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一遠嘴唇開合兩下,許久才道,「是龍騰。龍騰派了使者前來。說是要與鳳舞聯姻。要鳳舞交出一個人去。」
魚青鸞面色一陣慘白,道,「你說哪裡?」為什麼不是太上皇那兒出事?為什麼會是龍騰?
「龍騰。」蕭一遠雙眸盡紅,聲音已是有些啞了去。
之前根本就沒有一點徵兆!魚青鸞幾乎是彈跳起來。她挑高眉毛道,「他們要什麼人?弄得你這麼大費周折過來請我?皇帝怎麼說?」沒有太上皇在宮裡坐鎮,這位皇帝別是被他們嚇住了罷!
這人原本就對龍騰諸多顧忌。如今他們沒有發兵,卻只要求聯姻。他自然是要應下的!
「他們要的人,是八爺。」蕭一遠的眸中似乎隱了薄薄的痛楚。在提到八爺兩個字的時候,他似乎用盡了一生的力氣。
魚青鸞接著又問,「他們要嫁公主過來?」可是不對,若然是嫁過來,又怎麼會叫要八爺!她嘴角薄抿,漠漠的道,「你說他們要八爺給他們做駙馬?」
自古招婿上門,只有在女方與男方家底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之下才會發生。再不然就是男子極愛那女子,心甘情願招去女方家裡。
鳳八被人召為女婿,那就代表了他們生的孩子不得姓鳳,要隨女方去姓!
這就等同是讓鳳八嫁去龍騰!旁人或是可行,可這個人是鳳八!她與他相交甚久,深知這人出身低微,可卻對自個兒的男兒尊嚴瞧得極重。再加上此時他又大權在握,說得不好聽,他若是去了龍騰,那些士兵總不成說還能隨他投奔龍騰去罷!
鳳八若是真去了龍騰,這就等同剝奪了他爭奪鳳舞帝位的機會!這對於一個皇子來說,卻是比死都難受了去!
蕭一遠啞聲應道,「正是如此。八爺若是這麼一走,咱們這些個跟隨八爺的人,一下沒了主子,太子並七王對付咱們起來,卻不是易如反掌麼?」
魚青鸞霍的起身,道,「蕭一遠,龍騰那群人在進帝都之前,走過什麼地方,接觸過什麼人,全都查實了麼?」
蕭一遠飛快的搖頭,「查不到!這些人似乎是突然冒出來的。就是這樣,才教人擔心。」
皇帝這貨一定嚇得尿流屁滾了去。魚青鸞漠漠一哼,這沒用的東西只會把自個兒的兒子推出去!「這事兒總得查實了,他們不可能會飛進鳳舞來。」
蕭一遠聽到此,面色竟是有些灰敗。帝都的禁軍是由他蕭一遠掌管的。他們能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進得殿來,他也是大吃一驚。
龍騰這麼一來,便就是告訴鳳舞的皇帝,他們有的是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鳳舞。揚他大國的威風!
「他們派來多少人?」魚青鸞又問。
「不過數十,如今在鳳鸞寶殿之上。可他們有使官,有文碟寶印。那領頭之人,還是龍騰的二王。」蕭一遠說到此,雙掌已是握得緊了!
「所以,蕭將軍來找我卻是為何!」魚青鸞淡淡的說著。她很想幫鳳八,因為她魚青鸞這一輩子欠鳳八的,怎麼還都還不清。可她要如何才能幫得了他呢?去求太上皇麼?他如今在花府住得逍遙,又豈會願意回宮?
蕭一遠聲音略啞,他瞧入魚青鸞的眼裡,一字一字的道,「先前在止清殿裡的人,是你罷!一遠為你瞞住八爺,刻意縱你出宮。也自然能保你在宮裡平安無事。」說到此,他頓了頓。「而且,一遠沒有見過太上皇。」否則他自個兒易容術高明,又怎會來求她!
意思他要她再次入宮,做太上皇為鳳八擺平這件事。
魚青鸞面色微黯,且不論鳳七有沒有進宮去找太上皇揭了身份,如今青姣生死未卜,她又豈敢就這麼去宮裡?
若是青姣沒了,她也去了。那麼,大夫人卻是怎麼是好。
她深吸口氣,啞聲輕道,「好,我與你一道去宮裡。」哪怕她的身份被鳳七當場揭了去,哪怕進宮,等著她的就只有一個死字。她還是得去。
因為她能為大夫人做的,便就只有好好的守住火鳳,不讓龍騰的鐵蹄將之踏平。
皇宮
皇帝並一眾大臣正在商議對策。從今兒個早上龍騰的使者在鳳鸞寶殿上頭提出聯姻起,他們便一直商議到現在。
朝中有三分之二的大臣贊成把鳳八給了龍騰。
自古皇室子弟的婚姻,都是由不得自個兒作主。那裡頭牽涉了太多的政治因素。
皇帝自個兒雖然也存了這個心思,可心裡卻顧念著太上皇。這事兒不論換了誰,他也馬上應下了,可這人卻是鳳八。他甚至不知道龍騰到底瞧上了鳳八什麼。還非就要他這麼一個腿有殘疾的人過去!
可先前太上皇那兒發了話,讓他沒事兒別去打擾他。想起太上皇先前對火鳳堅決的態度,他竟是一時猶豫難決。
「皇上,您別猶豫了,八爺過去是做人駙馬。龍騰勢大,到時候他享的是榮華富貴,吃的是山珍海味。龍騰富庶,難道還能虧待了自個兒的駙馬麼?介時兩國交好,卻不是百姓之福,天下之福麼?」傅玉亭上前一步,漠漠的道。
說時,他朝著太子無霜的臉上劃了劃。三王若是去其一,那太子殿下便只消專心對付鳳七即可。這會子鳳七怕也是懷著同樣的心思。
鳳七的眉毛淡淡一挑,嘴角抿出一抹冷笑來。他知道鳳天奇顧忌的是什麼。可是止清殿那人,卻不是他想像的那人。他在等,等他決斷難下,把那人給請出來。或是,那人自己出來!
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只要止清殿那人為鳳八開脫,他就立刻拆穿他的身份。鳳八負責皇宮安全,加上那人又為鳳八說話。一旦拆穿了,那人縱然不是為鳳八辦事,他也能栽他鳳八一個天大的欺君之罪。
所以,到時候不論鳳八會不會被送去龍騰,他也絕不會再是他鳳七的對手。
「是啊,皇上。兩相權衡,一個八爺便能換來鳳舞數十年的安全無虞,怎麼也算是值了。」
皇帝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他擔心的是止清殿的那人不知道。
「父皇,別再為老八的事情煩惱了。若是為著鳳舞,老八願意前去龍騰。」鳳八澀澀的一笑,道,「一如大家所言,鳳八此去是享盡榮華的。也不是去做質子。更不是去做苦力。沒什麼好不捨的。」
「為著鳳舞,就是讓鳳八去死,鳳八也是願意的!」鳳說到此,忽而一掀袍擺跪倒在地。「求父皇允了鳳八前去龍騰聯姻!」
鳳八那麼一求,這事兒也不必再議了。當事人都願意了,那太上皇自然也沒有反對的道理。
鳳八為皇帝解決了一個難題,皇帝自是欣喜不已。他咳嗽一聲,淡淡的道,「既然小八都應下了,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無霜,立刻叫人準備絲綢物件,小八去那麼遠的地方,總不能就這麼冷冷清清的去了。」他說到這兒,想起鳳八這些年在他身邊,為他把帝都打理得幾近路不拾遺。心裡竟不知怎麼對他生出一絲不捨來。
鳳無霜見皇帝眼睛紅了,這便趕緊上來對鳳八道,「恭喜八弟娶得賢妻。」
鳳無邪也笑道,「原本太上皇就已經想要為八弟選妃了。可天下女子再尊再貴,也是不能與龍騰的公主相提並論的。」意思他鳳八還得了便宜!
鳳天奇聞言,眉毛竟是幾不可見的蹙緊了。不管怎麼說,也總是自個兒的兒子,要他忍辱負重去那麼遠的地方,他總是於心不忍。
「聽說龍騰與鳳舞極是不同,龍騰近海。那兒的吃食又偏生。好多人都吃不得海魚。八兒若是吃不慣龍騰的菜食,父皇就給人每月定時送去時令果蔬。也好教那龍騰的公主不瞧輕了你。」他說到這兒,眼角竟已是溢出了薄薄的淚。
鳳八喉間微哽,低聲應道,「父皇,別為兒子這麼操心。龍騰那麼大的國家,又豈會只有海魚?那女子既是公主之尊,自然自小知書識禮,絕不會過於難為鳳八。」
「可是八爺堂堂皇子之尊,又怎可遠走他方?咱們鳳舞大國泱泱,怎可輕易把皇子給出去?要成親,也是他們把公主嫁過來才是!」將來的鳳氏子孫,又豈可流落龍騰?
皇帝冷冷的瞧向那出聲之人,道,「身為皇子,自然是要肩負國之重任。他們自打出生起,吃的用的都比旁人優越無數。這些優越,全都是鳳舞的百姓給咱們皇室的!所以,百姓有難時,咱們自然也要擋在他們前面!」
正說話間,那廂有人來報,「皇上,太上皇有請。」
鳳七嘴角含笑,來了。
他果然沉不住氣了。他斂下眉尖,竟是興奮得顫抖。
皇帝並一眾大臣們個個面面相覷,不是說太上皇的病情又加重了麼?怎麼這會子他又肯見人了?
皇帝勉強笑了下,回道,「你且去回話,咱們隨後就到。」這段時日,他似乎過於關心朝事了。
那太監遠遠的應了聲,這便退了去。
止清殿
皇帝將龍騰過來要鳳八的事兒與太上皇一一細說了。在說到鳳八自個兒也願意去龍騰時,鮫紗帳裡的人發了話。「以一國的安危相協,他能不答應麼?」
「你們是不是就欺負小八的母妃去得早,非就這麼輕慢的對待小八?我鳳氏的子孫,又怎可隨意給他們龍騰?而且皇帝,你先回答朕幾個問題,那龍騰可曾點名說要小八過去娶哪位公主了?」太上皇的聲音裡頭含了一抹不悅。
皇帝被他說得一楞,他蹙緊眉尖,輕道,「這事兒朕卻是未曾聽他們提及。」
鳳八的眸光落在自個兒的腳尖,他飛快的道,「其實不論龍騰的公主是何人,縱然她身有殘疾,貌醜如豬,只要她是龍騰的公主,小八也一定會好好待她。絕不會損及兩國的邦交。」
這話說得何其偉大。縱是皇帝這般鐵石心腸的人聽到鳳八這麼說,也不覺微有動容。他先前只道龍騰要鳳八過去是為著與他們的公主成親,可卻對那個公主的容貌德行一無所知!
若是真如鳳八所言,那女子是個極醜之人,卻不是害了小八一世麼?
鳳無霜蹙緊眉尖,低聲回話,「既然是政治聯姻,那些容貌品性,卻必然是其次的了。」
太上皇冷道,「太子府裡美人無數,將來只要見著哪家女子生得美,合了太子的心意,太子只要發句話,便能將她納入府中。站著說話腰自然不會疼。」
太子無霜面色一變,他澀然的道,「這事兒若是真落到本太子頭上,本太子自然不會推諉了去。可是偏生,人家瞧上的是八弟。」他知道帳後的那人是魚青鸞,被她這麼一說,他心裡自是酸苦難當。「而且,本太子以後都不會再納美人了。」說這話時,他的眼光似有若無的盯著鮫紗帳。心裡急切的想讓她知道,沒了她魚青鸞,他鳳無霜縱是娶再多女人,也沒了意思。
「不是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個醜人麼,或許她美若仙也說不定。」鳳七斂下眉毛,淡淡的一說。
帳後的人冷笑了聲,道,「若是個美人,又何必讓人萬里迢迢的召鳳八為婿。怕不是求婚的門檻早就被人踩平了去!小七說得這般輕鬆,那不如這親就由小七去,如何?」
鳳七嘴角薄抿,道,「八弟去就是落了鳳舞的威風,本王也是皇子之尊。去了豈不一樣!」他說到此,心裡已是打定了主意,帳後那人若是再說一句,他便立刻上前將他的真面目給揭了去!
皇帝一聽太上皇竟動了這種念頭,心裡自是又急又怒。到底在他的心裡,鳳七並鳳八二人還是有區別的。他飛快的道,「太上皇莫要說笑!再說此事八兒也應下了!」
太上皇似乎冷冷的哼了聲,道,「旁人我不知道,可小八卻是早就已經與人家閨女有了婚盟。咱們這時若是把他給送去了龍騰,將來龍騰的人知道了此事,難道還要他們的公主與人共事一夫麼?」
他說到此,頓了頓。「皇帝可別忘了,小八這是被人送去和親。可不是娶妃!龍騰向來霸道,那探子又是早就深入了鳳舞。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早就已經知道了小八的事兒,才會特意過來要小八?好教他們的公主受點兒委屈,然後給小八羅織一個罪名,直接揮軍而下?」
皇帝聽到此,面色卻已是變了去。他啞道,「龍騰要對鳳舞發兵,只消直接下令即可。又何必弄得那麼複雜!」
鳳七斂著眉頭,許久不發一語。原本想要立時把帳後那人的真面目揭穿了的心,竟在此時略略消了些去。
這人雖是冒充,可他的政見卻是大膽有力。決斷又夠果決。他對皇帝說的這些話,句句都是真心為著鳳舞著想。所以,他還想再聽聽他到底有何高見。
「鳳舞畢竟是大國泱泱。若是真動起武來,不論誰勝誰負,總是勞命傷財的東西。龍騰的皇帝主戰,就自然有人主和。要想堵住朝上老臣們的嘴,總得有個光明正大,教龍騰皇帝,甚至是龍騰眾臣一道盛怒難消的理由。」太上皇說到這兒,漠漠一笑。「所以,他們想要鳳舞,也想要天下萬民稱他們為正義之師!」
「說到底,到時候真正錯的人還是咱們鳳舞!這麼淺顯的道理,皇帝怎麼就不想想?龍騰要和親,可以!讓他們龍騰也出一個皇子易過來!咱們鳳舞的皇女讓他挑,讓他選!」太上皇說到此,忽而輕咳兩聲。
「您說兩國易親?這卻不是互換質子了麼?」鳳七心裡五味雜陳。將鳳八送去龍騰或是可以除掉他。可這太上皇說的話也不無道理。若是強說他只為了偏幫鳳八,卻是有些勉強了。
「易親,也要有合適的人選。小八,你是不是真的已經與人有了婚盟?」皇帝的眼,漠漠的落到鳳八的臉上。
鳳無霜冷笑了聲,道,「八弟,此事事關重大。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卻是半分也馬虎不得的。」
鳳八忽而跪倒在地,疾聲道,「稟父皇,兒子確實已與人有了婚盟!」
「真是個傻孩子,有了婚盟卻怎麼又要應下龍騰的婚事?你這麼做,卻不是讓父皇心疼麼?」皇帝心中百般不捨,淺淺的道。
鳳八澀澀一笑,道,「兒子是鳳舞的皇子,為著鳳舞,讓兒子做什麼都願意。」
太子無霜追問道,「既然已有婚盟,那父皇就該成人之美。父皇,請您為八弟賜婚!也好絕了龍騰的念。」
皇帝笑了下,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小八,她是哪家的閨女,父皇這就給你賜婚!」
「是哪家的閨女,日後自有分曉。皇帝若是在此時給小八賜婚,卻不是挑釁龍騰的使臣麼?小八,這事兒你先別急!等龍騰的使臣回去了,朕親自給你賜婚。」太上皇說到此,竟又是輕咳了聲。