了靜,隨即下意識看看自己,露出點妒恨的眼神。
男人也是有攀比之心的,梵因的氣質風神,頓時將這些自命高貴的少爺的氣焰壓下三分。
司馬家姐妹隨後出來,今天本就是雲家少主雲青宇為司馬家姐妹的接風宴,雲雷都是武林兒女,北方大豪,民風開放,而司馬家姐妹出身堯國南部,也不遵循堯國都城貴族規矩,入鄉隨俗,隨意得很。
兩位小姐一出,少年們都露出讚歎之色,頓時忙著撣衣服正帽子,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微笑排眾迎來。
他的腳步突然一停。
忙著整衣正冠,想要如孔雀一般開屏博司馬家姐妹歡心的少年們,手齊齊一頓。
落後一步,那些矜持的雲雷世家小姐們,臉色一變。
馬車車簾被雷昊親自掀開,一角月白的裙裾,先露了出來。
裙裾微長,邊角雲紋,盈盈一蕩,日光下便似有流雲閃動,還未見人,便覺氣韻尊貴。
公子哥兒們上前一步。
隨即是一雙手,避開了雷昊攙扶的手,扶在馬車門邊。
那雙手肌膚細膩,瑩白光潤,如玉鑄成,指甲則如美玉之上,散落的幼嫩櫻花花瓣。
雲青宇目中異色連閃,又不知不覺上前一步。
他貴為雲雷第二代第一人,閱女多矣,知道能有這種極致肌膚的女子,多半都是絕色佳人。
那手在門邊微微一扶,隨即一個女子,半低首出馬車門,一時看不清容貌,只看見鼻尖如玉珠,圓潤晶瑩一點。
那一點便看得雲青宇心花怒放,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相接。
那女子抬起手,遞向他的手背。
雲青宇大喜過望,雷昊不敢置信地望著,臉色大變。
君珂的手,卻在即將接觸到雲青宇手背前一刻,滑了出去,指尖在雷昊袖子上輕輕一按,月白的裙裾飄出一朵炫目的花,人已經盈盈站在地上。
這下換雲青宇臉色大變,雷昊喜上眉梢。
君珂一個動作便令雲青宇生出芥蒂,自己已經無辜地站在了當地。
她落下馬車的動作點塵不驚,優雅天成,後面的少年沒看見雲青宇的尷尬,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少女已經落地抬起頭來。
四面有了嘩然的驚歎。
只這一瞬間,雲青宇的臉色已經恢復,淡淡笑笑,收回手,看向雷昊,「雷兄來得好遲,傷風了嗎?怎麼戴上了帽子?」
他是無心,見從不戴帽子的雷昊戴上帽子,隨意問一句,哪知道一句便觸了逆鱗。
雷昊臉色大變——雲青宇你好過分!這麼迫不及待揭瘡疤!
衣袖裡的拳頭微微顫抖,雷昊臉色陰沉得可怕,連呼吸三次,才穩住了自己的怒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小子等著!
「天寒風冷,小心暗算。」雷昊冷笑一聲,「這世上無恥陰毒的人太多,戴個帽子防身。」
雲青宇怔了一怔,忍了忍,又道:「這兩位當是司馬小姐們了,這位公子和姑娘,雷兄怎麼不介紹一下?」
「司馬小姐們的朋友,尤其人家閨中姑娘,也是你合適問的?」雷昊翻翻白眼,一扭頭。
他雖然已經控制,但這樣的態度還是令雲青宇大出意料之外,眉頭一挑,眼中泛出怒色,冷笑一聲不再說話,當先進了樓。
雲雷城第二代的第一第二人一見面就火花直嗆,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以往兩家雖然多有暗中爭鬥,但最起碼表面上,還是和樂融融的,雲家想扶郭家上位的事情,至今也是一個秘密,只不過雷家另有消息來源罷了。
樓上雅間被打通合併,成一個巨大的半敞開式包間,一色雞翅木桌椅用具,雕欄隔扇,粉屏絲帳,在這高原之上的雲雷城,算是第一華麗之地,也是雲家產業,雲青宇因此介紹時面有得色,君珂卻只淡淡微笑。
眾家女子將她神色看在眼底,都互相對視,撇了撇嘴——哪來的鄉巴佬,裝啥裝?看呆了吧?
君珂扯起精神聽雲青宇介紹,心底吶喊——這群鄉巴佬,吹啥吹?沒見過姐當初在燕京開的八寶酒樓,那才叫裝潢!
……
大雅間男女分席,男左女右,眾人擁司馬家雙胞胎坐了上座,今天本來就是為她們倆的接風宴。
君珂和梵因的作為客人,位置倒也不差,不過當司馬姐妹含糊地介紹了他們的身份之後,眾人神色立即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雲青宇的神情變得更有侵略性。眾家子弟擺出了上位者那種有禮卻冷淡的姿態,小姐們舒一口氣,坐直身體,眉宇間掛上高傲和不屑的淡笑。
此時雖然客氣依舊,但距離已經產生,在眾人眼裡,這兩人再容貌出眾又怎樣?不過一對地位低下的行商兄妹,這樣的身份配上這樣的容貌,落在了這雲雷城,命運只會更加悲慘,已經有人在猜測,到最後這對漂亮兄妹,會成為誰家的禁臠?
他們的態度冷淡下來,開始不落痕跡地討好司馬姐妹,漸漸便有人說到今日這「簪花宴」,君珂聽了一陣,眼神一縮。
昨晚聽見雷昊說起簪花兩字,還以為不過是個名稱,此時聽見才明白,所謂簪花,和「奪桂」一樣,是雲雷年輕一代,在宗族大比之前,自行舉辦的小型較量。簪花為女子之比,奪桂自然是男子之比,勝出者如果是外人,可被邀請宗族大比,如果是本族中人,可在大比之中,「逢敵讓三」。
「逢敵讓三」是遇見敵人,所有敵人都先讓三招或三步的意思,這對取勝很重要,所以每年競爭都很激烈。
據說宗族大比最後,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的話,還會有一些娛樂性觀賞性的節目,比如簪花和奪桂兩位勝出者也來上一場比試,一般這兩宴勝者都是俊男美女,這一比便分外有情調,據說比出火花來也是有的。
今年卻出現例外,在君珂來之前,「奪桂」宴已經舉行過,卻被一個外來男子奪了頭籌,那位男子也隨即被雲家邀請,住進了雲家,君珂聽見幾位女子竊竊私語。
「聽說奪桂宴上,那勝出者,當真是風華無雙!」
「不知和今天這位梵先生比起來,誰更勝一籌?」
「真是不公平,簪花宴必須男人們來評定,奪桂宴卻不許女人參加。」
「急什麼啊你,大比也沒多久了,還怕見不著?」
「你才急呢……要我說,今兒這場宴也沒什麼意思,早就打過招呼了,要給司馬家姐妹。」
「真是胳膊肘朝外拐……要我說,司馬家姐妹也不配這簪花,雲滌塵一根手指都把她們比下去了。」
「雲大小姐才不會參加這個,不過……瞧雲少主那模樣,不會改變主意要給那姓梵的女人吧?」
「呸,她配麼?」
……
君珂垂下眼,笑了笑,心中卻掠過一絲疑問。
這個時候,出現外來者,還拿了那什麼奪桂第一,是巧合,還是和她一樣,有意為之?
不會又是納蘭君讓的手段吧?他對雲雷,可真是上心,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嗎?
君珂皺起眉,她原本對這什麼簪花不簪花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想挑撥雲雷兩家關係,將矛盾深化,但此時聽見勝出者的條件,心中已經有點微動。
不過如果是比武功,她還是不願出這個風頭,她現在不宜早露鋒芒。
好在隨即她便聽見了簪花的規則,還真是……風雅。
「男子奪桂,女子簪花。」雲青宇笑道,「咱們雲雷女子雖然大多會武,不過這樣的場合就不要拿刀動槍再煞風景了,還是老規矩,先定花中三甲。男子們各執鮮花,以牡丹為首,芍葯為次,桃花第三,選出心中認定的三甲,投於女子席前,以牡丹得花最多者為勝出。」
「選出三甲之花後,則再定題目,在下這裡有個很有趣的東西,」雲青宇輕輕托出一個玉塔,塔身潔白,溫玉琢成,九轉玲瓏,寶光四射。
四面一陣驚呼,雷昊冷笑道:「雲少主好大手筆,竟然把九轉玲瓏塔都拿了出來。」
雲青宇面帶淡淡得色,笑道:「既然今年在下主持這簪花宴,自然不敢虧待簪花佳人,這玲瓏塔大家都知道,萬年溫玉,九曲之竅,女子佩帶可容顏長駐,丹藥入內可改善品質,養容顏,怯火毒。是我雲家傳家至寶,開啟之法只有我雲家繼承人才能知曉,今日題目,便是我將一件東西放入九轉玲瓏塔,請小姐們猜出是什麼,並將之不傷寶塔而順利沿九竅曲路而出,出來的這件東西自然也是寶物,到時也便贈送給勝者。」
眾人都發出艷羨之聲,注視那寶塔,目光灼灼。
君珂也目光灼灼——養顏怯火毒?那能不能挽救下丑福那張臉?
「至於之後的題目嘛……」雲青宇頓了頓,笑道,「歷來都是由簪花宴後面兩名對第一名提出的,隨便什麼題目都可以,哪怕你們比誰長髮長都行,到時候還請手下留情,不要自相殘殺,呵呵。」
他自以為幽默,底下卻無人捧場,眾家女子都挺直了腰,盯緊了那玲瓏塔,目光裡流露渴望和敵意。
雲雷城的人都知道雲家玲瓏塔的珍貴,據說雲家那長年第一的名頭,就和玲瓏塔有關,以雲青宇好面子的性格,這種場合拿出來的東西,自然絕對不是凡品。
眾家女子原本得了暗示,對這簪花已經抱了退縮之意,此刻卻心有不甘,都燃起鬥志。
雲青宇今日本想炫耀,才拿出好東西,然而此刻看見女人們的眼光,才醒悟自己還是算漏了女人的好勝心和佔有慾,訕訕笑一聲,趕緊將塔收起。
「那就開始吧。」他笑笑,「今年咱們再改下規則,請各位公子『盲投』。」
「什麼意思?」
「考考諸位的記性和敏銳度。」雲青宇微笑,「等下女子們都避入簾後,背對諸位,男子們都蒙上眼睛,閉目投花。」
「這不行。」雷昊立即反對,「投錯了怎麼辦?」
「所以說這也是一比,我們的比試。」雲青宇笑容若有深意,「真正的美人,不僅在於容顏,還在身形背影,體態香氣,我們雲雷高原的人,擅長打獵,人人都有敏銳的嗅覺,如此,也算一考。」
雷昊想了想,冷哼一聲,不說話了,其餘人也無異議,還覺得新鮮好玩。
「那便開始……」雲青宇正要請女人們轉身,忽然一人冷冷道,「我還沒來,說什麼開始?」
聲音清冷,如玉珠入水,好聽是好聽,卻有種少見的漠然和高傲。
雲青宇臉色變了一變,其餘人也露出既驚訝又不自在的神情。
人隨聲到,簾子忽然向左右一分,一人白衣如雪,款款而來。
黑髮不挽髻,素衣不沾塵,一雙眸子深如大海,透著淺淺的褐色,看人時也像冰針,凌厲而又遙遠地刺過來。
她立在隔扇外,微微抬著下巴,頎長高挑,發長垂地,身前頓時無人說話,身後原本要上來侍應的小二,正一步步退後。
連君珂都忍不住抬起頭,多看了她一眼。
這女子容顏未必絕美,但那種冰雪般的凝定氣質十分高華奪目,也算是她穿越至今僅見。
「姐姐……」雲青宇怔了一怔,他這姐姐,是蒼芩老祖唯一收的弟子,也是雲家驕傲,從來不涉足這類場合,今天怎麼來了?
四面女子們也露出震驚之色,雲家小姐何等身份,從來不參加簪花宴,大家也認為她根本沒必要參加這種比試,她本就是雲雷城裡最高雅絕俗的名花,何必還和人爭奪這些虛名。
「姐姐你怎麼來了……」雲青宇急忙迎上去,他雖是雲家繼承人,但在雲家地位,還真的不如這位雲家公主。
「我想來,自然來得。」雲滌塵淡淡答了一句,自顧自便邁步進來,雲青宇急忙攔著,低低道,「姐姐,難道你也要爭這簪花宴,你這不是自降身份?這些人哪配和您……」
「既然她們不配,我就更不該客氣了。」雲滌塵隨意地在弟弟的首位坐下,順手將他喝過的杯子給拿開。
「這……」雲青宇傻眼,今日簪花宴,他本就有點私心,怎麼也沒想到,姐姐竟突然跑出來攪合。
這個清冷孤傲萬事不管的姐姐,今兒是吃錯什麼藥了?
「我來了。」雲滌塵命人送上全新杯盞,又擦了桌子三遍,才淡淡道,「叫他們把花都投給我,我要早點結束,回去還好練功。」
雲青宇苦笑,在他看來,姐姐倒不是自戀,她既然來了,以她能力身份地位,花自然是給她的,但是今天剛出了新規矩,此時要更改卻不太好看。
「姐姐,今日是盲投……」他俯在雲滌塵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哦?倒有點意思。」雲滌塵眼神古井不波,自己斟了杯酒,想了想道,「好,也一樣。」
她一向很自信——盲投又如何?雲雷城的男人們,不敢瞎了眼睛。
雲青宇苦了臉,確實,雲雷城的男人們不會瞎眼睛,可是姐姐一來誰敢和她爭?簪花就這麼草草結束,實在浪費自己苦心。
他不死心,還想勸說一下。
「這種俗事,姐姐你何必參與,沒的還浪費你的時辰……」
「簪花勝者,將來會和奪桂勝者,在萬人之前有場比試。」雲滌塵漠然垂臉喝酒,誰也看不見她的神情,「上次我輸給了他,這次我要在更多人面前,贏回來。」
雲青宇呆了呆。
「姐姐,」他直著眼道,「人家現在是我們的上賓,再說上次他也說了,不敢和您比試,不過小小切磋,您也不算輸……」
雲滌塵忽然重重放下酒杯。
雲青宇立即閉嘴。
「對,小小切磋,漫不經心。」雲滌塵一個字一個字,像從齒縫裡迸出來,「但就這樣,我輸了!」
雲青宇無語。
他這心高氣傲,從未一敗的姐姐啊……
「就這樣吧。」雲滌塵趕蒼蠅似地對弟弟揮揮手。
雲青宇只好退下去,退到次席,宣佈比試開始。
姐弟倆的對話壓得很低,但君珂自然聽得清楚,眉頭鎖得更緊,對那戰敗這個一看就很高貴冷艷的雲家小姐的神秘男子,更感興趣。
會是誰呢?
紗幕放下,香爐撤去,影影綽綽,女子們轉過身去。
雲滌塵就在君珂身邊,坐下時,一直神態漠然的她,看了君珂一眼。
君珂卻沒有迎上她那紆尊降貴的目光,背對眾人閉上眼睛。
四面安靜下來,紗幕層層垂下,低語步聲,被地毯和帳幕淹沒,聽來遙遠如夢。
昨夜沒睡好的君珂,在那樣壓抑的聲音裡,有點瞌睡。
然後她忽然睜開眼。
她聽見了一點奇異的步聲。
還有一種……似陌生又似熟悉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